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當時那么多人在,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如此一想,頓時拋下面子尊嚴,想繼續追上她,跟她好好解釋??墒抢认驴湛?,她早就走遠了。 他一路追到正院,向下人打聽她的去處,知道她在屋里,三兩步便走了進去。 謝蓁正坐在梳妝臺前,擺放皇后和圣上送的東西,她一樣樣歸置整齊。正要站起來,抬頭從銅鏡里看到身后的嚴裕。 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見她發現了,一開口,才知道自己嗓子又啞又沉:“你別生氣?!?/br> 謝蓁眨眨眼,“為什么要聽你的?” 他別開頭,看向窗戶外樹葉枯黃的桐樹,不習慣跟人認錯,語氣生澀:“昨晚,是我……” 說到一半,半天都沒再開口。 謝蓁抿唇。 眼看著她又要走,他著急了,擋在她跟前,直視她的眼睛—— “是我不好?!?/br> 話說完,自己臉紅得不行。 ☆、示好 他肯說出這兩個字,已是十分不易。 若是擱在以前,必定不管你生不生氣,或者明知你生氣也開不了口認錯,就跟小時候一樣,憋了大半天,就憋出一句“你要不要來我家放風箏”。 現在大抵醒悟過來,這跟小時候不一樣了。他們成為一對夫妻,日后是想面對面相處一輩子的,如果他不認錯,謝蓁以后都不會原諒他。謝蓁不原諒他,就會跟今日一樣,處處忽視他的存在,他受不了這種待遇。 所以盡管覺得羞恥又沒面子,但他還是說了。 說完之后,環顧一圈周圍的丫鬟,語氣不善道:“看什么?都出去!” 這屋里伺候的統共有八名丫鬟,四名是謝蓁從定國公府帶來的,雙魚雙雁,紅眉檀眉。她們伺候謝蓁都有好些年頭了,使喚起來很是順手。另外四名是六皇子府的丫鬟,晴霞,筍芽,翠袖,綠襖。這四個丫鬟還算伶俐,模樣也生得周整,就是伺候起皇子妃來,還有些摸不清脾氣。 目下嚴裕這么一命令,其他丫鬟知道他不會傷害謝蓁,頭一低便退下了,只有一個還站著不動。 嚴裕皺眉:“你有何事?” 那丫鬟正是晴霞,是幾個丫鬟中最標致的,欠身乖乖順順地說:“殿下與娘娘都在氣頭上,萬一傷了和氣……婢子懇請留在屋里……” 嚴裕皺眉道:“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出去?!?/br> 晴霞一怔,抬頭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被訓斥了,眼里很快蓄上淚水。她一低頭,委屈地說:“是?!?/br> 然后欠身退下,看背影還真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 可惜嚴裕是個不懂風情的人,更不會憐香惜玉,他若是懂了,估計便不會把謝蓁和自己逼到這個地步。閑雜人等都離開后,他再次注視謝蓁的眼睛,見她非但沒反應,還若有所思地看向門口,登時一惱:“我方才的話你聽到了么?” 謝蓁收回視線,下意識:“嗯?” 話音剛落,他再次臉黑。 謝蓁回過神后,哦一聲,開門見山:“你哪里不好?” 這個人,就連道起歉來都比別人姿態高傲。他說是他不好,謝蓁等了大半天,也沒等到他說哪里不好。他以為說一句“是我不好”就能完事了?要真這么簡單就讓他糊弄過去,那以后這府里,哪還有她的地位? 嚴裕沒想到她會窮追不舍,哪里不好?他要怎么說出來? 他抿緊薄唇,“你不清楚么?” “……” 聽聽這叫什么話,真是要把人氣死! 她當然清楚,她是怕他自己不清楚!說出來以后,才能認識到自己哪里錯了,日后改正??墒且獜乃炖锴碎_一句話,真是太難了,謝蓁狠狠瞪他一眼,覺得剛才對他抱有希望的自己就是個傻子。 她轉身出屋,他不依不饒地跟上去:“你去哪?” 她不回答。 嚴裕大步來到她跟前,一手扶住屏風,一手撐住墻壁,擋住她去路,“你原不原諒我?” 謝蓁覺得好笑,然而也當真彎起唇角,“你又沒錯,為何要我原諒?” 他這回聽出來了,她在說氣話。 屋里靜得厲害,他不由自主地放下雙手,想抱住她,又怕她更生氣:“謝蓁……”語氣竟有點可憐。 謝蓁不理。 他垂眸說:“我昨晚不該將你一個人留在屋里?!?/br> 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兩排又翹又長的睫毛。 他很不安,繼續認錯:“我回來得太晚……沒有跟你喝合巹酒?!?/br> 她總算開口,說出的話卻很氣人:“我不想跟喝合巹酒?!?/br> 嚴裕當沒聽到,被她噎習慣了,反而不再容易生氣。