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欒亦然的笑容是有魔力的。像紅塵美夢悉數成了真實,落在眾人眼中,皆是良辰美景,花香澄澈。 * 2月中旬,顧禮墨來秋波弄探望顧云禮。晚飯時,當著全家人的面,他小心翼翼問張小曼:“曼姨,不知道什么時候去拜訪張工比較方便?” 張小曼看了他一眼:“我聽說你現在在蔣平南手下做事,要見我父親做什么?” 顧禮墨說:“我也在榮鐵局做了一年,到現在還不屬于正式編制,想請張工幫個忙?!?/br> 張小曼說:“這么簡單的事,請你爸爸打個電話?!?/br> 顧禮墨笑著擺手,“不,不,我想憑自己的本事。如果張工覺得我技能還不夠,那我愿意跟他學習,直到他覺得我合格為止?!?/br> 顧云禮贊許地看了他一眼,“不愧是我的孫子,有志氣?!彼f著,看了眼張小曼:“這么小的一件事,你如果不愿意,我可以給張工打個電話?!?/br> 張小曼搖頭,“沒關系,我跟阿爸說一樣的?!?/br> 顧禮墨向張小曼道謝。 顧鴻華親自夾了菜,放到她碗中。 晚飯后,顧眉生陪母親出門散步。兩人經過理發店,顧眉生嘗試勸她:“mama,不如陪我進去剪個頭發?” 張小曼看向女兒,她看到眉生脖子上淡淡的手術傷疤,輕嘆口氣,“走吧?!?/br> 夜里回到秋波弄。顧鴻華還在書房辦公,顧眉生拿了兩片面膜走進張小曼的臥室,笑著對她說,“mama,我們一起敷個臉吧?” 張小曼笑起來,拉著女兒坐在自己身邊,“傻孩子,這段時間一定是難為你了?!?/br> 母女倆平躺在床上。顧眉生問張小曼:“能告訴我您之前為什么會突然那樣嗎?” 張小曼沉默半晌,然后說:“一來呢,是因為我不想在日夜對著你爸爸。這知道,這個方式未免幼稚,但卻不是全然沒有用的。你爸爸常常厭棄我衣衫邋遢,又不時請一些亂七八糟的人來秋波弄打牌?!?/br> “二來呢,你也知道你舅媽那個人,成日張口向我要東要西,恨不得我把手里的那些積蓄都拿出來給她花銷。我不愿讓你外婆為難,所以順便借這個法子避開他們。希望他們漸漸對我失望,以后就也不會常來找我了?!?/br> 張小曼拿下面膜,看著女兒:“我只是萬萬沒想到,白沫先居然真的對你起了壞心思。說到底,是我這個當媽的沒用,連女兒身處危險都不知道,還以為是你的托詞?!?/br> 顧眉生問她:“欒傾待已經死了三年有余,您心里還是那樣記掛著他嗎?” ------題外話------ 今天八千,晚上二更。 ☆、二更:情愛模樣,悲喜更迭 3月初的一天,張小曼一大早去張家看鄭溫娟。開門進屋,卻見董秀雅從陽臺走過來,“咦,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來了?” 張小曼:“你也在啊。媽呢?” “買菜去了?!?/br> 張小曼點點頭。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一時無言,只得假裝專注地看著電視。 張小曼待了半個小時,依舊不見鄭溫娟回來。她看了眼手表,站起身,在紙上留了言,對董秀雅說:“我還約了人,你替我把這個交給阿爸?!?/br> 董秀雅看了眼留言,輕揚眉,卻沒有多說什么,“知道了?!闭l知張小曼前腳剛離開張家,董秀雅就將那張紙撕成了粉碎。 第二日,董秀雅在沒有預先通知張小曼的情況下,帶了兩個朋友直接去了秋波弄。 張小曼看到她們進門,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董秀雅說:“小曼,你可是好久不找我們打牌了?!?