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鳴冤?”司馬無易一愣,驀地有不好的預感。 而對面的顧樂飛卻緩緩笑了起來:“此事非皇叔莫屬?!?/br> ☆、第102章 天啟五年應該是個好年頭吧! 很多大靖的老百姓這樣想著。 隨著河南河北兩道的賑災結束,大批難民得到安置,治水工作也有條不紊地繼續進行。來自江南道的新型農作物占城稻因為產量高、口感佳,開始在大批土地條件適宜的農田試種推廣。 春天來臨,大靖帝都鎬京的皇城之中亦傳來好消息,端貴妃為當今天子誕下一位皇子。雖然這是天子的第三個兒子,可是由于前兩個兒子是天子還是皇子之時,由通房所出,身份較低,一直未告太廟,名不正、言不順。 故而,端貴妃誕下的這名孩子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子之子,聽說圣上要為這個孩子親自告太廟、入族譜,讓他成為名義上的皇長子。 這意味著大靖的帝位后繼有人了。 而西北哥舒那其將軍也傳來大捷的消息。去年臘月被雅隆部人追擊入侵河西走廊的劣勢一掃而空,雅隆部人被哥舒那其率領西北邊兵前后包抄,整個包了餃子,精銳盡損,狼狽逃回老家,還被哥舒那其俘虜了一個族長之子。 過了半月,西南也傳來好消息。定國大長公主將親自押解南詔王羅邏閣回京,同時將南詔納入云南版圖,并奏報陛下,請求設立大靖第十一道——云南道。 捷報頻頻,不僅驅除外敵,還開疆拓土,定國大長公主的戰神之名再度傳開。一時間大靖百姓自發地舉行各種慶?;顒?,慶祝大靖勝利,也祈求老天保佑今年能豐收、平安過年。 在這種時候,似乎大家都忘記了年前年后縈繞在皇城周圍不散的前太子冤魂,關于前太子死亡的議論傳言也少了,倒是為當今皇上歌功頌德的多。 百姓們的這種歡樂氣氛似乎也感染到了端坐皇城的九五之尊。自高嫻君為他誕下麟兒后,司馬誠每天都是咧著嘴笑,高興得不行。 即便他收到司馬妧非但沒死,反而將南詔徹底打下來的戰報,他也沒有流露出太多生氣的情緒。 沒關系,開疆拓土的功勞最后會算在皇帝頭上。 至于司馬妧,一次殺不死,還有下一次。前段時間不是前太子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么,司馬妧和司馬博二人的母親可是姐妹,他們二人的血緣關系那樣近,就說是她對當今皇上心存不滿,懷念前太子,故而借此鬧事好了。 只要她乖乖交了兵權回來,司馬誠有一百個辦法收拾她。 司馬誠志得意滿地如此想著,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入高嫻君的宮中,望著躺在床上的母子,他的心簡直高興地要飛起來。 “來,來,朕的小麟兒,快快笑一個?!彼抉R誠伸出手指頭戳了戳小嬰兒白嫩嫩的臉蛋,熟睡的娃娃胡亂揮了揮手,沒醒,懶得理他。 司馬誠哈哈大笑,他伸出手來,本想抱一抱孩子,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算了?;始矣斜O不抱子的傳統,他不愿為此違例,也不想太寵這個孩子,免得他母族仗著孩子的寵愛氣焰囂天。 高家現在的氣焰已經很高了。 思及此,司馬誠的笑意淡了些,他望向坐在床頭靜靜望著自己的高嫻君,柔聲道:“旨意已經擬好,我答應你的后位,待麟兒百日宴那天便向天下宣布?!?/br> 高嫻君微微笑了笑,其實自從有了這個兒子,她對后位反而沒有那么執念:“多謝陛下?!?