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這一夜他一直沒有闔眼,就站在邊上陪著他,到這會兒一點也不覺得疲憊。他起身到外面用了幾口早膳,回來看謝蓁還沒有醒,便又在床邊坐了半個時辰。 乳母許氏給兩個小不點喂了奶水后,轉身就去廚房讓人準備一鍋乳鴿燉湯給王妃備著,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吃這些好,補血養氣,還不油膩。因為一開始以為是一個孩子,所以乳母也只請了一個,許氏想著長此以往,奶水可能不夠小世子和小郡主喝,便進屋跟嚴裕說了一聲。嚴裕聽罷點點頭,“那就再請一個?!?/br> 吩咐雙魚去辦事。 一炷香后,有人進來通傳道:“王爺,太子殿下聽說娘娘生下一雙龍鳳胎,特意送了賀禮來,您是否要見見?” 嚴裕有些疲倦,撐著床頭的方桌以手支頤,半響才道:“就說王妃情況不好,本王在這里陪她,不便見客。替我謝過二哥的好意,請他早點回去吧?!?/br> 下人應是,退了下去。 嚴裕守在床頭,不知不覺困意襲來,很快就撐著腦袋睡著了。 * 謝蓁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申時左右。 門窗都關著,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但是透過綃紗窗戶能看到一層薄薄的紅色,想來太陽快落山了。她仰躺著,稍微一動便覺得渾身散架一樣疼,而且虛弱無力。她正準備叫人,一偏頭便看見床頭趴著個人,側著頭,濃密的劍眉微微蹙起,就著昏昧的光線,勉強能看到他俊美的五官。 謝蓁動了動手臂,他就有所感應,霍地睜開眼睛坐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她:“你醒了?” 謝蓁勾起蒼白的唇,眨了眨眼,“我的小羊羔呢?” 雖然當時很累,但她還是記得自己生了兩個孩子,聽產婆說大的是男娃,小的是女娃。 龍鳳胎! 她當時想著疼死了再也不生了,可是現在又覺得值得,人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孩子。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她想看看倆人長什么樣,也不知道長得像誰?像她還是像嚴裕? 嚴??粗豢月?,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半坐起來,往她背后墊一塊大迎枕,“一會再讓你見他們?!?/br> 他在旁邊守了那么久,她第一句話就是問孩子,多少讓他有點受打擊。 謝蓁倚著迎枕,放在床邊的手抓住他的衣擺,仰頭可憐巴巴地問:“為什么?我還沒見過呢,他們長什么樣?好看么,像我么?” 嚴裕想了想,摸摸她的頭說:“不像,有點丑?!?/br> 謝蓁的心“啪嗒”碎了,扁扁嘴說:“那我也想看?!?/br> 那可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再丑也得讓人看一眼啊,偏偏無論她怎么求,嚴裕就是不肯,還讓她先喝完一碗乳鴿燉湯才肯讓她見兩只小羊羔。謝蓁肚子確實餓了,折騰了一宿,到現在都沒吃什么東西,一遍委屈地瞪他一邊由他喂完一碗乳鴿湯。喝完湯后,趁著嚴裕給她擦嘴的間隙,她又問了一遍:“我的孩子呢?” 嚴裕這回沒再堅持,讓乳母把兩個孩子抱過來。 兩個孩子分別用緞面妝花襁褓包裹著,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腦袋。謝蓁驚喜地讓乳母把孩子放到她懷里,她一邊一個摟著,看了這個看那個,末了得出一個結論:“沒有你說得那么丑嘛?!?/br> 剛才把她嚇了一跳,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目下一看,兩個孩子都長得挺精致的。 大的那個已經睜開了眼睛,睫毛又翹又長,烏溜溜的大眼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嘴里還唆著一根大拇指,吃得津津有味。謝蓁心都要化了,低頭碰了碰他的小鼻子,只覺得他渾身上下都軟塌塌的,根本不敢用力。她再看小的那只,還在閉著眼睛睡覺,眼睛有點浮腫,小嘴一砸吧,還當她醒了,沒想到依舊睡得香甜。 就這兩只小家伙,她足足看了一刻鐘還不夠,甚至試圖跟大的那個對話:“你叫小鯉魚好不好?meimei是小羊羔,你們兩個小家伙,可把我害苦了!” 小鯉魚繼續吃手指頭,聽罷咧嘴朝她一笑,好像聽懂了她的話一樣。 