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想了半天,她選擇老實交代:“……我比你少一點點?!闭f完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大約有半個指頭大,強調道:“只有這么一點!” 她心里還要裝著阿爹阿娘,阿蕁哥哥……剩下所有的位子都給他了,他應該覺得知足才是! 嚴裕倒也不跟她計較那么多,今天從她嘴里套出來太多話,他已經很心滿意足了。他握住她的手指頭,帶著她往回走,“只要沒別的男人就行?!?/br> 謝蓁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甜膩膩地保證:“我只喜歡小玉哥哥嘛!” 他彎唇,牽著她慢悠悠走路。 * 連敗三場后,大皇子士氣大減,十幾萬大軍足足消沉了半個多月,直到有一日,大皇子請來了西夷的軍隊搭救。 大皇子早就跟西夷將軍有來往,這次更是為了奪位不擇手段。他向西夷借了十萬兵馬,并向西夷族長承諾,若是有一次能攻下大靖的江山,一定割據邊關最富饒的七座城池送給西夷做謝禮。西夷族長這才答應借兵。 西夷是馬上的民族,男孩子還沒學會走路就會騎馬,能騎善射,各個驍勇善戰。當初嚴裕擊敗西夷人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如今嚴韞又把他們重新請回來,極大地引起了大靖百姓的恐慌。 然而嚴韞的軍隊有人西夷士兵助陣,一夕之間士氣大漲,戰鼓喧天,當天晚上便起兵再次攻城。 西夷人從城下往城上射箭,不多時便射殺了城墻上一半的士兵。 太子召集驃騎將軍嚴防死守,士兵死了一撥便接著迎上另一撥,堅決不能讓西夷人攻上城墻。 城主高淵憤慨大罵:“這些反賊,竟然把西夷人招來了!這幫人就是野狼,沒有絲毫道理可講!” 仲開一邊指揮士兵迎戰,一邊對他說:“如今說這些也沒用,大皇子徹底瘋魔了……與其抱怨,城主還不如多派些人手守住城門,已經有士兵沖破護城河,開始撞擊城門了!” 高淵大駭,忙下去部署。 這一仗足足打了兩天一夜,恰好高洵和仲開所在的軍隊及時趕來,救了蘭陵城和城中數萬百姓的性命。領兵的是一位二十五歲的少將軍,太子和城主親自接待了他們,并連夜設宴感謝他們趕來得及時。 仲尚事先沒有支會仲開一聲,免不了被一頓責罵。 然而兒子有這份心,他又覺得欣慰。 一幫人坐在一起喝酒,不知不覺就講到如今的形勢上。說起大皇子嚴韞,眾人均表示痛心疾首,沒想到他居然會求助西夷人,真是有辱大靖的皇室尊嚴! 此后又打了兩場仗,高洵和仲尚騎馬上陣,兩人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傷,卻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西夷人越挫越勇,蘭陵城怕是撐不了多久了,聽太子安插在大皇子那里的內應說,大皇子最近正在秘密部署一場計謀,計劃十分縝密,只有他和西夷將軍兩人知道,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內容。 若是這場計謀成功了……那蘭陵也就破城了。 太子說起此事時,眉宇深深蹙成一個“川”字。問眾人:“你們有什么辦法?” 下方坐著城主高淵,將軍李燊,驃騎將軍仲開和另一位少將軍,還有仲尚和高洵兩人。 眾人陷入沉思,他們都知道這個計劃必定十分關鍵,關系到所有的成敗,不容忽視。當務之急,便是弄清楚大皇子計劃的內容……只有知道他們是如何打算的,他們才能提前做好部署,從容應對。 仲尚思索片刻,出聲道:“我……” 話未說完,便被高洵搶去,“太子若是信得過我,便允我夜間帶領三十人前往大皇子營帳?!?/br> 太子坐在寶椅上,第一次正視最后面坐著的這個年輕人,他生得英俊,五官如雕刻一般,年紀最多二十,一看便很年輕。然而眉眼間都是堅韌,說話的氣度也很沉穩。 他記得他,知道他叫高洵。 最近兩場仗他是先鋒,英勇無畏地斬下西夷人的頭顱,充斥著血氣方剛。