這句話似乎給了他一個臺階,他讓丫鬟立即準備兩杯酒端上來,要補上昨晚的禮節。 很快,紅眉手捧托盤走入內室,托盤上放著兩個金酒盅,酒盅里盛著佳釀,是上等的紹興酒。 她欠身道:“殿下,娘娘,酒來了?!?/br> 嚴裕讓她把酒放下,“下去吧?!?/br> 紅眉把托盤放在貴妃榻旁的方桌上,斂衽離開。 嚴裕握著謝蓁的手走過去,兩人并肩而坐,他遞給她一杯酒,自己又拿了一杯。一對上她的眼睛,就匆匆移開:“喝完合巹酒……我們才是真正的夫妻?!?/br> 謝蓁心想,誰要跟他做真正的夫妻?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心甘情愿嫁娶的。 但是沒說出口,因為他已經勾住她的手臂,把酒倒入喉中。 謝蓁斂眸,抬手把酒杯放到嘴邊,用舌頭嘗了一口,便被辣得擰緊了眉心。眼看嚴裕都喝完了,她便沒想那么多,學著他一飲而盡。酒水順著喉嚨滑進胃里,她第一次喝酒,被這種滋味嗆得咳嗽不止。 嚴裕連忙放下酒杯,輕拍她的后背,“好些了么?你以前沒喝過酒?” 她晃了晃腦袋。 兩人挨得很近,這個姿勢,就像他在抱著她一樣,他的心頓時變得柔軟,“謝蓁,你原諒我了么?” 然而等了半天,還是沒等到她的回應。 他又失落又氣惱,究竟怎么做她才會原諒他? “你別太得寸進尺……” 他話沒說完,她就一頭栽進他的懷里。 他愣住了,手足無措地抱住她,一時間連手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她的身體又小又柔軟,腦袋埋在他的肚子上,乖巧得不得了。 “謝蓁?” 他試著叫她,然而她沒反應。 他又叫:“小混蛋?” 還是沒反應。 他怕她捂壞了,便把她的身子轉過來,側面對著他。她不勝酒力,才喝了一杯便臉蛋通紅,柳葉眉輕輕顰起,粉嫩的小嘴微微張開,難受地嚶嚀了一聲。 他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臉,放低聲音:“羔羔?” 她居然答應了,“嗯……”然后往他懷里拱了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蜷縮成一團。 嚴裕起初被嚇一跳,還當她醒了,后來見她仍舊醉醺醺,頓時心柔軟得一塌糊涂。不敢叫得太大聲,怕吵醒了她,便捂著她的耳朵,又叫了一聲:“羔羔……” 嫁給我,你就這么不開心么? * 擔心她在外面躺著不舒服,嚴裕便把她抱到內室床榻上。 她不老實,拽著她的衣襟說胡話,一會兒叫阿娘,一會兒叫阿蕁……把認識的人都叫了一遍,就是不叫他。 嚴裕索性不走了,就坐在床邊看著她耍酒瘋。 他不知道她的酒量這么淺,一杯酒就能把她撂倒,好在昨晚沒有喝合巹酒,否則這副模樣被別人看去,還不讓人笑話? 如此一想,唇邊竟然彎出一抹笑來。 他的袖子被她握在手心,他盯著她如玉般的小手,一時間心癢難耐,掰開她的手指頭,把自己的手放了進去。她果真握上來,像小時候那樣緊緊握著他不松手,可是他還是不滿足,便岔開手指頭跟她十指相扣,千絲萬縷地糾纏在一起,再也不想松開。 期間嚴裕喂她喝了一杯茶,她鬧騰許久,總算安靜下來。 嚴裕正低頭摩挲她的手指甲,她忽然呢喃:“小玉哥哥……” 他一怔,定定地看著她。 她用另一只手揉揉眼睛,慢吞吞地說:“為什么……” 后面幾個字太輕,他沒聽清。 他翻身而上,把她罩在身下,手臂撐在她頭頂,“謝蓁,再說一遍?” 她嗚咽,搖搖頭不肯再說。 男人與女人體重懸殊,他壓在她身上,那么沉,把她壓得喘不上氣。他只好兩條腿撐在她身體兩側,身體懸在她的上方,繼續不死心地問:“什么為什么?你說清楚?!?/br> 謝蓁此刻意識已經渙散,哪里聽得懂他在問什么……她只知道自己頭疼,想好好睡一覺,但是有個人一直阻撓她,在她耳邊嗡嗡作響。 她說一聲“別吵”,耳邊果真清凈了,她扁扁嘴,沉沉睡去。 嚴裕無可奈何地抵住她的額頭,咬著牙齒道:“我沒嫌你吵,你居然敢先嫌棄我?!?/br> 她沒有回答,呼呼睡得香甜。 嚴裕不甘心,毫無預兆地俯身,在她臉上咬了一口。她的臉蛋很滑很嫩,牙齒輕輕刮過去,她沒覺得疼,反而有點癢,可憐巴巴地哼了一聲。 這一聲又綿又軟,長長的尾音拖進他的心里,讓他恨不得把她一口吃下去。 他又咬兩口,沒有用太大勁兒,故意逗她發出撒嬌一般的聲音。 最后自己受不了了,聽得渾身酥軟,又愛又恨地盯著她的臉。她的臉上有兩個淺淺的牙印,他舔了下,漸漸地,便有些收不住了。 如果不是念在她睡著的份上,他一定狠狠咬一口,才能發泄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