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他們都在外頭候著,加上我明面上帶著的,一共三十七人。阿甜,我讓你都見見?!?/br> 司馬無易說著,便推開酒館的后門,對著寂靜的夜空清脆地擊了三下掌。 ☆、第78章 接下來的場面有點像武俠小說。 一溜的中年大漢,屬于司馬妧父皇的超·熟·男暗衛團從天而降,齊齊跪拜在司馬妧面前,口稱“殿下千歲”,年紀雖大,不過氣勢如虹。 仿佛只要司馬妧現在下一道命令,他們就能立即殺到鎬京,砍掉司馬誠的頭,讓她登基體會一把當女皇的爽感。 “如何?”司馬無易勾唇對她側頭一笑,看起來十分驕傲。 司馬妧被他笑得頭疼。 “你們先下去吧?!彼龓缀跏菄@息著說出這句話,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應當拿這群人怎么辦。 記著明天一早司馬無易就得離開的事情,司馬妧斟酌著和商量:“這些人,皇叔先挑一部分得用的留下,剩下的若想離開的自便,不愿離開的可以做我的侍衛?!?/br> 如此安排,十分周到。 可是…… 司馬無易挑了挑眉:“阿甜,你不想為你兄長報仇?他可是直接導致司馬博死亡的真兇?!?/br> “是么?”司馬妧望進他的眼睛,澄澈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銳利:“皇叔話中深意,可是在……教唆我謀逆?” 說了,她終于說出了那個詞。 顧樂飛的心猛地一跳。 雖然他一直站在旁邊一言不發,但已察覺到話題的方向變得越來越敏感,事實上暗衛本身并不代表謀逆,真正敏感的是前太子的死。 司馬妧當然清楚,也毫不猶豫地捅破最后一層窗戶紙。 當她終于說出那個禁忌的字眼時,顧樂飛有些緊張,又很是興奮??赡苓B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是如此期待有人說出這兩個字,尤其是她。 畢竟這個念頭,他并不是和陳庭談過之后才有的。 大逆不道的種子一直埋在心底,只等合適的條件生根發芽。 司馬妧就是那個合適的條件、完美的契機。 所以,顧樂飛雖然從來不敢問,卻其實很想知道司馬妧本人對這件事的態度,畢竟他和陳庭已經先斬后奏,開始為她謀劃。 謀逆? 他的這個侄女,說話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直呢。 “如果你想,也未嘗不可?!彼抉R無易唇角微勾,眼角笑起淺淺的魚尾紋,他云淡風輕地說出驚世駭俗的話,仿佛謀逆真的像話本里寫的那么簡單,帶幾個暗衛刺殺掉皇帝就能登基。 本來嘛,誰做皇帝他都無所謂,橫豎都是司馬家的孩子,若是司馬妧,他看得還順眼些,有何不可? 他的心理負擔比顧樂飛的還要小。 可是司馬妧本人卻不這么想。 她搖了搖頭:“我如果想,早在他卸我兵權的時候便該起事?!?/br> “不,情況不同,”司馬無易糾正她,“那時候你沒有理由?!?/br> 現在卻有了。 司馬博就是最好的由頭,通敵北狄就是最大的罪過。 司馬妧沉默下來。 她不知道司馬無易是在試探自己,還是真的這么想。 可是她的想法卻沒有那么復雜。 “我與兄長的關系并不親密,說我冷血也罷,我的確沒有什么報仇的欲/望。換掉一個皇帝的代價會是無數人的白骨,而且它是個壞榜樣,將來總會有人如法炮制,更何況,我也未必會比當今圣上更加合適,”司馬妧神色淡淡,“非要我說,我還能舉出很多拒絕的理由,不過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我不愿,也毫無興趣?!?/br> 司馬誠到現在為止,雖然有些決策錯誤,人也小心眼了點??墒侨朔鞘ベt孰能無過,他并不算一個十足的昏君,相反還很有野心勵精圖治。 從司馬妧的角度看,既然目前還算太平盛世,她何必自己謀逆來制造出一個亂世?想要興兵造反,她早就做了,可是那根本就和她的初衷相違背。 就目前還算平靜的局勢來看,她是不會同意的。 可是將來呢?顧樂飛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依然什么也沒有說。 他知道,妧妧的性子其實十分固執,她若毫無興趣的事情,任誰逼著也不會做。 不等到千鈞一發的時刻,她便不會下定決心嗎? 顧樂飛轉頭去看她的側臉,欲言又止的模樣被司馬無易收在眼中,這位十二王爺的面上迅速劃過一抹探究的神色。 “我并非逼迫你,只是希望這股力量到了你手里之后,你能善加利用,”司馬無易語調和神情皆變得十分柔和,“至于用他們做什么,那都是你的自由?!?/br> “多謝皇叔?!甭牭竭@句話,司馬妧輕輕舒了口氣,如釋重負。 “妧妧……”顧樂飛凝視著她的側臉,忽而緩緩開口:“可是他在欺負你,仗著皇帝的權力欺負你。即便如此,你也要忍?” “小白,事情哪有那么糟?!笔聦嵣纤X得這輩子自己過得已經足夠順風順水,想做的事情都做到了,顧樂飛口中所謂的“欺負”,真的不叫什么事兒,頂多不過冷落罷了。 