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反正已經知道她是誰了,不急于這一天兩天的。 他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上回讓你調查的事如何了?” 既然她是定國公府五姑娘,為何又要當掉自己的首飾?她在府里過得不好么?嚴韜特意讓梁寬調查此事,不知結果如何。 梁寬回道:“謝立青去年年底回京述職,未被圣上重用,這幾個月一直閑在家中。再加上他家中地位尷尬,日子似乎不大好過?!?/br> 嚴韜問:“為何沒被重用?他以前在青州擔任什么官職?” 梁寬道:“在青州擔任知府。他極有能力,把青州管治得井井有條,日益繁榮。但是青州巡撫林大人彈劾他在青州任職時與突厥人有來往,圣上不放心,便暫時將他留在家中查看,過段時間再做打算?!?/br> 原來如此,嚴韜若有所思,“林睿所言屬實?” 梁寬搖頭,“屬下讓人查了一下,謝立青與林大人在青州曾有過節,至于他話中真假……有待考究?!?/br> 林睿此人,心胸狹隘,容易記仇,偏偏又是個滾刀rou,懂得討好上頭的人歡心,估計就是憑著那張舌燦蓮花的嘴才讓元徽帝信了他的話。謝立青又是個老實人,自然斗不過他。 嚴韜得知事情緣由,放在窗欞上的手拂了拂上頭的灰,慢慢說道:“時刻注意林睿的舉動,找個機會抓住他的把柄……至于謝立青,是個良才,別埋沒了才好?!?/br> * 近日邊境又生事端,西夷人以五萬兵攻打大小鄔羌兩座城市,驃騎將軍仲開守城數十日,漸漸有破城之勢。 元徽帝又調遣了三萬兵前去支援,命嚴裕護送糧草提前一日出發,此事來得突然,連嚴裕都有些措手不及。 元徽帝既是為了鍛煉他,又是為了讓他增援仲開,并允他勝仗之后,必定答應他任何請求。 嚴裕只好連夜整裝出城,前往千里之外的邊境。 臨走前,他甚至沒來得及去定國公府跟謝蓁說一聲。他們走的街道與定國公府隔著兩條街,他騎馬走過,只往那邊看了一眼。 彼時剛剛敲過三更的梆子,謝蓁還在睡夢中,她沒有聽到鐵騎錚錚的聲音,更沒有城門打開的聲音。只有醒了,才聽說夜里三萬兵馬離開了京城。 日子流水般滑過,期間她被邀請去了太子府幾次。 當然不是她一個人,還有其他貴女千金。 有一回太子也在場,遠遠地瞧見一眼,她甚至沒記住他長什么模樣。其他姑娘倒是芳心大動,激動了好半天沒緩過來。 太子跟太子妃說了兩句話就離開了,不知為何,謝蓁總覺得他身上的香味頗有幾分熟悉。 有時候和儀公主也在,便拉著她和凌香云坐一塊說話。嚴瑤安喜歡她身上的香味,還纏著她要她教自己調香料,奈何時間地點都不方便,最后只得作罷。 一日和儀公主去昭陽殿給王皇后問安,正好碰到嚴韜也在。 王皇后體弱多病,常年纏綿病榻,身子骨很有些虛弱。饒是如此,她仍舊衣著端莊素雅,雍容平和,只是蒼白的唇色給她添了幾分柔弱之感。她已有四十,即便保養得再好,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紋路,笑時會更加明顯。 今天她氣色好,臉上明顯比往昔紅潤一些。 嚴韜到時,嚴瑤安正在下方陪她說話。 王皇后牽出一抹笑,讓他坐下,“今日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來了?” 嚴韜先行一禮,掀袍坐在下方,笑道:“香霧身體不適,兒臣便讓她在家中養病了,免得把病氣兒過給您?!闭f著看向對面,叫了聲六妹,便繼續對王皇后道:“母后今日氣色不錯?!?/br> 王皇后道:“瑤安陪我說了會兒話,我這才覺得精神了些?!毖杂櫜煌P懷凌香霧的身體,讓他回去好好照看著點。 