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嚴瑤安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氣急敗壞地問:“謝榮,你這話什么意思?你竟敢對我這么說話!” 謝榮頓了頓,沒有回頭,“正是公主理解的意思?!?/br> 嚴瑤安看著他一步步走遠,然后消失在垂花門外,她氣憤地把廊下幾株盆栽全摔了,花盆四分五裂,花朵跟土壤分離,躺在她腳邊。她越想越生氣,在心里罵謝榮不知好歹,她是身份尊貴的公主,能看上他是他的榮幸,他非但不知道感激,居然還拒絕她? 他以為自己是誰? “不知好歹!”她罵道。 雪茹在一旁擔驚受怕,想勸又不敢勸,不知道公主方才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發起脾氣要砸東西?雪茹眼睜睜地看著嚴瑤安砸碎了幾個花盆,正頭疼時,卻見她眼角忽然掉下一顆淚,然后越掉越多,沒一會整張小臉就掛滿淚痕。 雪茹手足無措:“公主怎么哭了……”說著掏出絹帕為她拭淚。 她哭得傷心,一邊哭一邊控訴:“他居然敢拒絕我……” 雪茹連連附和,“謝二公子真是不識好歹?!?/br> “我看上他,那是他的榮幸……” 雪茹繼續點頭,“是是,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br> 可是沒用,別人怎么安慰都沒用,她還是心里難受。仿佛有一團東西堵在心口,不上不下,連喘氣都覺得困難。她從沒喜歡過人,第一眼看到謝榮的時候就覺得他跟別人都不一樣,冷靜自持,寡言少語,正是因為他從不討好她,所以她才對他青眼有加??墒撬裉於及凳镜眠@么明顯了,他居然說“微臣不敢”。 她是公主,什么時候這么低聲下去過? 他簡直太過分了! * 后院。 嚴瑤安回來時眼眶紅紅的,無論謝蓁和顧如意怎么問,她就是不肯說。最后宮婢雪茹在一旁打圓場,說路上有一只飛蟲撞進眼睛里,公主覺得丟人,這才不想說。 顧如意撲哧一笑,“這有什么可丟人呢?讓我看看,蟲子還在么?” 雪茹道:“婢子已經給公主吹走了?!?/br> 嚴瑤安抿著唇,始終不發一語。 謝蓁卻覺得事情不如雪茹說得那么簡單,然而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她不想看到嚴瑤安不開心,站起來提議道:“阿蕁剛才跟幾個姑娘一起去掐蓮蓬了,咱們也去吧?看看誰掐得多,晚上還能煮銀耳蓮子湯!” 嚴瑤安興致缺缺,“你們去吧,我在這坐一會?!?/br> 這可真不像她,平常她都是最積極的,一刻也閑不住,今天究竟怎么了?謝蓁和顧如意面面相覷,顧如意說:“那我和阿蓁去了?” 她一點也沒有挽留的意思,趴在桌上蔫蔫的說:“嗯……” 謝蓁和顧如意只好相攜離去。 婆子找好小船,她們一人一艘,分別帶了一個會水婆子和一個劃船的丫鬟,往蓮花池塘深處劃去。兩旁都是荷葉,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謝蓁撥開密密麻麻的荷葉,看到個頭大的蓮蓬便讓丫鬟停下,伸手去夠。不一會就摘了七八個。 她回頭一看,已經看不到顧如意了。 謝蕁也在這里面,她想找到謝蕁,便讓劃船的丫鬟沿著池塘劃了一圈,途中遇到不少姑娘家,唯獨沒有謝蕁。 婆子勸慰:“七姑娘或許已經上岸了?!?/br> 她不放心地點點頭。 其實婆子說得不錯,謝蕁確實已經上岸,不過卻不是有八角涼亭的那一邊,而是另一邊的柳樹蔭下。劃船的丫鬟方向感不好,劃著劃著就劃到這里來了,她只好上岸,見岸上綠草如茵,頭頂有柳樹遮擋,索性坐下來先吃一個蓮蓬再說。 她撥開蓮蓬,露出里面白嫩嫩的蓮子,放入口中,又香又脆。 謝蕁一連吃了好幾個蓮子,還拿了一個問身邊的丫鬟,“你吃不吃?” 丫鬟不敢,搖頭拒絕。 她就放入自己嘴里。 身后忽然傳來一個含笑聲音:“好吃么?” 謝蕁回頭,之間仲尚倚在柳樹旁,穿一襲天青色實地紗金補行衣,墨色廂邊經帶,軒昂整齊。他手中持一酒壺,歪嘴笑看著她,應該喝了不少酒,但是眼神卻十分清明。 謝蕁驚訝:“仲尚哥哥?!?/br> 謝蕁與仲柔走得近,經常會去將軍府,有時候便會遇見仲尚,所以她跟仲尚之間并不陌生。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俯身看她手里的蓮蓬,“你就在吃這個?” 帶來一身的酒味,可是他喝酒不上臉,即便喝了很多,臉上仍舊面色如常,而且沒有絲毫酒醉的跡象。 她點頭,甜滋滋地笑道:“嗯,很甜的?!?/br> 他語氣自然,“讓我嘗一個?!?/br> 于是謝蕁就給他掰了一個,他伸手接過去,扔到嘴里嚼了嚼,味道還行,勉強可以下酒。 仲尚順勢坐到她身邊,隨口問道:“怎么就你一個人在這?” 謝蕁指指一旁的丫鬟,實話實說:“杜若停錯方向了,我們先在這里歇一會?!?/br> 杜若羞愧不已。 仲尚低笑,偏頭看一心一意吃蓮子的小姑娘。正值晌午,她的臉蛋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卻掩不住原本的白嫩,鼻尖有細細的汗珠,越發顯得她像剛剛從水里撈出來的嫩豆腐,一掐全是水。 