顧樂飛迅速看了一眼司馬無易,然后回頭道:“他讓你在大冬天跪了三天三夜,導致舊疾復發。這也不叫欺負?” 司馬無易聽得一驚,失聲道:“什么?那小子干過這種混事?” 此人確實不知情?這么多年,他就真的在外頭浪蕩不羈?沒有借機發展勢力?顧樂飛斂了斂眉,對于這個才冒出來不久的十二王爺的可靠程度,他心中一直存疑。 “皇叔勿擔憂,我早已好了?!?/br> 顧樂飛冷哼一聲:“難免日后再次復發?!?/br> “小白,你真是……想太多了,”司馬妧伸手抱住他揉了揉,“就那一次,之后不是相安無事?” “情況遠遠沒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為何不能忍一忍?” 天啊。 在關于政治的事情上,我們的大長公主殿下居然是個十足的樂觀派。 顧樂飛在心底長嘆一聲,深感無奈。 她果然不懂政治。 你能忍,我卻不能忍。 等到他對你起殺心的那一刻,一切就晚了。政治這種東西,一向應該未雨綢繆。 整個過程不會她想象的那般腥風血雨,只要手段巧妙一點、無恥一點,未必不能輕松達成目的。而如今的關鍵要拿到的,是司馬無易手中握有的那些證據。 抱歉,妧妧。 我要做的事情,你一定不想我去做。 不過你根本不必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 長長的眼睫毛垂下,如濃密小刷子一樣蓋住顧樂飛眼底散不去的陰沉。 顧樂飛臉上異常平靜的神情令司馬無易覺得怪異,仿佛本不應該是如此。 剛剛那句關于阿甜被罰下跪三天的話,死胖子應該是說給自己聽的吧。 他在試探自己? 他想試探些什么? 司馬無易瞇了瞇眼。 看來明日啟程回太原的路上,他和這個死胖子還有話要說。 真是不開心。 這個晚上的石門城,石門城中的這個小酒館,三個如此特殊的人在共享秘密之后,懷著三種不同的心思和目的入眠,然后等著將迎來平靜的、新的一天。 他們并不知道,而就在這個夜晚,千里之外的云南邊陲,正在上演一場血腥激烈的突圍戰。 圍攻者,乃南詔國一方。突圍者,乃韋愷麾下左前鋒,齊熠。 韋愷率十萬大軍與南詔開戰不久后,仗著兵多器利,便收復了數個羈縻府州,一時南詔節節敗退,大靖的士氣大漲。 但是隨之而來的不是節節勝利,而是戰事陷入僵局。 南詔王羅邏閣不理會韋愷的主動挑釁,龜縮城中,且利用云南復雜的山勢地形與大靖軍隊繞圈子、搞突襲,偏偏韋愷最擅長的騎兵在這多山的云貴高原沒有用武之地,一時間大軍竟停在原地,沒有辦法前進一步。 就當時的局勢來看,大靖還占著上風,收復了一半的地盤,可是韋愷想要的是勢如破竹的勝利,不是目前這種不溫不火的死水狀態。 而這恰恰是羅邏閣想要的。 秋日的云南烈日高懸,雖然不熱,陽光卻異?;窝?,而且外地人很容易覺得口干舌燥,極度想要喝水。 偏偏云南大旱,沒水沒糧。 韋愷的十萬大軍每日需要多少補給?那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韋愷收復的那些府州的糧食早就被他搶光囤積起來,他根本得不到補給。 于是,在韋愷越發深入這片地區的時候,他的大軍補給線也隨之拉長,羅邏閣完全可以派小隊趁機sao擾、搶劫糧草。等韋愷發怒攻打自己,他便可以引著大靖軍隊繼續深入。 就這樣耗著,他占盡地利,耗也能耗死他。 羅邏閣要將這個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將軍拖死在這片土地上。 韋愷不傻,他看出了羅邏閣的計謀,故而才選擇派精銳部隊夜間突襲,力求以此法擊潰南詔,最好生擒南詔王,再不濟也要振一振大靖軍威。 堂堂天朝,被一個西南小國打得昏頭轉向,成何體統? 而齊熠,便是韋愷派出的兩支精銳突襲中的其中一支的領兵將領。 很不幸的,南詔王提前得到當地族人的消息通報,猜到他們的意圖。不僅有了防備,還將計就計,打算甕中捉鱉,借助地形之利,設置陷阱,將齊熠率領的這支精銳一網打盡。 這是齊熠打得最艱難的一場戰斗,他跨坐在馬上,不停地揮舞著長刀。眼睛已經被血模糊了視線,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血還是敵人的,身邊的親隨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很多平日和他聊葷段子的老兵在嘶吼:“齊將軍,快突圍出去報告??!” 莫讓另一支精銳也被南詔包了餃子! 這些人的嘶吼仿佛在他的耳邊如雷聲一般炸裂,然后迅速被一聲又一聲的慘叫所掩蓋。 戰場原來是這樣殘酷的一件事情。 齊熠感覺到身下的馬在不停顛簸,他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成功突圍,不過他信任這匹馬,因為它是定國大長公主的戰馬。 司馬妧在啟程去河北道之前,將這匹名叫“無痕”的大宛寶馬親自交到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