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彭青卻是連目光都不轉。 秦年走到他面前坐下,“你這樣一直跟著眉生,也不是辦法?!?/br> “她的生活已經很煩擾,你又何必再為她多添上一件煩心事呢?” 彭青終于看向了秦年,眸光中有明顯的疑問:她怎么了? 秦年輕嘆口氣,“不久前,秋波弄里有人差點傷了眉生?!?/br> “是誰?” 秦年看了彭青一眼,將手中的可樂遞到他面前,“讓你知道是誰又能怎么樣?你除了每日跟蹤眉生,難道還會愿意為她做些什么?” “我聽鈺墨少爺說過,你是很憎恨眉生的?!?/br> 彭青低下頭,看到了夾在可樂罐拉環上的一張紙條,以及上面寫著的人名和地址。 下午,蔣悅然與兩個同系的女生路經金融系,再一次與顧眉生不期而遇。 最先開口向顧眉生發難的,倒并不是蔣悅然。 “聽說顧家名媛上午又在課上大放闕詞了呢。也虧得她姓顧,要不然,這樣的時候,怕是早就被請進局子里去了吧?!?/br> “殺人嫌疑犯呢,這可不是鬧著玩的?!?/br> 顧眉生走在她們幾個人前面,這樣的話,她這段時間聽得太多了,根本不以為意。 誰知,這三個人卻又故意追上了她,走到顧眉生左前方,“裝聾作啞,兩面三刀,厚顏無恥?!?/br> 顧眉生終于放慢了腳步,抬眸看向蔣悅然和她身邊的兩個女子。 她唇邊嚼著一抹極淺的笑,目光是落在蔣悅然身上的,“挺巧?!?/br> 蔣悅然淡淡看向她,“你我同在一所學校,碰上有什么稀奇?!?/br> 顧眉生走近她,“剛才午飯時你也看到我了吧。一日內遇上兩次,這還不稀奇?” 蔣悅然沉默看著她。 顧眉生臉上依舊笑吟吟,目光劃過她身旁的兩個女孩,然后又定格在蔣悅然身上,“到底是以后要做外交官的,口才真好。知道這么多的成語,出口便能成章。這樣的好本事,什么時候也教教我?” 蔣悅然盯著她精致的五官,不可控制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道,“顧眉生,這些流言蜚語并不是我們傳出來的。你若沒有做過,何必對號入座?” “嘖?!鳖櫭忌鷼舛ㄉ耖e望著蔣悅然逐漸繃緊的身體,“今晚吧,我請三位吃頓便飯?!?/br> 蔣悅然三人因為太多意外,望著顧眉生,頓覺語塞。 顧眉生笑望著她們,“我很想聽你們教教我:什么叫做兩面三刀,厚顏無恥?!?/br> 蔣悅然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卻又見顧眉生望著她,慢條斯理地開口,“你要是不愿來,怕是要后悔的?!?/br> 蔣悅然想起那些不堪齷齪的往事,心中驚慌之余又不免羞憤交加。 顧眉生走后,她轉眸瞪著身邊的兩個同學,語氣頗重,“你們怎么這樣嘴碎?偏偏去惹顧眉生做什么?!” 兩人被蔣悅然在大庭廣眾下罵,不免回嘴,“我們還不是看你特別討厭她嘛!” 半個小時后,蔣悅然果然收到了顧眉生的短信,上面寫著餐廳的地址和預約的時間。 她略顯煩躁地將手機扔在一邊。 顧眉生為什么無端端提出請她吃飯? 蔣悅然隱約覺得這件事透露著些許的古怪。顧眉生的心思難測,她不能半點準備都沒有。 她思來想去,現在能令顧眉生稍有忌憚的,可能便是擁有顧云禮支持的顧子墨了。 * 這一日的黃昏,有許多人目睹了顧眉生在皇廷酒店宴請客人。 她請的客人里,有蔣勛的孫女蔣悅然,有兩個年輕清秀的女子。 還有——顧子墨。 剛入席的時候,餐桌上的氣氛是極其尷尬沉悶的。 后來,是顧子墨先開了口,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趣事”。 “那年夏天,秋波弄被洪水打得措手不及,眉生你來福佑公館暫住,我母親拿出希顏的衣裙來你穿,你還似有嫌棄不喜的?!?/br> 顧子墨在席間點燃了一支煙,隔著煙霧繚繞,瞇眸,看著顧眉生,“托你的福,那是我唯一一個暑假,見過父親超過三次以上的?!?/br> 顧眉生感覺到他吞吐而出的煙味漸漸入侵了自己的鼻腔。她隱忍著那陣刺鼻的煙味,輕輕開口,“顧家有庶子如子墨,年紀輕輕已經靠著自己坐擁了整個榮城的汽車工業,那些往事自然也就成了趣事了?!?/br> 她說著,又覺自己話語間有不妥,于是道,“哦,抱歉。我忘了,現代社會,早沒有嫡庶之分?!?/br> 顧眉生這話說得委實不客氣,她也明白,顧子墨不是顧禮墨,他不是會輕易被激怒的人。 可這公眾場合,又在眾目睽睽下,她若表現的與顧子墨太過和諧,那就未免太假了。 蔣悅然望著他們兩人毫不避忌的唇槍舌戰,作壁上觀,一言不發。