嚴裕在一旁忍不住問:“為什么叫小鯉魚?” 謝蓁總算有空看他一眼,彎著杏眼,一副很樂意解釋的樣子:“因為你以前叫李裕,諧音鯉魚,他是你兒子,當然要隨你了?!?/br> “……” 這么一說,好像有點道理。 嚴裕沒有再問,看她跟這個玩了跟那個玩了,樂此不疲,不一會兒小的那個就醒了,張嘴“啊啊”地叫著要吃奶水。謝蓁懷孕七八個月的時候,胸脯那里就漲漲的,生完孩子更是大了一圈兒,她忍不住想喂,心疼地哄著:“別哭別哭……” 可是嚴裕卻叫來乳母,把兩個孩子都抱走了。她不敢搶,身上又沒有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倆孩子越來越遠,依依不舍地問嚴裕:“為什么不讓我喂?” 嚴裕是這樣回答她的:“有乳母就夠了。你剛生產完,身體虛弱,而且……” 謝蓁歪著頭問:“而且什么?” 他卻忽然不說了,避開她的視線咳嗽一聲,頗有些尷尬道:“總之,有乳母就夠了,你不用cao心?!?/br> 無論謝蓁怎么問,他就是不肯說。 末了謝蓁鼓起腮幫子重新躺回床上,倒頭就睡。她現在還沒緩過勁兒來,再睡個三天三夜也不成問題。 這個問題沒有困惑她多久,過幾天晚上她就知道了。 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他膩著她,把她輕手輕腳地撈進懷里,然后頭一低,埋進她的胸口。 “小玉哥哥?” 她一開始有點疑惑,很快覺得被咬了一下,接著臉一紅,渾身上下燙得像煮熟的蝦子,“你,你起來!” 這個不要臉的……他,他居然真的跟孩子搶奶水! 雙手抗拒地放在他頭上,明明想推開,可是又猶豫了。因為這幾天不能喂孩子,乳汁撐得她胸脯漲漲的,晚上還會疼?,F在有人幫她解決,那股脹痛感消失了,她……她當然很樂意……可是也不能這樣??! 謝蓁反抗無效,被他壓在身下狠狠吃了一會兒,她一張瑩白小臉紅得不像話,眼眶濕漉漉的,一看就是被欺負得狠了。嚶嚶嗚嗚地控訴:“你咬我……” 他沒控制好力道,吮得太用力,難怪她會喊疼。 嚴裕吃飽喝足,把她抱在懷里哄了好大一會兒,才把她給哄住?!啊槟刚f你母乳不夠,喂了這個便顧不上那個,為了不失偏頗,還是便宜我一個人吧?!?/br> 他也知道便宜他了,還說得這么理直氣壯! 謝蓁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的人,趴在他胸膛上氣呼呼地咬了一口,“小玉哥哥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嚴裕居然也不反駁,一本正經地問,“我以前是什么樣的?” 謝蓁想了想,想起他小時候的別扭勁兒,跟今日真是天壤之別?!澳阋郧?,你以前啊……口是心非,死要面子唄?!?/br> 嚴裕不生氣,低聲失笑,捏捏她嫩生生的臉頰,“你以前還追在我后面要跟我玩兒?!?/br> 當時他覺得她煩,纏人得要命,甩都甩不開??墒撬偸墙o他意外,讓他對她一次次刮目相看,后來不知不覺就會下意識找她,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明明想跟她說話,非要端著架子等她來找他。 再后來他想跟她玩兒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京城了。 兜兜轉轉這么大一圈,還能找到她,老天爺真是待他不薄。 * 孩子出來了,總不能老叫小名,還得起個正兒八經的名字。 謝蓁讓雙魚找來一本《楚辭》一本《詩經》,坐在床頭翻了整個下午,想了好幾個名字,還是沒找到一個合適的。 她正頭疼,嚴裕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大的叫嚴肅,小的叫嚴槿,不行么?” 謝蓁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心想要真起這么個名字,孩子長大以后能同意嗎?她問:“你是認真的?” 嚴裕一頷首,看來是沒開玩笑。 謝蓁還想掙扎一下,但是他動作很快,當天就讓人報到元徽帝面前,詢問了元徽帝的意見。有其父必有其子,元徽帝大筆一揮,賜小孫子一個“肅”字,小孫女兒一個“槿”字,這名字就算定下了。 謝蓁有點想哭。 ☆、滿月 名字定下來后,自然要寫入族譜。嚴裕順道給兒子女兒把世子之位、郡主之位也請封了,省得以后再多跑一趟。而且長子本就該立為世子,時間拖得越長越不好,以后兒子再多起來,保不準會為這點小事起沖突。不如趁早斷了他們的念頭,一心一意敬重大哥。 話雖如此,也不知道他跟謝蓁以后還不會再有孩子…… 那種痛苦他是不舍得讓她承受了,短期內還是不要再想這個事兒了,順其自然吧。就算不生,現在這兩個也挺好的。 