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兩人找了個可以垂釣的公園,找好了池塘,欒亦然讓她坐著先等自己一陣。 他走進公園對面的小超市,再回來時,手里有魚飼料,還有一串糖葫蘆。 魚飼料當然是用來釣魚用的,可這糖葫蘆是什么意思? 欒亦然笑得一臉坦然,對她說,“買來哄你用的?!?/br> 他還真的把顧眉生當成了小女孩來疼了。 顧眉生可不會釣魚,但她會搗亂。 欒亦然遞給她一根魚竿,又遞給她一份調拌好的魚料,說,“會穿魚餌嗎?” 顧眉生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糖葫蘆,搖頭,“不會?!?/br> 欒亦然只得替她把什么都準備好,再把魚竿交到她手里,“發現魚漂動了迅速拉桿就行?!?/br> 顧眉生一邊美滋滋地嚼著好吃的,一邊瞇著眼點頭。 那模樣是難得現于人前的俏皮生動,欒亦然看了她一陣,問說,“糖葫蘆甜嗎?” 顧眉生聚精會神盯著魚漂,“酸?!?/br> “嘴上黏了糖塊了?!?/br> 顧眉生看向他,“在哪里呢?” 欒亦然也不給自己準備魚竿了,走到她身邊,手指捻起她嘴角處的糖塊。 顧眉生伸出舌頭添了舔,正準備將剩下的最后一顆糖葫蘆吃掉,誰知這人也同時將頭湊了過來。 他笑,將那顆糖葫蘆吸進嘴里,又貪婪地吻上了女孩甜酸可口的雙唇。 顧眉生伸手拉了拉魚竿,囫圇說,“魚,有魚?!?/br> 欒亦然意猶未盡地放開她,握著她的手扯了扯魚竿,這才知道上當了。 他不滿,看著女孩,“魚可不是這么容易就能上鉤的?!?/br> 顧眉生很想咬他一口。居然一語雙關,說她是魚。 她笑吟吟,好奇問欒先生,“我再去買串糖葫蘆吧?” “這么好吃?”欒先生挑了眉,說,“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不宜多吃?!?/br> “我買來當魚餌?!?/br> 欒亦然聞言笑起來,捏了下她的鼻子,“不是人人都有我這樣的好運氣的?!?/br> 池塘旁,泥土濕潤肥沃。杜若沿岸而長,白色緊湊的細小花瓣,淺黃色的花蕊。 這些細節處的美好風景,顧眉生原本從無心思細細去品味。 她坐在欒亦然身邊。兩人離得很近,觸手可及。 顧眉生開始有些能夠讀懂眼前這個男人了。 他喜歡釣魚,他還能夠蹲在陽臺上一個上午心無旁騖地替外公的那些心愛的盆摘換土換盆。 作為一個22歲的男人,欒亦然很顯然算得上是沉得住氣的了。 顧眉生不想與他說那些煩擾的事情,但她腦海里卻在細細地回想:上一世,欒亦然是怎么成了顧鴻華的門生的呢? * 這個周日,顧鴻華推掉了所有的公務和應酬,整日都待在秋波弄里沒有出門。 早上,顧子墨找他,與他解釋著白錦恒的事情。 顧子墨說了很久,無非是想要告訴顧鴻華這件事情與他沒有關系。 顧子墨離開后,顧鴻華去了紅酥閣,果然看到張小曼坐在女兒的庭院里喝茶,與吳媽聊天。 他走過去,問妻子,“天氣不錯,陪我出去轉轉?” 張小曼抬頭看向他,“你想去哪里?” “茱萸寺?!?/br> 這一次,顧鴻華親自駕的車。 張小曼去請了香,跪在佛前,雙手合十。素色身影極和諧地融于金身佛像與碧藍天空之間。 顧鴻華喜歡這個女人,就是喜歡她的這份純粹簡單。 他不信佛。他顧鴻華雖然出身好,卻命途多舛。他能安然活到現在,若靠求神拜佛,他只怕早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他負手而立,耐心站在妻子身后。 良久后,他看到張小曼站起身,柔聲問她,“能告訴我許了什么愿?” 張小曼看他一眼,“家人健康,眉生平安?!?/br> 顧鴻華似是笑了,頷首。挺好的,他也是她的家人。 拜了佛,那住持也不知怎么就知道顧鴻華來了,匆忙出來相迎,非要請他們夫妻倆人去佛堂喝一盞茶。 環境優雅的佛堂里,燃了極淡的檀香。幾個住持不停與顧鴻華說著話,張小曼坐在一邊,心思卻渾然不在他們的對話上。 不知怎么的,張小曼覺得自己無法與顧鴻華長久地單獨相處。 看見他,會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何美琪,以及她曾經一度格外不恥的婚姻。 顧鴻華雖然與旁人說著話,卻還是極敏銳地感受到了身旁人的情緒變化。 他極快地結束寒暄,帶著張小曼離開茱萸寺時,他說,“這茱萸寺的名字起的不好,待明年開了春,我們來這里種上茱萸,怎么樣?” 