她只希望在她還沒有準備妥當的時候,顧眉生不會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其余兩個女子將目光落在顧子墨身上,“顧先生,您當初是怎么會想到做汽車行業的呢?” 顧子墨看向她們,“因為顧氏在榮城幾乎控制了每一個行業,只有二手汽車市場,是幾近空白的?!?/br> 他說著,睨了一眼顧眉生,“眉生,你實在太幸運,什么風浪都不用去經歷,已經是許多人眼中的顧氏繼承者?!?/br> “怕只怕顧氏這艘船太大,若不謹慎,很容易翻的?!?/br> 顧眉生輕抿了一口水,不置可否。 她望著顧子墨,忽然揚唇笑了。 如此平易近人的顧子墨,她還真是難得見呢。 她忽然問他道,“爺爺最近身體不適,你知道嗎?” 顧子墨看著她,伸到一半的筷箸忽然停了,“什么時候的事?” 顧眉生慢慢咽下口中的茶水,說,“我以為爺爺一早打電話給你了?!?/br> “家里的工人說:爺爺是因為呼吸道問題,大約是家里之前的那位花木匠做事不大仔細吧?!?/br> 她說著,雙眸對上了顧子墨微有冷光的雙眼,“聽說,那位花匠還是當年從葡萄牙跟著爺爺回到榮城的?!?/br> “我倒沒什么印象。顧子墨你大約是認識的吧?!?/br> 顧子墨臉上偽裝了半天的親善溫和瞬間消散了大半,他直了直身子,目光直直地看著顧眉生,然后慢慢吐出了兩個字:“老盛?!?/br> 顧眉生不是善男信女。 吳媽重傷入院雖然是老盛所為,但顧子墨的“功勞”同樣不能忽略。 她相信,顧子墨一定會親自找出老盛,因為他必須要讓顧云禮相信,老盛的所作所為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他此刻心中一定是慌亂煩躁的。顧子墨之所以能在顧家長久的生存,若沒有顧云禮的支持,任他再懂得謀算,再處心積慮,也是沒有用的。 這一局,顧眉生雖然在開場落了下風,卻也同樣獲得了一個極佳的機會。 一個破壞顧云禮與顧子墨倆兄弟關系的機會。 這場局里,唯一令顧眉生捉摸不透的人,反倒是那個幫了她的劉文。 顧云禮中毒,他連查都不查,就定了老盛的罪。 顧眉生想:劉文不可能猜不到,老盛出了秋波弄,是活不成的。 他是不愿意理這些身外之事?還是想借她和顧子墨的手順勢除了老盛呢? 那天晚上,回秋波弄的路上,秦年問顧眉生,“您確定彭青能比顧子墨的人更早找到老盛嗎?” 顧眉生望著窗外的城市街景。梧桐樹凋成了一個個孤零零的枝干,樹根處凝著薄薄的霜,像是一個個淚顏未干的芙蓉面。 她吐氣如蘭,話語尚未成句,卻已有一聲極自然的嘆息從口中溢出。顧眉生說,“顧子墨此刻怕是狗急跳墻了。老盛若落在他手里,白送了一條命不止,對我們也是極壞的情況?!?/br> “那不如換了彭青……” 顧眉生搖頭,“不,這件事沒有比彭青更合適的人選了?!?/br> * 夜里九時許,顧眉生接到了張小曼的電話。 “mama,美國好玩嗎?” 張小曼那么疼愛在意眉生,又怎么會聽不出她故作輕松背后的淺淡倦意。她老早就想回國。 她人雖然在美國,心卻記掛著遠在榮城的女兒。 哪里能有什么心思真的去玩。 張小曼在電話里問顧眉生,“晚飯吃了嗎?” “嗯,吃過了?!?/br> “與欒亦然一起吃的?” “沒有,”顧眉生停頓一陣,然后說,“和顧子墨一起吃的?!?/br> 張小曼與女兒說完電話,心中窩了一肚子的火。她轉身走進欒家別墅,對寧茴說,“我準備回國了?!?/br> 寧茴走上來挽住她,“又記掛女兒了?” “她才17歲,我就不該讓她一個人留在秋波弄?!?/br> 寧茴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小曼,顧鴻華就是要你在我這里待不住,他要逼你回去?!?/br> 張小曼說,“他總是贏家?!彼鴮庈?,語氣是帶著隱約的無可奈何的,“這么多年,你聽說顧鴻華輸過嗎?” 寧茴卻對好友說,“不,顧鴻華只要心中有你,他才是輸家?!?/br> 她勸說了張小曼大半天,才暫時打消了好友回國的念頭。寧茴一轉手,就給欒亦然打了電話。 她還未等欒亦然說話,開口便是一頓臭罵,“臭小子,我叫你照顧好眉生,你是怎么照顧的?” 欒亦然揉了揉眉心,語氣很平靜,“親自照顧?!?/br> “這孩子一個人住在秋波弄里,你算哪門子的親自照顧?” 欒亦然,“媽,您的意思呢?” “你想個法子,去秋波弄陪她去?!?/br> “……”欒亦然沉默半天,說,“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