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欒傾待卻開口道,“我一會兒反正也要走,我送你吧?!?/br> 送顧眉生回秋波弄的路上,欒傾待對她說,“上一次的事我不是有心要陷你于危險。我后來通知了亦然?!?/br> 顧眉生望著窗外依舊淅淅瀝瀝地雪,她問欒傾待,“榮城曾經也有過這么寒冷的冬天嗎?” 欒傾待說,“有吧?!?/br> 顧眉生輕輕點頭,“我討厭下雪?!?/br> 欒傾待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是應該都喜歡下雪?” 顧眉生看著他,“你當初是因為什么丟下了我mama?” 欒傾待的手因為她突然而出口的一句話重重地打了個滑。車子在蜿蜒間駛上了一大塊結了冰的地面。他急忙去踩剎車,卻發現車子已經不聽使喚。 不遠處是一個急轉彎的下坡。欒傾待急中生智間快速地拉起了手剎。 顧眉生的頭重重地撞在了面前的擋風玻璃。 欒亦然匆匆趕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抬著坐上了擔架。 欒亦然卻上前將顧眉生抱在懷里,“疼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顧眉生搖頭,目光穿過他的肩膀看向不遠處的欒傾待。 欒傾待看到了。他恍然間明白:她是故意的。 他一點點握緊了拳,用力地捶向了身旁的車窗! 這個樣貌絕美的女孩根本是個魔鬼。 欒傾待在醫院里待了許久,一直等到欒亦然走后,他才走進顧眉生的病房,質問她,“你這是在挑撥我和欒亦然之間的關系?!?/br> 顧眉生轉眸看向他。她說,“我mama因為你,不得不將自己放逐?!?/br> 欒傾待說不出任何質問的話來了。他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可是你母親也并不愛顧鴻華?!?/br> 顧眉生轉頭重新望向窗外,“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br> “你這是在替你母親懲罰我嗎?還是在替你的母親向我討債?” 顧眉生輕輕勾起了唇,“你是誰呢?!?/br> 欒傾待長久而沉默地坐著。然后,他說,“我知道我欠了她太多,我只是想回來找個機會償還?!?/br> 顧眉生透過夜色中的窗戶看著身旁的欒傾待。 她輕輕開口,“這場雪根本不該來,更不該粘纏在榮城,怎么趕都不肯走?!?/br> “多討厭啊?!鳖櫭忌鷮λf,“您說是不是?” ☆、他說:別怕,不要怕 顧眉生的頭撞了一下,其實并沒有什么大礙。 欒傾待離開之后,顧眉生原本想直接回家,卻被護士制止了。她說,“顧先生交待了,讓你在醫院好好待上一晚徹底檢查沒事了再回去?!?/br> 晚上十點多,顧鈺墨和唐家兄妹來醫院看她。 顧眉生的額頭上包了一塊紗布,顧鈺墨一見她受傷就一臉幸災樂禍,還不時從購物袋里拿出各種重口味的零食逗她,“薯片,吃不?哦,不行,你得忌口?!?/br> 顧眉生很想直接將手背上的針管縫在他嘴上。 唐胥坐在旁邊看著他們,眼中泛著深濃的笑意。 顧眉生與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從床上起身。顧鈺墨睨她一眼,“破著相呢,還想去哪?” 顧眉生說,“喝水?!?/br> 顧鈺墨正要替她倒,唐胥已經將一杯溫度適中的水遞到了顧眉生眼前。 唐朦見狀,悄悄朝著顧鈺墨使了個眼色。 顧鈺墨站起身,對唐胥說,“太晚了,我先送唐朦回家。你替我照顧一下這丫頭?!?/br> 照理,唐胥與唐朦同住一個屋檐下,為什么要讓顧鈺墨送?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 顧眉生不好開口說什么,而唐胥?他心中就是想有個機會能與顧眉生單獨待著,他不舍得開口說什么。 顧鈺墨和唐朦離開后,顧眉生捧著半溫的水杯,她說,“好像又起風了?!?/br> 唐胥站在她的床邊,目光落在顧眉生粉白色的玉潤指甲上。他伸出手,從她手中抽走了水杯。 他的指尖輕劃過她的掌心。那里藏著灼人的暖意。 唐胥艱難地隱忍著心頭的悸動,他開口,聲音仿佛在溫暖卻干燥的空氣中劃下極淺極淡的一點點顫動。燈火在屋子里輕啊淺地搖晃著。 他說,“知道胥字的由來嗎?” 顧眉生想了想,說,“只記得《莊子》里過仿佛提過?!?/br> 唐胥望著她,笑,“是。胥,是指光陰虛短?!?/br> 他說,“我以前總不明白我的父母為什么要給我起一個這樣的名字,直到我認識你?!?/br> “光陰真的太短了?!碧岂愕?,“每次見你,我都忍不住會心生出這樣的感慨來?!?/br> 他手中端著顧眉生方才還握著的那只玻璃杯。唐胥覺得那上面還殘留著她擁有過的片刻氣息。 唐胥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你有試過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連她喝過的杯子都會心生羨慕嗎?” 