非但如此,還他射術一絕,能在百步之外射中敵人眉心,一招斃命。西夷的副將就是這樣死在他的箭下。 仲開不止一次向他舉薦他。 嚴韜重視起來,“你有信心么?” 他站起來,擲地有聲:“回殿下,有!” 嚴韜點點頭,“那就你去,爭取探聽到他們的計劃是什么。若是被發現了別逞強,保住性命回來再說?!?/br> 他頷首說是。 ☆、重圍 夜里,高洵在軍中整裝待發。 為了方便行事,他穿著一身胡服,袖口和腿腳都緊緊扎著,利落又干凈。胡服里面又套了一件軟甲防身,他踩上墨色皂靴,緊了緊腰帶,便準備往營帳外走去。 仲尚叫住他,平素滿不正經的臉罕見地端起嚴肅,“不要大意,時刻提防那里的動靜。不要被發現了,大皇子陰狠狡詐,落在他手里沒有好下場?!?/br> 高洵笑了笑,這句話天黑以后他就說過不下三次,他都不知道原來他這么絮叨,“你當我不知道么?放心吧,你想的那些我都想到了?!?/br> 說罷抬手,掀開營帳。 仲尚歪歪斜斜地倚著交椅,黑眸幽幽看向他:“你當時為何要搶走我的話?” 高洵一默。 仲尚雖然看起來什么都不上心,但是觀察卻極其入微。當時他們在帳中議事,原本是仲尚先開口的,才說了一個字,就被他搶去了話頭。他怎能不知道仲尚想說什么?他們同時想到了對策,但是卻被他搶去了。 高洵假裝低頭整理腰帶,半響才笑笑道:“你是家里獨苗,你阿姐千里迢迢跟過來,就是擔心你有絲毫閃失。我不一樣,我來這里就是要歷練的,不多經歷些事怎么能往上爬?” 他說得合情合理,但是仲尚卻忍不住把手邊的杯子揮到地上。 什么狗.屁話! 他爹娘遠在青州,若是知道他出事了,他該怎么跟他爹娘交代? 仲尚站起來開始解腰帶,沒有任何廢話,甚至也不跟他商量一下,“把衣服脫下來,我去!” 都什么時候了,太子派來的三十個精兵都在外面等著,哪里容得了這樣胡鬧? 高洵自然不聽他的,轉身便走。 仲尚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無端端生出幾分沉重之感,他握了握他的肩膀,最后只說一句:“給我全須全尾地回來!” 他一笑,神態輕松,“老子當然要回來,我還沒娶媳婦兒!” 總算露出了這種爽朗的笑意,這陣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自打離開京城來到蘭陵,他便一直很消沉,連話都比以前少了。目下見他還跟以前一樣,仲尚暗自松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我還當你不想要女人,你既然知道就好,快滾吧!” 高洵沒計較他的話,鉆出營帳,從士兵手里牽過一批棗紅色的高大駿馬,翻身而上。 他怎么不想要女人?只不過最想要的那一個,早已成了別人的女人。 身后有三十個跟他一樣打扮的精銳士兵,一個個像極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夜幕下泛著森森寒光,鋒利又精悍。高洵面向眾人確認了一下今晚的行程,眾人都得到過太子命令,現在都聽從他的吩咐,一個個齊聲附和,跟隨他潛入夜色之中,像一把一把離弦的箭。 * 大皇子的營帳在蘭陵城五十里外,高洵領著三十精兵從山上抄近路,抵達營帳的時候正好是子時。 他們一行人立在山上,遠遠地看著腳下大皇子大軍安營扎寨的地方。 這個地方地勢不錯,一面是山,一面是水,身前身后兩條退路,不怕太子的人突然襲擊。山上不時有尋崗的士兵,高洵他們隱在暗處才沒有被發覺。 幾十人在暗中重新部署了一下縝密的計劃,依次行動,高洵見沒有疏漏,便讓他們半個時辰后開始行事。 半個時辰后,其中四人縱馬下山,繞到軍營后方點燃了一把火,燒了他們的糧草。 借著風勢,火勢很快大起來,不一會兒便變成熊熊烈火,染紅了半個夜空。軍中士兵察覺的時候已經晚了,高洵他們特意觀察過風向,這時候要燒起糧草來十分容易,而且那四個精兵身手矯健,善于隱藏,不容易被人發現行蹤。 好在軍營另一邊就是一個湖泊,士兵紛紛從被窩里爬起來,提著水桶到湖里打水救火。這火起的詭異,很快就驚動了中間營帳里睡覺的幾個軍官和大皇子。