張小曼不與他并肩而行。她走在顧鴻華身后大約一步之遙,說,“隨你?!?/br> 顧鴻華深深看她一眼,沒有再說什么。 他的枕邊人,就好似這榮城永遠氤氳的秋天一樣,隔了山水薄霧。 咫尺天涯。 顧鴻華明白,張小曼不愛他,亦不恨他。但她心間有刺,情感上有傷,卻是因他而起。 他對她說,“但愿有一天,你會明白?!?/br> 張小曼不想與他生氣,但這青天白云就在眼前,佛寺菩薩就在身后,他怎么能如此厚顏無恥,大言不慚呢? 她眉眼清寒,“你這話,九泉下的何美琪是信的?!?/br> “她已經死了,你這是何必?” “嗯?!睆埿÷剐α?,看向顧鴻華,“你可以如當年一樣故技重施,再娶另外一個愚蠢無知的女人回來?!?/br> 顧鴻華沒有生氣,他沉默以對。 夫妻倆好不容易緩和一些的關系又再一次陷入了僵局之中。 回到秋波弄,顧鴻華進了書房連吃晚飯都沒有再出來。 晚上8點過后,顧云禮敲門進來,“子墨與白家的事,你打算怎么處理?” 顧鴻華從公文中抬頭,語氣平淡,“他已經是成年人,自己惹的麻煩,還要我替他收尾不成?” 顧云禮眉頭輕蹙,“云卿,我不要求你完全不偏心,但一碗水總要端得差不多平吧?!?/br> 顧鴻華放下鋼筆,看著父親,“我承認的孩子,只有眉生一個?!?/br> 顧云禮不悅地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是不是你那個妻子又對你說了什么?” “沒有?!鳖欨櫲A有些諷刺地勾了勾唇,“她現在都已經不愿意與我同處一室了,還能對我說什么?” 顧云禮明白了,他這是在遷怒,“你的意思是,子墨暫時都進不了鴻云集團了?” 顧鴻華說,“您要替您的孫子打算,我卻要為我的女兒籌謀?!?/br> 秋波弄里,這個周末注定是沉悶而不快的。 白錦恒的事,原來不僅僅是白家的事,也順帶地牽扯出了這座城里許許多多諱莫如深的秘密。 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半徑天地之中,費盡心機地替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籌謀打算著。 張小曼這天晚上連眉生的房間都沒有去。水上居里很早就熄滅了燈光,她躺在床上,想著自己滿滿皆是瑕疵的大半生,輾轉難眠,直至天明。 * 周一上午,欒亦然在土管局里辦完手續,去了鴻云集團。 蘇棠對于他的突然出現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公事公辦地對欒亦然說,“欒先生,顧先生已經在辦公室里等您?!?/br> 欒亦然走進去,將手中的文件放在顧鴻華面前,“這是你要的東西?!?/br> 顧鴻華站起身,伸出手,笑著對他說,“歡迎你加入鴻云集團?!?/br> 欒亦然淡笑,對顧鴻華說,“我才疏學淺,怕是成不了您這里的精英,不如去榮城大學當個教書匠?!?/br> 顧鴻華收回手重新坐下來,“屈才了,但可以理解?!?/br> 欒亦然說,“顧先生之前承諾我的條件可還算數?” “當然。待曼控股,我分寸不動?!鳖欨櫲A說,“可我不惦記,卻自有別人惦記。再者我也不愿意花費財力去多此一舉,欒傾待的公司一旦金融危機一來,必然是被吞噬的命運?!?/br> 欒亦然笑,言辭不乏諷刺地對他說,“顧先生一向謀算精準,想必是不會猜錯?!?/br> 顧鴻華挑眉看著他,又問了一遍,“真不愿意進鴻云集團坐ceo的位子?” 欒亦然依然是拒絕。照理說,他不該與鴻云集團扯上關系,這次若不是為了欒傾待,他更不愿意與顧鴻華有太多金錢利益的來往。 顧鴻華在此之前自然對欒亦然做過調查。他心中好奇,要說欒亦然對金錢不感興趣,他信。 他的投資眼光這么準,當然是不缺錢的。 但作為一個對金融行業及其熟悉的年輕人,這個欒亦然就完全沒有半點他這個年紀該有的野心和欲望嗎? 若真沒有,他又為什么要千里迢迢從美國跑來榮城? 顧鴻華是惜才的,可欒亦然姓欒,他又不希望這個欒亦然與他的女兒走得太近。 欒亦然走后,顧鴻華將蘇棠叫進了辦公室。 “你說,咱們眉生會不會喜歡欒亦然?” 蘇棠初初聽到顧鴻華問這個問題還真有些怔仲,他仔細觀察著顧鴻華的表情,見他不像是在說笑,于是道,“眉生哪里會與我討論感情問題?再說,她畢竟還小,您這問題怕是問得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