她為什么要姓蔣？生活為什么如此漆黑？漆黑得令她覺得活著竟然是一件比死亡更需要勇氣的事情。

    包里電話在響，蔣悅然有氣無力地應著：“哪位？”

    “我是王悅，太太約了晚上9：00與袁局長見面，她到現在還沒出現，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嗎？”

    蔣悅然心頭一慌，沉默幾秒，然后說：“那個，我爺爺生病了，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你不如與袁局長解釋一下，另外找個時間再約吧?！?/br>
    那一頭，王悅掛斷電話，對坐在對面的欒亦然說：“蔣梨今晚看來是來不了了?！?/br>
    欒亦然輕輕頷首，看了眼王悅，“蔣梨明知道袁城現在對白氏有多重要，她為什么會爽約？”

    王悅攤了攤手，“她的父親病了?！?/br>
    “嗯?！睓枰嗳粚⒁粡?0萬的支票交到王悅手里，“這算是給你的定金?！?/br>
    王悅將支票捏在手里，朝著他甜美一笑，“謝謝。今天的事我會照足您的意思去做，你放心吧?！?/br>
    王悅說完，走出了包間。

    她剛剛關上門，殷實就打開了隔壁包間的監控錄像。時鐘走向8：40，袁城還沒出現，包間里只有王悅一個人。

    她坐的位置，正好面向攝像頭。王悅抬頭看了眼門口，然后從包里拿出了一張紙。

    殷實蹙眉，將鏡頭拉近，然后問欒亦然：“老板，那是什么？”

    欒亦然輕輕瞇眸，看那張紙的底紋圖案，像是某個高檔酒店式公寓的消費月結單。

    殷實也看到了，他對欒亦然說：“這女人今天根本不是來幫我們的，她收了我們的錢，卻想要順便暗中再向袁城敲詐一筆?！?/br>
    欒亦然淡笑，輕輕搖晃著手里的紅酒，“真有趣?！?/br>
    8：55，袁城衣著低調地走進了包間，他在看到包間里只有王悅一個人時，臉上有明顯的疑惑，“我以為是蔣女士約了我?！?/br>
    王悅將手中月結單輕輕放在茶幾上，笑容溫謙，“袁局長這是在嫌棄我人微言輕嗎？”

    袁城目光從那張月結單上移到王悅臉上，瞇眸，“蔣梨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有差別嗎？”王悅微笑，“袁局長這些年的消費記錄，若不小心被公眾知道，對您怕是不大好吧?！?/br>
    袁城冷冷看著她，“不如開門見山。你要多少錢？”

    “100萬?！?/br>
    袁城聽完即笑，“你好大的胃口?！?/br>
    欒亦然看到這里，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撥通了袁城的電話。袁城看到顯示屏上的陌生電話，接起來，聲音不耐，“哪位？”

    欒亦然對他說：“袁局長，被人敲詐的感受不大好吧?！?/br>
    袁城蹙眉，忽然抬頭四望，很快便發現了藏在黑色音響背后的極小攝像頭，“你是誰？”

    欒亦然：“一個與你一樣，早就被白氏夫婦視為獵物的人?！?/br>
    “我想約袁局長明天一起吃頓飯，不知道你是否有空？”

    袁城看了眼不遠處的王悅，“吃飯就免了，你替我解決眼前的麻煩，我袁城一定會賣你一個人情?！?/br>
    欒亦然揚唇笑起來，“成交。你現在什么都不必說，直接開門走出包間，然后離開?！?/br>
    第二天早上，兩個警察走進了俱樂部。他們在某個裝修精美的包間里，發現了裹著床單衣衫盡初，并且陷入昏迷的王悅。

    床上有一個空酒瓶，一瓶沒有違禁藥品，以及一張寫有白沫先簽名的月結單。

    鴻云集團內部，陳越將有關城北項目的各種資料和進度放到顧鴻華面前，“這一下，白沫先絕無可能再染指鐵路工程了?！?/br>
    顧鴻華仔細查閱各種報表。

    白氏在榮城屹立多年，想要在短時間內把白沫先的勢力從他眼前徹底清理出去，談何容易？

    顧鴻華并不是盲目樂觀的人，他知道要徹底擊垮白沫先，絕不是朝夕之間的事情。

    他轉眸，看了眼今天網頁上的頭條新聞。

    短短數日，關于白沫先的各種負面新聞接踵而來。

    網頁下方，有媒體的猜測：若白氏倒塌，下一個可以與鴻云集團比擬的商業帝國又將會是誰？

    是擁有多年交通資源和強大制造工業和技術的唐氏，還是擁有大量再生能源，財力雄厚，并且在歐美有廣大支持者的待曼控股？

    嗯。

    又是待曼。

    這個欒亦然，雖然在商場上的手法仍顯得有些仁慈，卻已經被當年的欒傾待要有手段有謀略多了。

    顧鴻華很清楚，當有一天待曼真正在榮城根基鞏固之后，欒亦然的這份仁慈也就會漸漸消失了。

    欒亦然現在做事還懂得處處留有余地，是因為待曼需要靠著榮城的各種錯綜復雜的關系站穩腳跟。

    陳越見顧鴻華一直將目光落在待曼控股的各種消息上，小心翼翼地揣度著他的心思，“您覺得白家的這些事都是欒亦然在背后做的？”

    顧鴻華輕嗯一聲，“后生可畏?！?/br>
    “那我們需不需要做些什么？”

