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隨即,他又想起布娃娃上面的名字,補了一句:“字太丑?!?/br> 顧眉生聞言,楞了一下,然后轉頭問欒亦然說:“我怎么沒想到這個呢。白家浴缸里的血字也是我寫的,應該不會被認出來吧?” 欒亦然深深地凝著她,“接下來,你還有什么打算?” 顧眉生沒回答,卻問欒亦然:“那個王悅,值得信任嗎?看她是否可以幫我弄一份那天晚上參加晚宴的人員名單?!?/br> 欒亦然若有所思,手輕撫著顧眉生手指上的玉環,說:“你今天又怎么知道我會來這里?你已經在監視她了?” “嗯,”顧眉生看了眼時間,“我找人拖住她一個小時?!?/br> “嘖嘖,”欒亦然忍不住又上火了,“一個小時?你這是擺明吃定老子的意思?” 顧眉生勾唇一笑,說:“那20個億吧,我也不是白拿你的。我有用的啊?!?/br> 欒亦然揚眉,“讓顧鈺墨幫你做個假的電子銀行賬戶,將這20億變成空頭支票,以白沫先的名義分別發給與他關系密切的政府官員,然后再找人揭發,這樣一來,他白沫先可就算把半城的政要都得罪了??墒沁@樣?” “是?!鳖櫭忌c頭,“但我目前還并不清楚到底哪些官員跟白沫先是有私下交易的?!?/br> 欒某人聞言,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就不怕我也會借機踢了白氏?” 顧眉生望著他,腦海里莫名就聯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開口問他:“你該不會也想加入城北工程吧?” 欒亦然見她面色忽然間煞白,伸手撫上她的額頭,柔聲問道,“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嗎?” ☆、榮城:生存遠比死亡艱難的地方 張小曼住院14天,因為顧鴻華與顧眉生的淡漠相對,她變成了眾人口中可憐的女人。 然而,眾人口中評價的張小曼,她自己是并不在意的。 張小曼出院那天,顧眉生親自駕車來醫院接她。 醫院門口,母女相見那一刻,雖然只是極快地互視一眼,但張小曼和顧眉生心里都明白,嫌隙已經蔓延至心中,就像張小曼手腕上那道又深又猙獰的傷疤。 蘇棠站在張小曼身邊,“曼姨,回家吧?!?/br> 顧眉生站在車旁,臉上戴著墨鏡,面色淺淡,喜悲難分。 張小曼走到眉生身旁,她想要像過去那樣摸一摸女兒嬌軟的臉蛋,親昵地叫她的名字。 但她膽怯了。 張小曼怕眉生怪她,更怕女兒在心里恨她,怨她。 卻在這時,顧眉生摘下墨鏡,扶著母親的手臂,一起繞到副駕駛座旁,她替張小曼打開車門,又對母親說:“mama,小心頭?!?/br> 那一聲“mama”,令張小曼心尖輕顫。她輕輕垂下眸,掩飾著眸眶中潮濕的霧水。 顧眉生關上車門,抬頭,看到朝著她微笑走來的蘇棠。 蘇棠伸出手親昵地揉了揉眉生的頭發,舌尖上像染了清蓮淺霧,格外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眉生?!?/br> 蘇棠未必了解15歲以后的顧眉生,但他卻是很熟悉15歲之前的顧眉生的。 有些東西,是時光無法帶走的。 比如顧眉生對母親的愛護;比如她被歲月掩飾得越來越深的柔軟和善良;比如她看似薄情行為背后的那一份用心良苦。 媒體和眾人罵著她不孝的同時,卻很少會有人知道,她正在用這樣的方式為張小曼擋去無數的是非和人言可畏。 秋波弄里,張小曼的私人物品重新被移到了水上居。 在張小曼的事上,顧眉生與父親顧鴻華有著從未有過的默契。 父女倆從來不曾商量過,但都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同樣的選擇:疏離。 他們把空間留給心上重傷絕望的張小曼。 