眾人急忙披上衣服起來查看,大皇子下令必須將縱火之人捉拿,一個都不許放過! 一時間軍營里救火的救火,捉人的捉人,場面很有些混亂。 趁著嚴韞還沒有回過味兒來,高洵又命二十精兵去把馬廄里的戰馬都放出來,一匹馬背上抽一鞭子,數百匹烈馬瘋了一樣從后面沖出來,踩傷了不少救火的士兵。 軍營里馬鳴風囂,還有士兵呼喊聲和大火噼啪燃燒的聲音,亂成一鍋粥。場面不好控制,好幾個武官騎上戰馬揮舞著鞭子,讓大家鎮定鎮定,可是那么大的火,糧食都燒完了他們以后吃什么?還有這馬,今天晚上難道要死在馬蹄底下么? 見火勢漸小,高洵又命三人去把附近幾個營帳也一塊燒了,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士兵還以為是被糧草的火勢感染了,一塊燒起來的。 借著大火,高洵甚至能看到大皇子鐵青的臉,他騎在馬上一勒韁繩,朝僅剩的一個精兵道:“走,該咱們出馬了!” 他們順著小路下山,一路都隱藏在叢林里,根本沒人發覺。 大皇子的營帳在中間靠山的一處地方,距離他們下山的山腳很近。此時營帳外站崗的士兵都去救火了,根本無人,高洵悄無聲息地潛入里面,在翹頭案上的一個上鎖的匣子里找到了行軍布陣圖紙。 他打開粗略看了一眼,知道這就是太子想要的東西,直接揣進懷里帶走了。 那匣子被他一拳砸爛了,案上只留下幾片木屑。 他悄悄潛出營帳,跳上馬背,離開這個鬼地方。 跟隨他而來的精兵在前方開路,他們提前商量好了匯合的地方,正是這座山后面,只要離開這座山便安全了。高洵俯身貼在馬背上,流暢精悍的背脊線條流暢,與黑暗融為一體,一道疾風在耳畔呼嘯而過,牢牢地釘在前面那個精兵背上。 * 那個一路跟著他的精兵摔在地上,背后插著箭羽,高洵來不及停下,路過他身邊時對上他的眼睛,還沒開口,他就咬舌自盡了。 身后驀地亮起白光,他回頭看去,只見大皇子嚴韞領著數百士兵站在身后不遠處,士兵舉著火把,竟比后面燒起來的糧草還要刺眼。嚴韞身前一排弓箭手,銀白色的箭頭紛紛對準他,觸目驚心。 嚴韞唇角含笑,眼神陰狠又毒辣,緩緩開口:“就憑這點雕蟲小技,也想糊弄過本王?”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像一條毒蛇,涼颼颼的觸感從身體上爬過去,一點點滲人。他身后的火光還在燃燒,有漸漸緩和下來的趨勢,失控的馬也被士兵掌控住了,正一匹匹帶回馬廄。 高洵的身體慢慢僵住,只覺得背脊發冷,腦子有一瞬間的木。 他是怎么發現的? 腦子飛快地想了一遍,然而卻沒發現任何疏漏。 嚴韞其實一開始也被懵了進去,這是一個計中計,先是燒了他大軍的糧草,再是把戰馬放出來攪亂場面,大家都在前面忙著應付混亂,誰還有空注意后方?然而仔細一想,卻覺得不對勁,對方為何要這么做?沒有傷害他們一兵一卒,只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嚴韞到底是蟄伏多年的老狐貍,心眼兒比一般人多,很快就明白過來,有人想要偷圖紙! 于是他趕忙回到帳中查看,果見匣子里的圖紙被人拿走了。 好在他追趕及時,沒有讓人跑掉。 嚴韞騎著高頭駿馬往前走了兩步,目光銳利而狡詐,近乎誘惑地說:“把東西交出來,本王饒你不死……” 高洵不動聲色地握緊韁繩,面上極其平靜,沒有露出絲毫慌亂,“什么東西?” 嚴韞先是一笑,笑聲讓人從骨子里覺得冷,很快變了一張臉,陰狠狠地瞪著他:“少裝蒜,若是為了偷東西,為何敢孤身一人闖入本王軍營?”他抬起右手,身后的一排士兵立即抬起弓箭,對準高洵?!澳闳艟淳撇怀猿粤P酒,就別怪本王把你射成刺猬,一樣能把東西拿回來!” 高洵默了默,做出畏懼的樣子,“我把東西還給你,大皇子就能放了我?” 嚴韞眸光一閃,“當然?!?/br> 他道:“那大皇子親自過來拿吧,我怕你出爾反爾?!?/br> 嚴韞勾唇,“本王從不出爾反爾?!?/br> 話雖這么說,人卻騎馬走了過去。剛一靠近,高洵便取出袖中的匕首,直直地朝他胸膛擲去。 饒是嚴韞事先有準備,側了側身,但還是沒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