/br> “先別忙著謝,”司馬誠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低笑道,“你若知道我還打算在那天再頒一道立太子的旨意,豈不是不知道如何謝我才好了?” 高嫻君的眼睛緩緩睜大,滿臉驚訝之色。 “陛下、陛下莫逗臣妾玩兒!”她似嗔似喜,半是試探半是心里真的歡喜。 司馬誠捉住她的手親了一口,低笑道:“自然是真的,君無戲言?!?/br> 這巨大的歡喜來得太突然,高嫻君喜得快懵了,但是她還來不及謝恩,便聽身邊的男人轉口道:“不過,朕有一個條件?!?/br> 高嫻君的心頭如同被一盆涼水潑下,她就知道,司馬誠絕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那么好。 即便如此,她依然裝作十分欣悅的模樣,柔柔道:“什么條件?” “你的父親,該告老還鄉了,”司馬誠又輕啄了一下她的手,這一次的語氣卻不是那么溫柔,“你父親一向是聰明人,趁我還沒向他動手之前,他最好知道什么時候見好就收。該給你們母子的,我都會給,可是那必須是我自愿,而不是他逼著我。嫻君,你明白嗎?”他伸手為她捋了一下散亂的發絲,動作溫柔至極。 可是高嫻君的心卻很寒。 如果沒有父親在朝坐鎮,司馬誠很快就會一點點剪除掉高家勢力。這樣一來,即便她是皇后,即便她的兒子是皇太子,也只是空占名頭,毫無勢力,只能仰仗司馬誠過活。 以兩個隨時可以用圣旨裁撤掉的虛名,換掉她父親的宰相之位,甚至以此消滅掉高家的勢力,司馬誠打得一手好算盤! 可是……可是她能怎么辦呢? 她敢不答應嗎? “嫻君?” 司馬誠溫柔的呼喚仍在耳邊,卻令高嫻君覺得一陣陣惡心。她垂眸思索著,竟想不出什么推脫法子,只好動了動嘴,剛要開口答應—— 卻聽得外頭宦官一陣急匆匆的腳步。 “陛下,陛下不好了!” 司馬誠眉頭一皺,沒人喜歡一個尖利的公鴨嗓子在自家門口叫不吉利的“大事不好”。 他起身沉聲道:“何事喧嘩!” 拿著拂塵的宦官氣喘吁吁,急急行了個跪拜大禮,磕頭道:“回陛下,十二、十二王爺往大理寺遞了訴狀,正賴在大理寺門口鳴冤不走呢!” “十二王爺?”司馬誠不可置信地重復一遍,上前道:“你說誰?” “便是陛下的十二皇叔,守陵的十二王爺,他、他歸京了!” 司馬誠回過神來,頓時火冒三丈:“沒有朕的命令,他敢回京!” “不止如此,”那宦官跪在地上不敢起來,身體哆嗦著道,“王爺他、他向大理寺狀告的人是、是……” “是誰?” “是陛下您!” * “我的大侄子死得好冤??!” 大理寺門口象征清平公正的神獸獬豸石像前,一名人到中年依然氣宇軒昂的男子正趴在石像上…… 撒潑打滾。 大理寺一干少卿乃至正卿都尷尬地站在旁邊,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這撒潑打滾的中年人正是多年不曾露面的十二王爺司馬無易,雖然眾官員都不認得他,可是王爺的腰牌玉牒做不得假。望著這個突然冒出來而且遞訴狀要告皇帝的十二王爺,大理寺的官員們都很發愁。 隨著時間流逝,大理寺門口聚集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有其他官署翹班來看戲的,也有好奇的平頭老百姓。 畢竟,這叔叔告侄子不少見,“王爺告皇帝”可少見! 眼看著大理寺的“人氣”越來越旺,大理寺卿覺得一陣腦門仁兒疼,他走過去悄悄勸司馬無易:“王爺,要不咱們進去說?” 司馬無易瞥他一眼,大聲嚷嚷:“進去說?大理寺卿的意思是接了本王的訴狀?” 