他這么想著,從宮里出來后便回到安王府,便名字的事兒跟謝蓁說了,“兒子叫嚴肅,女兒叫嚴槿?!?/br> 謝蓁恨不得撓他一臉,差點兒沒一口氣厥過去,“你怎么這么草率!就不能再多想幾個么?我這里有好幾個備選,你……你給他們起這么個名字,究竟走沒走心?” 嚴裕輕飄飄地嗯一聲,一彎腰把她摟進懷著,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磨了磨,“走了,父皇說著名字起得好,寓意深刻?!?/br> 她現在還在月子期間,不能下床,每天吃喝都在床上,大事小事都是他一手伺候的。有些事情難為情,謝蓁不愿意讓他幫忙,紅著臉非要雙魚雙雁伺候,叫他出去。他木頭一樣站在床頭,死活不肯出去,后來見她憋得小臉通紅,索性一把將她橫抱起來,親手放到偏室里的恭桶上。 考慮到她身子不便,所以特意在偏室置備了恭桶,每隔一個時辰便有丫鬟來打理,室內還熏了香,聞不見一點異味兒。 可是這不代表謝蓁不會尷尬。 他就站在幾步之外,她小解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即便沒有親眼看著,也足夠難為情了! 完后謝蓁正準備提褲子,因為那兒傷口沒好,站起來還是會疼。她剛嘶一口氣,他就從外面走進來,面不改色地替她穿上褻褲。 謝蓁窘迫,“別,別……” 他蹲在地上,抬頭看她,俊朗的眉峰微微揚起,似笑非笑,“怎么了,害羞嗎?” 不說還好,一說謝蓁的臉更紅了,就跟初秋熟透的柿子一樣。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埋在他頸窩哼唧:“帕子,帕子……” 嚴裕很快會意,取過一旁木架上的絹帕替她仔細地擦了擦,這才提上褻褲。那兒嬌嫩,又因為剛生產而撕裂過,所以絹帕用的是最棉軟的料子,不擔心會弄傷她。 做完一些,謝蓁已經完全沒臉見人了,臉紅得能滴血。偏偏嚴裕就跟上癮一樣,一次不夠還有第二次,無論她怎么抗拒都沒用,每次小解都是由他親力親為的伺候。以至于謝蓁覺得那些丫鬟的目光,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思緒一下子飛遠了,明明在為一雙兒女的名字吵架,她忽然走了神。他見她臉蛋紅紅,笑著問道:“你想起什么了?” 謝蓁忙回神,總感覺他笑得不懷好意,移開視線底氣不足道:“反正已經定下來了……就,就這樣吧?!敝婪纯挂矝]用,于是只好屈服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嘟囔:“那我以后就叫他們的小名好了,小鯉魚小羊羔,或者阿肅和阿槿,比嚴肅嚴槿順耳多了?!?/br> 這方面嚴裕從不與她爭辯,她喜歡就好,于是直起身笑看著她:“隨你?!?/br> * 畢竟是當爹當娘的人,一夜之間好像長大了許多,嚴裕表現得尤其明顯。大抵是一下子多了兩個孩子,還有一個小嬌妻要照顧,所以不得不快速成熟起來,肩膀才能承受他們三個人的重量。 謝蓁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終于能下床走動了。 這些天來她躺在床上,不能洗澡不能洗頭,只覺得渾身都臭烘烘的。她自己都受不了,真是難為了嚴裕每天晚上睡覺還要抱著她,臉上一點嫌棄都沒有,寵溺的表情能將人融化。 謝蓁好幾次把他趕下床,他受得了她還受不了呢,“你去榻上睡!” 這時候他的表情就有點受傷,不愿意挪動,握著她的手低聲下氣地說:“我想陪你?!?/br> 即便謝蓁是鐵石心腸,這時候也全部服軟了。 她嘆了口氣,往里面挪了挪,“睡吧?!?/br> 于是他薄唇很快揚起一抹笑,心滿意足地跟她同床共枕,耳鬢廝磨。 如今謝蓁能下床,也代表能洗澡了。她足足在浴桶里坐了大半個時辰,頭發不知洗了多少遍,身上也打了皂莢,還滴了幾滴荷花蜜露在水里,總算洗得能見人了。雙魚雙雁替她換上干凈衣裳,天氣還很熱,她只穿了一件月白織杜若紋的夏衫,下面配一條嬌綠挑線裙子,瞧著頗為清爽。 她坐在廊下,雙魚在后面為她擦頭發,她讓乳母把兩個孩子抱過來。 如今已經快一個月了,過不幾天便要設一場滿月宴,聽元徽帝的意思是要在宮里舉辦。謝蓁本不想這么隆重,在府上辦一場邀請幾個人就行了,又不是皇子,辦得太大容易引人注目,她只希望兩個孩子能在她和嚴裕的庇佑下健康長大??上Щ拭豢蛇`,這些話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正好阿肅和阿槿都醒著,放在竹編的搖籃里,一個在打哈欠,一個嘴里正吐泡泡。泡泡“啪”一聲破了,口水落了阿肅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