/br> 她一邊說,一邊在張小曼的房間里東摸西找,順手將自己喜歡的值錢字畫,衣服和保養品裝進了自己的包里。 張小曼心里想著她難得來,便暫時忍了下來。她叫工人去水上居擺臺子,董秀雅卻說:“聽說眉生住的紅酥閣裝修特別精美,咱們今天去她那里打牌行不行?” 張小曼輕蹙了眉,說:“不行,眉生回來會生氣?!彼f完,輕掃了一眼董秀雅的右臂,“你該知道,眉生若生起氣來,我也是勸不住的?!?/br> 董秀雅沉默數秒,退讓了,“好吧。水上居也挺好的?!?/br> 幾個人走到一半,董秀雅忽然開口:“你們先去,我去下洗手間?!?/br> 董秀雅轉身回到張小曼房里,隨意披了一件她的外套,又疾步走向顧云禮的花圃,隨手拿起鐵鍬,將家丁辛苦種下的各種名貴花草砸得稀巴爛,令原本整潔優雅的花房到處皆是狼藉。 下午,顧云禮帶著一個朋友去花圃參觀,見到一向引以為傲的地方居然變成了這副光景,氣得直跺腳,手里拐杖敲得清脆作響,“究竟是誰?!居然把我的花圃弄成這樣?!” 工人們嚇得不敢出聲。 顧云禮冷冷看著他們:“不愿意說的,都給我收拾東西走人!” 工人皆驚,為了自己的飯碗,只得說:“剛才應該是太太來過?!?/br> 劉文站在顧云禮身邊,卻說:“不,我們剛剛看到的應該不是太太。她雖然穿了太太的衣服,但個子和身形都不對。那應該是董女士?!?/br> 顧云禮原本震怒,聽了劉文的話,倒冷靜了,輕哼一聲,揚手,“都散了吧?!?/br> 顧眉生晚上回到秋波弄,劉文找了機會,把白天的事告訴了她。 顧眉生深望了劉文一眼,卻沒多說什么,“劉叔,謝謝?!?/br> 劉文朝著她輕俯了俯身,轉身走出了紅酥閣。 顧眉生給顧鈺墨打了個電話:“有時間嗎?出來聊聊?!?/br> 顧鈺墨說:“我在唐朦家里,你過來吧?!?/br> 一個小時后,唐胥的書房里。 顧眉生問顧鈺墨:“我們多年前在蘭陵苑里裝的監控,現在還能用嗎?” 顧鈺墨點頭,“可以啊,換個驅動程序就可以了?!?/br> “那之前的那些記錄還能找回來嗎?” “我試試,你等下?!鳖欌暷贸鲎约旱墓P記本電腦。 一旁,唐胥問她,“是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顧眉生搖搖頭,卻對他和顧鈺墨說:“我住院期間,顧禮墨和顧子墨來看過我。當時唐朦也在,我總覺得顧子墨看唐朦的眼神有些古怪?!?/br> 顧鈺墨聞言,輕哼了一聲,“他敢?!?/br> 唐胥卻輕頷首,對顧眉生說:“我最近會多留意唐朦的出行和安全?!?/br> 一個小時后,顧鈺墨打了個響指,“搞定?!?/br> 顧眉生走到他身邊坐下,翻看蘭陵苑最近一年的監控記錄。 顧鈺墨忽然指著去年的一個視頻,“那是不是嬸嬸?” 顧眉生沉默頷首。 是的,畫面里的人正是張小曼。 時間:是顧眉生從英國回來前的一個月。 畫面里,除了張小曼和董秀雅之外,還有欒晴晴。 客廳里,董秀雅對張小曼說:“欒晴晴是傾待的養女,你們之前應該已經見過了吧?” 欒晴晴微笑伸出手,對張小曼說:“我能叫您一聲曼姨嗎?” 張小曼淡淡看著她,“今天,是你要見我?” “是的?!?/br> 張小曼說:“你想見我,為什么要兜這樣大的一個圈子?” 欒晴晴眸中有隱忍的惱意,“您大概不知道,您的寶貝女兒曾經對我做過什么吧?” “初次見面,顧眉生就將我關在電梯里長達一個小時。后來,她又逼我吃了一碗味道古怪的荔枝羹?!睓枨缜缯f,“而她之所以這樣對我,就是因為我曾經對你說了一些可能不大禮貌的話?!?