他道:“母后放心,已經讓大夫看過了,只是普通的風寒,并無大礙?!?/br> 皇后道:“那就好?!?/br> 母子倆坐在一塊,無非是說些關懷的話。王皇后想起最近邊境的動蕩,不免擔憂地問:“那邊戰事如何,圣上可有叫你過去看看?” 他搖頭,“有六弟在,應該便不用我過去了?!?/br> 前幾日邊境傳來捷報,道西夷人被后方趕來的三萬大軍打得猝不及防,立即放棄了攻城的打算,改為退軍十里。當然,西夷人是萬萬不會輕易放棄的,他們在城外十里安營扎寨,商量對策,打算再做攻打。 嚴裕與仲開一個守城,一個進攻,聽說西夷的軍隊已經潰不成軍。 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 正說話間,那邊嚴瑤安吸了吸鼻子,好奇地問:“我好像聞到一種熟悉的香味……” 王皇后聞言一笑,讓人把香爐抬出來,“你是說這個么?” 她搖搖頭,又仔細聞了聞,“不是這種香,是……是很特別的荷香,只有阿蓁身上才有的?!?/br> 王皇后哦一聲,“這位阿蓁是誰?” “娘娘有所不知,阿蓁是定國公府的五姑娘,她調的香料十分特別,既能助人安眠,又極其好聞,”嚴瑤安一本正經地解釋,站起來看了一圈,像嚴韜走去,“似乎是從這里傳來的……” 她停下,不可思議地看向太子。 再聞聞,香味果真是從他身上傳來的。 這下連皇后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了,兩人的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長,嚴韜輕笑,只好把腰上的香囊拿出來,“是這個么?” 嚴瑤安接過去,點頭不迭,“就是它?!?/br> 王皇后叫了聲韜兒,眸中含笑,“你告訴母后,這是怎么回事?” 嚴韜沒打算這么早說出來,畢竟對方還未滿十五,他可以慢慢等她及笄。這下是想隱瞞都瞞不住了,他只得道:“兒臣淺眠,母后是知道的。有一回在定國公府拾到了她的帕子,發現上面的香味能讓兒臣睡得很安穩,事后便千方百計找到了她,讓她給兒臣縫制了幾個香囊,這才日日戴在身上?!?/br> 王皇后尚未開口,那邊嚴瑤安便驚訝地睜圓了眼,“太子哥哥,你……你這是阿蓁縫的?” 他道:“正是?!?/br> 王皇后聽明白了,她這個兒子怕是對人家小姑娘動了心思,不舍得說,在心里藏著掖著呢。 “你就打算一直戴著她的香囊?”皇后問。 嚴韜搖搖頭,到了這地步,只好坦誠道:“若是母后同意,兒臣想納她為良娣?!?/br> 謝立青是庶出,以謝蓁的身份做側妃還有些勉強,可以先封她為良娣,日后再慢慢向皇上請封為側妃。 太子娶妻多年,府里只有一個太子妃和幾名姬妾,他要納謝蓁為良娣,王皇后并不反對,“這事需得跟你父皇說一聲,他若是同意了,過幾日便能下圣旨賜婚?!?/br> 言下之意,便是你自己跟皇上說吧,她沒什么意見。 嚴韜松一口氣,起身下跪,“多謝母后成全?!?/br> 這邊事情定下了,那邊嚴瑤安看得目瞪口呆。她跟謝蓁關系好,怎么不知道謝蓁曾給太子繡過香囊…… 不行,她下回見面一定要問問謝蓁是怎么回事! ☆、嫁我 五月初五,六皇子和驃騎將軍勝仗歸來,百姓在城門口迎接,場面盛大,萬人空巷。 六皇子與大將軍仲開攜手擊退了西夷人,保住了大靖的土地,乃是大靖的功臣?;貙m之后,元徽帝親自設了一場宴,宴請朝中各路官員為六皇子和大將軍慶功,接風洗塵,聽說足足歡慶了一天一夜。 翌日清晨嚴?;氐角寮螌m,只睡了一個時辰,便被外頭的聲音吵醒了。 袁全小公公守在門口左右為難,對嚴瑤安道:“公主,殿下才睡下……這一路風塵仆仆,估計都沒休息好過?!?