張小曼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切:秋波弄里,人事難懂。但這一刻,她明白:顧鴻華也好,眉生也好。他們用疏離和空間,給了她一份難得且珍貴的溫情。 張小曼坐在床上,花梨木窗外,小樓重重,郁樹叢叢,寧謐的碧池雖然悄然無聲,但她卻仿佛分明聽到了優美的曲頻繞梁。 歲月在喧嘩叫囂了許多年后,以一種格外出乎人意料的方式,給了張小曼一份心上的平靜。 抬眸,眉生坐在窗下,手中端著她的湯藥,垂眸專注地替她將guntang的中藥給吹涼。 愧疚一點點,似窗外碧波微水紋,從心內最深處蔓延開來。 顧眉生看著張小曼吃過東西吃過藥之后,才離開秋波弄回了銀行。 生活不是童話,而她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孩子。 她心中對張小曼依然懷有壞情緒,但眉生很清楚,隨意地對著身邊的人發泄心中負面情緒,不但不會令自己變得開心一點,反而會讓事情朝著自己最不希望的方向傾斜。 她總不也能像董秀雅那樣,再次逼得張小曼生無可戀。 中午午休過后,顧眉生接到了蔣悅然打來了的電話,“眉生,我有重要的事請你幫忙,下班后我們見個面吧?!?/br> “你稍后把見面地址發給我?!?/br> “華榮城道18號?!?/br> 顧眉生快速掃了眼地址,很快便將手機放進包里,出門去見客戶。 黃昏5:30,顧眉生走進一個英式茶坊,服務生引著她穿過一條長而深邃的走廊,來到一個離馬路有些遠的幽靜獨立雅室。 蔣悅然尚未到,服務生泡了紅茶,請顧眉生稍坐。 電話鈴聲響起,那一頭是趙春,“顧小姐,你找我?” “你找兩個信得過的人,保護我母親,但一定不要令她察覺?!?/br> “好的?!?/br> 顧眉生淺抿一口紅茶。窗外,有特意設計的人工橋,橋下看不出深淺的池渠,船槳漂泊水上,燈影迷蒙。 劍橋最精華的部分,被這個茶坊的老板獨具匠心地搬到了這里。水聲潺潺,令顧眉生很難不去懷念在劍橋讀書的三年美好時光。 她在雅間了等了大約一刻鐘,一壺紅茶喝了近三分之一,蔣悅然卻依然沒有出現。 當眉生察覺這一切是一個被人精心設計過的陷阱的時候,她已經開始覺得頭暈目眩,心跳加速。 茶里被人動了手腳。 走廊外有幾個錯落的腳步聲隱約傳來,顧眉生四下查看,整個雅間并沒有任何可以令她藏身的地方。 她起身,輕聲輕腳將門打開一條縫,瞇眸望去,有兩個客人正結伴笑著漸漸走近。走廊的那一頭,是蔣梨和蔣悅然。 顧眉生瞇眸,關上門,只覺得頭已經越來越重,身體更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意識,任人宰割。 顧眉生沒有更多選擇。她推開窗戶,看著外面靜謐的水池,只遲疑了一秒,就縱身跳進了水里。 水池太淺,根本不能令她藏身。但好在四月初的黃昏,池水溫度冰涼,能夠令被下藥的顧眉生有了短暫的清醒。 她靠在墻角,潮濕的頭發黏在眉生的臉上,她的雙手因為藥力而不停地顫抖。身體即便已經倚靠在墻上,已經有些搖晃難穩。 眉生急切地喘著氣。垂眸,她看到清澈的池底有形狀各異的鵝軟石。她沒有過多的時間可以考慮,隨手拿起一個手掌般大小的石頭,抬手,用力地拍在自己的額頭上。 尖銳的疼痛令她克服了體內的藥力。顧眉生扶著墻角起身,繞過小池,從走廊的邊路重新走回雅間。 雅間內,蔣梨看了眼衣架上的外套和包,又看了眼桌上被喝了一半的茶杯,“難道她已經跑了?” 蔣悅然站在蔣梨背后,面色有些復雜,“姑姑,算計顧眉生,對你有什么好處?” 蔣梨轉眸看了蔣悅然一眼,“現在白氏腹背受敵,只有控制了顧眉生,我才有和顧鴻華談條件的籌碼?!?/br> 蔣悅然不懂,“你整個白氏的錢還不夠?” 蔣梨輕哼,“你懂什么?我不過是白沫先傀儡,錢,股票,房產都在他名下,他手里還拿捏著我們蔣家當年的把柄。