顧眉生慢慢地抬起頭,看向他。 她雖然心狠,卻并不是無心。心思百轉過后,顧眉生輕啟了啟唇,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自己的心思。 這是她性子里的弱處。她永遠不懂得用言語準確地表達自己的心思。 如果換了別人,顧眉生可以很狠,很絕,很無心。但對著唐胥這樣溫潤又個性如玉一般的男子,她也會覺得心中不忍。 良久后,她對唐胥說,“我也有喜歡的人。我可以為他而生,因他而亡?!?/br> 顧眉生的這兩句話輕得像是雪夜中風吹過無痕的兩行花印,卻吹得唐胥的心也仿佛如冬夜里的大樹那樣:干枯,孤寂,孤苦無依。 他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怎么離開醫院的。 雪飄在身上那么輕,卻那么疼。 唐胥長久地坐在住院大樓門前的臺階前,醫院外,車身喧囂,他慢慢地聽著。 那些引擎聲很用力,很吵鬧,唐胥的心情在這樣的塵世喧鬧間一點點地恢復了平靜。 回到家,唐朦跑進來,八卦地問他與顧眉生單獨相處的情景。唐胥沉默良久后,問meimei,“這世上怎么會有像顧眉生這樣的女子?” 她愛著的,她付出全部的生命去愛。 那么純粹,那么深刻,那么坦蕩而直白。 她想絕了他的念頭。卻不明白這樣純粹的一個顧眉生,反而令他唐胥更加情不自禁地因為她而狂熱,執迷,深戀不已。 夜,深沉而清寒。 顧眉生即便是在夢里,依舊能感覺到徹骨地寒意。四周像是鑿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冰霜,直逼著她而來。 欒亦然走進病房的時候,就看到女孩蜷縮在床上,黛眉長斂,仿佛就算是十里春風拂過也無法舒展其半分。 他走過去,連著被子一起將女孩摟進了懷里。 他感覺到她睡夢中瑟縮不已的身體,欒亦然知道,那不是冷,那是顧眉生心中的恐懼。是不安。是沒有任何的安全感。 欒亦然輕吻著她的發鬢。他在顧眉生耳邊輕聲說,“別怕。不要怕。無論是你想要得到的,還是你懼怕失去的,我都會幫你一起守著?!?/br> 欒亦然在醫院里陪著顧眉生整整一夜。天亮時,外面的窗欞上靜靜地開著一朵朵素白的冰花。 護士走進來為她量體溫,欒亦然才起身離開。他帶著淺淡的倦意回到華庭一號,欒傾待的電話來了,“有時間嗎?見一見?!?/br> 欒亦然這次終于親自去了一趟待曼控股。 欒傾待的辦公室里,他對欒亦然說,“現在,我已經不知道我該不該信你了?!?/br> 欒亦然氣定神閑,一夜未眠的英俊臉龐上卻不見有任何的倦怠。他說,“二叔,現在你已經沒有選擇?!?/br> 欒傾待大約是氣過頭了,他看著欒亦然,不停地點頭,左手插著腰,不停地在辦公室里來回地走來走去。 “商紂王知道嗎?周幽王知道嗎?再不濟,吳王夫差總聽過吧?長恨歌的故事總有耳聞吧?” 欒亦然看著一臉氣憤的欒傾待,卻笑了,“二叔,你究竟想說什么?” 欒傾待說,“你要為了那個心腸歹毒的女孩,與我翻臉?你要去投奔顧鴻華?” 欒亦然顯得有些不明白,“投奔顧鴻華?二叔啊,這話怎么說呢?” 欒傾待將平板電腦放到他面前,“你自己看?!?/br> 欒亦然拿起來:那是一份股份授權書,上面寫著,欒亦然已經將手里所有的待曼控股的股份都讓給了顧鴻華。 欒亦然抬起頭,眸色不驚,面色不改,“不是我做的?!?/br> “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你的名字?!睓鑳A待說,“你自小精明,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烏龍事來?你別跟我說什么是殷實假借了你的名義。欒亦然,沒有你的授意,他殷實能有這個膽子背著你與顧鴻華暗度陳倉?” 欒亦然沉吟片刻,道,“你忘了顧子墨了?” 欒傾待皺眉,“你是說,他借著這件事挑撥你我的關系?” 欒亦然雙手一攤,“他還順便借花謝佛,把待曼送給顧鴻華,討了他的歡心?!?/br> 欒傾待輕咬了牙,恨恨道,“你當初為什么要把顧子墨弄來我的公司?我就算窮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也絕不會把待曼給顧鴻華?!?/br> 欒亦然看著欒傾待,問,“二叔,這么多年,你這份骨氣有為你真正贏到過什么嗎?” “你什么意思?” 欒亦然無聲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二叔,你在榮城已經玩完了。待曼已經屬于顧鴻華,你現在該想的是:你答應了將公司給白沫先,卻被顧鴻華搶了先。接下來,你要怎么應付白沫先?” 欒傾待惱道,“我難道還怕他不成?” 欒亦然又是一聲嘆息,“二叔啊二叔,你就沒想過其他嗎?” “你到底什么意思?” 欒亦然說,“下個月就圣誕了,你不如該回去陪陪爺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