仲尚見她只顧著吃,誰也不理,忍不住把手里的酒壺遞過去,想逗逗她:“你喝一口酒,再吃一口蓮子,味道會更好?!?/br> 謝蕁抬頭,干凈澄澈的大眼睛滿是信任:“真的嗎?” 他昧著良心點了下頭。 謝蕁很想嘗試,可是又有點猶豫,“阿娘知道我喝酒會生氣的……” 仲尚覺得自己就像一條大尾巴狼,一點一點誘惑善良無知的小白兔落入圈套,“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她看向身后的丫鬟婆子。 仲尚問她們:“你們轉過身去,沒有吩咐不許回頭?!?/br> 丫鬟婆子對視一眼,只好轉身。 仲尚對謝蕁說:“這樣就沒人知道了?!?/br> 謝蕁很心動,她湊過去聞了聞他手里的酒壺,抬起杏眼,“喝完這個再吃蓮子,真的會更好吃嗎?” 仲尚對上她的眼睛,喉嚨莫名其妙有點干澀。 她天真地接過去,終究抵不住好吃的誘惑,倒出一點點酒忙湊上去,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然后皺眉,砸吧砸吧嘴:“……不好喝?!?/br> 仲尚把一顆蓮子放到她嘴邊,“張嘴?!?/br> 她乖乖地吃進去。 一邊嚼一邊把酒壺還給他,帶著點埋怨:“仲尚哥哥騙人,這樣一點也不好吃?!?/br> 仲尚愉悅地笑出聲來,也不在乎那酒壺被她舔過,就著嘴喝了兩口,“應該是你還沒習慣,等你會喝酒以后再試試,就覺得好吃了?!?/br>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謝蕁似懂非懂地哦一聲,吃完一整個蓮蓬,她站起來問道:“仲尚哥哥怎么會來這里?” 他仰頭看她,一陣風來,正好吹起她的碧紗裙,帶來清甜香味,“前面人太多,我到這里來靜靜?!?/br> 她乖巧地指指前面的小船,“我要回去了,阿娘看不到我會擔心的?!?/br> 他頷首,“那我們改日再見?!?/br> 她坐上小船,臨走前還不忘送他幾顆親手掐的蓮蓬,笑著朝她揮揮手。丫鬟在前面劃船,她漸漸消失在池塘深處。 仲尚目送她走遠,若有所思地轉了轉手里的蓮蓬,彎唇失笑。 ☆、討厭 安王府總有人上門拜訪。 無一例外全是賀喜的。 有朝中要員,也有皇家子嗣,最常見的還是那幾位皇子,經常三三兩兩結伴來到安王府,不是道喜便是要蹭吃蹭喝。有一次三皇子和四皇子來了,非要讓謝蓁過去作陪,雖說是弟媳,但兄弟們吃酒,她過去總歸有些不合適。嚴裕護短護得厲害,連面都沒讓他們見著,借口說謝蓁身體不適,只把他們兩個留下用了一頓午膳,便打發人回去了。 既然上門賀喜,便不能空手而來,有送珍奇古玩的,也有送珍禽異獸的,但更多的,還是送美妾歌姬的。 嚴裕無一例外,但凡是送女人的,便全部打發回去,甚至連門都沒讓她們進來。 那些官員悻悻然地回去,頗有些不解。 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傳的,竟然傳出六皇子懼內這種話。百姓口口相傳,說安王被安王妃管治得嚴嚴實實,連其他女人的手指頭都不敢碰,就連送到家里的女人都完完整整地送了回去。一時間有說安王懼內的,也有說安王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男人的,但是無一例外,都認定安王妃是一位悍婦。 謝蓁聽到后氣得不輕,對著嚴裕抱怨:“我怎么成悍婦了?我哪里兇悍了?我這么貌美可人!” 屋里丫鬟都在憋笑,沒聽過這么夸自己的,安王妃可真說得出來。 其實做悍婦總比妒婦好,悍婦說明她治夫有道啊。 但是謝蓁還是很不高興,她真是冤枉,她明明什么都沒做,這一切都是嚴裕出手的,她卻白白得了個悍婦的名聲。 嚴裕沒笑,一本正經點了下頭,“我也覺得他們傳得不真實?!?/br> 她氣呼呼地坐在他腿上,抱著他的脖子故意問:“你為什么不要那些姬妾?我那天看了一眼,都很好看的?!?/br> 他任由她撒潑,聞言只是皺了一下眉,“好看么?” 她點頭,“嗯嗯?!?/br> 他說:“我沒在意?!?/br> 謝蓁想了想,底氣十足地補充一句:“不過沒我好看?!?/br> 他垂眸看她,薄唇彎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促狹中還帶著一點點壞。 不過謝蓁還真沒說錯。 她原本就生了一副禍水模樣,標致無暇,尤其一雙眼睛極為明亮,盈盈一笑,比天上的太陽的還要明媚。再加上前幾日剛與嚴裕圓房,這兩天嚴裕都沒放過她,每天晚上把她捉到身下,一遍遍地疼愛,她整個人都跟以前有大不同,似乎眉眼更柔媚了一些,臉蛋更瑩白了,舉手投足都透著一種誘人的氣息,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間,既天真又嬌媚,常常勾得嚴裕把持不住。 嚴裕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腰肢,抬抬眉,沒說話。 她不依不饒,捧著他的臉讓他看著她,“小玉哥哥,我好看嗎?” 嚴裕對上她的視線,抿起薄唇,“誰像你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