/br> 張小曼沉默。 一旁,董秀雅說:“眉生這個孩子,特別護你。別人只要稍微對你有些不尊敬,她就會百倍奉還。你看看我的手?!?/br> 張小曼看了眼欒晴晴,“眉生脾氣不好,讓你受罪了吧。不好意思?!?/br> “沒關系?!睓枨缜缥⑿ν?,“顧眉生至少是個孝順的人。就像我,我也是很愛我的爸爸的,可惜他現在……” 欒晴晴倏爾低下頭,掩唇拭淚,神色傷悲。 董秀雅也顯得很難過,輕聲安撫欒晴晴,“生死有命,這是我們人為無法控制的事情。你也別太難過了?!?/br> 張小曼拿起桌上的紙巾,遞到欒晴晴面前。 欒晴晴雙眸含淚,“謝謝?!彼D身,從包里取出一本日記本,遞到張小曼面前,“這是我爸爸年輕時寫過的文字,我想,你大約是想要看一看的。而且,我相信我爸爸也希望這些文字都能被你知道?!?/br> “曼姨,我爸爸真的是很愛你的?!?/br> 張小曼沒想到會有這樣一本日記。她望著那深紅色封面的厚厚筆記本,忽然莫名地心生出一絲膽怯,擺手,“不,還是你自己好好收藏吧?!?/br> 她偏頭痛發作,倉惶間起身,一心只想要離開這個令她覺得透不過氣的屋子。 欒晴晴看著她慌張想逃,眸光猝然凝結成了最寒涼的冰霜,她翻開日記本,輕聲念了起來: “離開榮城的第一年,生活像是一張支離破碎的少女容顏,滿目蒼夷間,卻又能依稀看到往昔那些美好似錦的影子。我在回憶里度日,腦中幻想著:終有一日,我們總會再見。仿佛只有如此想著,日子才會變得容易挨一些?!?/br> “我想賺錢,靠自己的勞力賺錢。小曼,這是我人生里第一次搬磚頭。原來,磚頭不是一塊塊搬的。他們會把一車的磚頭讓你用雙肩扛著,一步步,挪向建筑工地。那段路真是漫長,就像這日復一日,總見不到你的時光?!?/br> “工地發生了意外,一根鋼管從17層的高樓上砸在了我的肩上。那些鮮血流出我體內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少年時的某一天,我打籃球受了傷,你伏在我肩頭,一邊哭得梨花帶雨,一邊用自己的圍巾為我包扎傷口。那天,我第一次親到了你的嘴。那一刻的甜,我至今仍能清晰回憶?!?/br> 張小曼站在門口,淚水早已經布滿眼眶。她轉身看著欒晴晴,語氣間竟染上了一絲懇求,“不要再念了?!?/br> 欒晴晴看著她,說:“知道我爸爸這些年為了吃了那么多的苦,你還能心安理得地過現在的日子嗎?” 張小曼不能。所以她自暴自棄,用盡一切辦法懲罰自己。 唐胥的書房里,忽然變得很安靜。唐朦看向顧眉生,發現她看似平靜的藍眸間,早已經潮濕一片。 顧鈺墨輕攬了顧眉生的肩,故作輕松地安慰她:“沒事的,嬸嬸現在好很多了。有你在她身邊,她心中的苦就不會顯得那么苦了?!?/br> 顧眉生抬眸看他,唇角上揚,她是想笑的。偏偏,淚水被那抹笑意牽動,落在她曉色霽月般的容顏上,碎成了晶瑩的珠簾。 唐胥倚在書房門口,癡癡望著她。 欒傾待對張小曼經年深邃難忘的愛,他懂;但顧鴻華對張小曼占有自私的愛,他也懂。 因為都懂,所以他也能明白:顧眉生夾在父母的這段情感糾葛之中,是多么地為難和處境尷尬。 他無聲走到二樓客廳,給欒亦然發了短信,“請來我家中接眉生?!?/br> 晚上10:00,顧眉生從唐家別墅出來,一眼就看到路燈下,靠在車窗旁,單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著電話的欒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