/br> 嚴瑤安有急事,根本不管這些,讓人把他往旁邊一搡,她直接推門而入:“六哥,六哥!” 到底還有些規矩,沒有直接闖進內室把他掀起來,而是站在屏風外面叫了幾聲。 嚴裕沒有睜眼,抬起手背放在額頭上,聲音沙?。骸罢f?!?/br> 這些年因著父皇的疼愛,她被寵得愈發沒有規矩,他們都不是孩子了,她居然不顧男女之別直接闖了進來,看來是該讓人好好教教了。 嚴瑤安開門見山:“你再帶我出宮一趟吧?!?/br> 嚴裕直接拒絕:“沒空?!?/br> 他原本想著先睡一覺,再洗個澡換個衣服去見謝蓁,現在睡個好覺是不太可能了……他只求后面兩件不要再被打擾。 嚴瑤安豈是這么好打發的,她想出宮,除了求他別無選擇。他不答應,她就坐在外面一直跟他耗著,“你若是不帶我出去,我便在這里吵得你不得安寧!” 說著,把桌上的墨彩小蓋鐘敲得咣當作響,“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嚴裕皺緊了眉頭,極不耐煩,“你出宮做什么?” 她脫口而出:“去見謝蓁??!” 內室好半天沒傳出聲音,就在嚴瑤安幾乎以為他睡著的時候,他啞著嗓音問:“為何要見她?” 嚴瑤安長嘆一口氣,惆悵極了:“前幾日我在昭陽殿,遇見了二哥。二哥身上戴著阿蓁繡的香囊,還說要納她為良娣,我想親口問一問她是不是真的,她怎么從來沒跟我說過呢?” 言訖,屋里寂靜極了。 “六哥?”她輕聲詢問。 半響,才傳出嚴裕冰冷的聲音:“你說二哥要納她為妾?” 嚴瑤安點點頭,她那天聽得千真萬確,不會有錯的。所以她才納悶,怎么一點預兆也沒有?“聽皇后娘娘的意思,好像是不反對的。如果二哥跟父皇說了,估摸著下一步就是賜婚了?!?/br> 那邊驀地響起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極其刺耳,把嚴瑤安嚇一跳:“六哥你沒事吧?” 里頭沒動靜,不多時嚴裕從里面走出,已經換好衣服,穿戴整齊,寒著臉出現在她面前。他烏瞳冰冷,眉峰低沉,帶著凌冽的英氣,沒有多余的話:“你要去哪里?我帶你過去?!?/br> 嚴瑤安大喜過望,跟著他往外走:“城南的萃英樓,我前天讓人同她說好的?!?/br> 嚴裕大步走在前面,根本不管她跟不跟得上。 * 萃英樓內。 謝蓁來得早,坐在雅間里等了片刻。 她尚且不知宮里的情況,更不知太子已經對她動了心思,她最近聽說最多的,便是六皇子大捷歸來,到處都是稱贊他的聲音,夸他年少有為,令人敬重。 以前似乎沒聽說過這位六皇子,她回京之后,才知道他的存在。 謝蓁正在胡思亂想,雅間的門被人推開,嚴瑤安探頭探腦一番,見到她后眼睛一亮,沖上來抱住她,“阿蓁!” 謝蓁被她的熱情嚇住了,稍稍往后仰:“公主這是怎么了……” 嚴瑤安讓清風白露守在門外,關上門,拉著她說起悄悄話來:“你同我二哥認識么?” 嚴瑤安向來直來直往,學不會那套虛與委蛇,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于是一開口,便把謝蓁嚇一大跳。當今太子排行數二,正是嚴瑤安的二哥,她怎么會跟太子認識?她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認識?!?/br> “真的么?”嚴瑤安不信,盯著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 她依然回答不認識。 當真是不認識,謝蓁雖然去過太子府幾次,但每次都是在后院跟女眷待在一起的,從未私下見過太子一面,又何來認識不認識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