他一聲吼,惹得眾人的目光全聚集在大理寺卿身上,搞得他一陣尷尬,訕訕道:“這……這下官不能接啊……” “為何不能接!”司馬無易吹胡子瞪眼:“狀告當今圣上勾結北狄謀殺前太子,本王可是有確鑿證據,人證物證俱在!” 他話音剛落,人群里不由得一陣交頭接耳,眾人議論紛紛。 恰在此時,一聲宦官尖利的聲音響起:“圣上駕到!” 竟是司馬誠親自來了。 他正好聽見司馬無易最后那一句“人證物證俱在”,惱羞成怒,御輦還未放下,他便怒氣沖沖吩咐禁軍:“將司馬無易拿下!” “本王乃是你叔叔!你有何罪名可以抓我?饒你是當今天子,這也是以下犯上,目無尊長!” 司馬無易挺胸直背,目光如電,氣勢逼人,與剛剛那副撒潑打滾的模樣判若兩人,竟是一副豁出命來的架勢。 禁軍侍衛居然暫時被他唬住了。 司馬誠氣得不輕:“你犯的就是欺君之罪,拿下!” 皇帝一發話,禁軍自然要聽令,可是好像冥冥之中有誰算準了時機似的,禁軍還未將司馬無易抓起來,便聽見一陣馬蹄疾馳:“報——!” 鎬京城中策馬狂奔是決不允許的,除非是緊急軍情。 望著匆忙下馬的士兵,司馬誠無端端覺得不祥,恰在這時,他和自己這久未謀面的叔叔的目光對上了一眼—— 司馬誠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了然。 了然? 他了然什么? 司馬誠心中猛地一跳,他深吸一口氣,伸出手來,以一個帝王的威儀平靜道:“呈上來?!?/br> “是!” 士兵雙手將火漆密封的軍報呈遞,由宦官再一層層呈到司馬誠面前。 拆開那封軍報,只迅速閱了第一行字的幾個關鍵詞,司馬誠就雙手一抖,眼前一陣陣發黑—— 司馬妧,十五萬大軍,清君側! ☆、第103章 這份軍報的發出時間是七日前,那時候司馬妧的大軍已經出了劍南道的地界,朝王畿地區而來。 算算時間,若按正常行軍速度,慢則七日,快則三日,司馬妧便將軍臨城下,劍指鎬京! 意識到這一點的司馬誠眼前又是一黑。 “為何劍南經略使不稟報!為何她一路浩浩蕩蕩竟沒有一點風聲!”司馬誠出氣一般將稟報的士兵一腳踢開。 “陛下、陛下恕罪!”不知道軍報是什么內容的士兵,簡直是遭了無妄之災,他戰戰兢兢伏跪在地,不知所措。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見高高在上的皇帝火冒三丈,雖然不知原因,可是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或是禁軍、宦官和宮女們,紛紛跪下,俯首在地。 望著俯首帖耳的上百來人,司馬誠的氣依然無法消散,他實在想不通,那么浩蕩的大軍,為何沿路官員和軍府均不稟報? 原因實在太簡單了,因為定國大長公主是率軍“凱旋”啊。除了睜只眼閉只眼的劍南道經略使范陽,其他不明所以的沿路官員們都以為大長公主是西南大捷,率著軍隊歸京領賞呢。 直到她的軍隊離鎬京不過幾百里路,卻依然有十五萬人之眾,沿路府縣的官員才覺出一點不對勁來。 難道……這么多人全是去領賞的? 好像,有點不對吧。 一個膽子大的州刺史在迎接司馬妧大軍的時候,大著膽子問出心中疑惑。結果,司馬妧派人將他押下,連夜命他……寫了一篇檄文。 是的,說來可笑,司馬妧手下沒有文采特別好的人,竟干脆將無辜的刺史大人抓了壯丁。大長公主殿下簡單粗暴地給了刺史大人一篇命題文章,讓他就司馬誠勾結北狄謀害前太子、以及陣前派人殺元帥之事,討伐天子身邊jian佞,“喚醒”犯下種種過錯的天子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