我跟他夫妻這么多年,總不能到最后落得個一無所有吧?” 蔣悅然沉默一會兒,然后說,“我去洗手間找找她?!?/br> 蔣梨走到主位坐下,包里電話響起,她接起來聽,“沫先?” 白沫先在電話里說:“我今天早上的班機回榮城。這幾天顧鴻華有沒有什么動靜?” 蔣梨正要開口回答,下一秒卻感覺到一個冰涼的東西抵在了她的脖子處。她心頭大驚,抬眸,看到了藍眸如魅的顧眉生。 她嚇得手一滑,顧眉生順勢接過蔣梨的電話,在她耳邊小聲道:“告訴白沫先,你要與他離婚?!?/br> 蔣梨想都不想,連連搖頭。她現在提出跟白沫先離婚,只會令自己一無所有。 顧眉生勾唇一笑,一只手捂住了蔣梨的嘴巴,另外一只手拿著水果刀,毫不留情地插進了她的肩膀。 蔣梨的瞳孔在一瞬間倏爾收縮,深濃的恐懼爬上心房,她再不敢輕易惹惱顧眉生,連忙又點起頭來。 她從顧眉生手里顫巍巍地接過手機,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白沫先,我們離婚吧?!?/br> 一個電話,卻像是把蔣梨拼命隱忍的大半生都悉數掏空了。她將電話扔在桌上,看了眼顧眉生,“這下你滿意了?” 顧眉生淡淡勾唇,在蔣梨還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她再一次動手,將手中刀匕插進了蔣梨后背上的第五節脊椎骨。 鮮血很快便從她身上的絲質襯衫一點點地滲出來,蔣梨頓時痛得驚呼出聲,隨即便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顧眉生冷冷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身體已經精疲力盡,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濕巾,擦拭著自己受傷疼痛的額頭。 她輕輕卷起白襯衫的袖子,身體靠在椅背上閉眸靜坐,等身體里的藥效過去。 身后,蔣悅然站在門口,目光忐忑望著眉生,“對不起,我事先并不知道姑姑會利用來我算計你?!?/br> 顧眉生輕輕睜開眼,她說:“我們也認識很多年了。你知道的,算計過我的人,無論是有意還是無心,總需要付出代價?!?/br> 蔣悅然低下頭沉默。然后,她抬頭,聲音中有刻意掩藏的平靜,“今天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你放過我?!?/br> 顧眉生起身看向她。蔣悅然看到她被砸破的額頭,凝結了血黏連在眉生的濃密黑發間,一雙美艷無雙的藍眸又深又靜,像極了拉斐爾筆下的傳世名畫。 美麗,妖嬈,冷冽,令人驚艷之余,卻又忍不住望而心驚。 顧眉生輕輕側了側頭,唇角有上揚的跡象。蔣悅然望著她,覺得顧眉生像一只外表絕美純善,但卻內心冷酷殘忍,隨時都想要吞噬人心的狐貍。 她聽到顧眉生說:“蔣梨沒落之后,你們蔣家在白沫先那里便再沒有了可以自保的籌碼?!?/br> 顧眉生說著,揚唇淺笑,凝著蔣悅然,輕輕地問她:“怎么辦呢?” 蔣悅然像是猜到了顧眉生心中的想法,她心驚rou跳,“不?!?/br> 半個小時后,雅間里來了兩個陌生男子,他們在顧眉生的吩咐下,將蔣梨低調地搬出了茶館。 蔣悅然獨自走出雅間的時候,腳步虛軟,心里猜測著顧眉生的手段,只覺心中皆是恐懼,四肢冰涼。 回家的路上,蔣悅然望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腦子里很努力地回想著,她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這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