    “不不，”顧鴻華連聲，“現在這樣的局面不是很好嗎？欒亦然想要在城鐵項目里分一杯羹，他若贏了白沫先，我順理成章將白氏徹底踢出去。他若輸了，眉生也不會因此而怪我?！?/br>
    ☆、二更：愛情，能否抵過一切

    3月末的時候，醫院里，欒晴晴已經是第三次接受面部手術。

    連續三次，她的臉上依然還是殘留了極淺的刀疤。如果要徹底消去臉上的疤印，她需要直接做整體的整容手術。

    那就意味著，她需要重換一張臉。

    4月初，欒晴晴咨詢過醫生，醫生建議她回舊金山接受最先進的換膚手術。

    回舊金山的前一天，欒晴晴與欒傾山商量之后，決定將欒傾待的骨灰帶回美國。

    遷動欒傾待骨灰前，欒晴晴給張小曼發過短信。

    后來見張小曼遲遲未回，欒晴晴又給她打去了電話，“如果有時間，明天請來送他最后一程?！?/br>
    張小曼拒絕：“不了?！?/br>
    欒晴晴掛斷電話，站在欒傾待的墓碑前，聲音似冰：“爸，你看得到嗎？這就是你愛了一輩子的女人?！?/br>
    絕情決意。

    “你若還活著，一定會看清楚她的真實面目?！?/br>
    欒晴晴離開榮城的那一天，張小曼獨自駕車去了茱萸寺。

    顧鴻華將這里改建過，殿中有一座比過去高了兩倍的金身佛像。過去有些斑駁的臺階悉數拆了，變成了象牙玉鋪就的朝圣之路。

    海風吹拂著佛寺里的養鴿塔。許多白色的鴿子圍在張小曼腳邊時而快走，時而轉圈，發出“咕咕，咕咕”的聲音。

    張小曼站在臺階下，虔誠跪拜。

    偶爾，有僧人從她身邊經過，似被她虔誠的姿態所打動，走上前，“這位太太，做人要向前看?！?/br>
    “愛眾生并不難。難的，是要愛眼前人?！?/br>
    張小曼輕輕點頭，朝僧人說了聲謝。離開茱萸寺的時候，張小曼對心里的那個欒傾待說：“對不起，但我以后要為了眼前人好好活著?！?/br>
    張小曼離開后，顧鴻華的身影出現在了茱萸寺門口，他看了身邊的僧人，說：“有勞?！?/br>
    欒晴晴沒能等到張小曼出現。她在榮城三年，處心積慮，到最后帶走的卻只有一張殘缺的臉和養父欒傾待的骨灰。

    20個小時后，飛機降落舊金山。欒晴晴在機場見到了白沫先。

    白沫先手中拄著一根拐杖，穿著一身白色西裝，坐在機場候機大廳的咖啡廳內。

    欒晴晴拉著行李箱走到他對面坐下，“白先生?！?/br>
    白沫先放下咖啡杯，目光從手中的報紙上轉至欒晴晴濃妝艷抹的臉上。他看著欒晴晴臉上被化妝品修飾的傷疤，輕哼一聲，“欲蓋彌彰?！?/br>
    欒晴晴羞憤交加，垂下眸，“對不起，我令您失望?！?/br>
    “也罷?！卑啄取皣W啦”一聲放下手中報紙，然后從助理手中接過一張照片，遞到欒晴晴面前，“這個，就是你的未來?！?/br>
    欒晴晴拿起照片，倏爾蹙眉，“張小曼？”

    “嗯?！卑啄鹊?，“換一張臉，你失敗的人生才會有新的轉機?！?/br>
    欒晴晴終于明白白沫先的意思。她將照片退回到他面前，斬釘截鐵，“不?！?/br>
    白沫先輕哼，“你不會到現在還在癡心妄想欒亦然會愛上你吧？”

    “我……”欒晴晴咬唇，倔強不語。

    “認命吧，你別無選擇?！卑啄群軞埲痰貙λf：“這已經是我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若再失敗，你只有下地獄?！?/br>
    他說完，拄著拐杖起身離開。

    白沫先知道，此刻的榮城，有一大堆正等著他解決的麻煩。

    *

    顧眉生去茶坊的第二天，欒亦然到銀行接她下班。

    她額角的傷處已經經過處理，創口貼被眉生濃密的頭發遮住，若不仔細端詳，是看不出來的。

    欒亦然說：“帕塔回來了，今晚有擂臺賽，有沒有興趣去見見他？”

    顧眉生笑著點頭，“好啊?！?/br>
    包中電話在震，顧眉生接起來，那一頭是趙春，“顧小姐，我們仔細盤問過蔣梨，她對您說的那什么城北項目根本一無所知?！?/br>
    顧眉生沉吟一陣，然后說：“送她回去吧，派人盯著她?！?/br>
    她掛斷電話，欒亦然轉眸看了她一眼，“派人盯著誰？”

    顧眉生垂眸，伸出左手輕輕覆在欒亦然的右手上。男人的手很大，瘦骨嶙峋，拇指和食指上都有厚厚的老繭，她輕輕摩挲著，問欒亦然：“當兵是不是很苦很累？”

    欒亦然見她不著痕跡地轉移著話題，并不多問，說：“嗯，最苦是個人生活太不協調?！?/br>
    顧眉生低頭輕笑，罵他：“流氓?！?/br>
    十字路口遇上紅燈。欒亦然傾了身體，手扶著她的后腦，冰涼的唇覆上眉生的唇，高調索吻。

    舌頭裹著她唇齒間的甜蜜，他漸漸顯得有些呼吸沉重，手滑至她的脖頸上，情不自禁地揉著眉生形狀美麗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