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夜洛塵果然很快就回來,手里,還提著兩只精瘦的山雞。 “哇!師父好厲害,抓到山雞了!”景澤拍著小手,主動接過他手中的山雞,連毛都不拔,就想放進火堆燒烤。 “別亂動,給你師父來!”風千雪輕拍了他的手背,他努著嘴,只好將山雞放在地上。 “這里還有些野果,你們餓了就先吃吧!”夜洛塵又朝他們丟了兩個桃子,然后盤腿坐在火堆旁,開始處理剛剛抓來的山雞。 風千雪都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幾次在野外過夜,但她還是想起了她和南炎睿第一次在那依祁山附近的山林中,在那閃著月光的湖畔旁,他雪青的身影和那淡淡的皎白相互映襯,是那么的醒目,刻在心中,至今還是記憶猶新。 她想起了他吹長笛的樣子,還有他親自教她吹的那首《春涌》,一時興起,便從身后取出夜洛塵送的那把玉簫,緩緩的吹了起來。 看到她居然隨身帶了那蕭,夜洛塵眸中有暗波流轉,可聽她吹奏的曲子,卻又不是他教的那首,心下,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他知道,她是在想那個人了。 即便他如今和她朝夕相處,日夜守候,也無法拼除那個人在她心中的存在。 但他沒有打斷她,只靜靜的聽著她吹出的潺潺樂曲,時而如那風聲蕭蕭,時而如那流泉輕快,就像那戀人患得患失的心,有憂傷,也有甜蜜。 入睡的時候,風千雪從附近找了一些干草,鋪好在離火堆不是太遠的地方,但又不能讓偶爾躍出的火苗濺到。然后,她將已經睡著的景澤抱到干草上,自己再躺在旁邊,伸一只手摟住了他。 景澤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她溫暖的懷中,睡得似乎更香了。而她也因為太累,不一會也跟著入了夢鄉。 只有夜洛塵還靠在那火堆旁,手中拿著根沒燃的樹杈,在地上一筆一筆的畫著三個小人。那是他仿著景澤的畫風畫的,簡單、幼稚,卻飽含了他所有的念想。 夜風起了,四周的樹木被吹得沙沙作響,燃著的篝火亦是被吹得搖晃。夜洛塵看了看睡著的兩人,忽然起身解了自己的外衫,小心翼翼的替他們蓋在身上。 然后,他也去尋了些干草,鋪在離她不遠的空地,也緩緩閉上了眼。 天還沒亮,他們就被幾陣凌亂的腳步聲驚醒了! “千雪,上樹!” 夜洛塵警覺的看著某個方向,剛剛那陣腳步,似乎是從那傳來的!可是,只聞其聲,卻未見其人! 風千雪拉起仍是睡眼惺忪的景澤,腳跟一抬,這一大一小的身影瞬間匿于樹中。 “師母?”被這突然的變化嚇得清醒的景澤,不解的開口詢問。 風千雪一手捂住他的小嘴,低聲道:“有人靠近,你別出聲?!?/br> 景澤的小臉立即變得嚴肅,咬著唇,立即不出聲了。 夜洛塵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初曉的晨風微微吹動著他的衣擺,他舉著劍,幾乎是屏住呼吸,等待著敵人的侵襲。 就在這時,突然從林中躍出數十只黃色瘦長的身影,咧著嘴,喉間發出兇狠的“嗚嗚”聲,并朝著夜洛塵步步前行。 風千雪很快認出了那些身影,那都是性情十分兇猛的野外霸主——豺狼! 這附近,居然會有豺狼? 夜洛塵見是豺狼,手中即刻聚了內力,然后腳跟往后一抬,就在他躍起瞬間,順手飛出了幾片幽藍冰葉。 然那些豺狼像是經過了特殊訓練,快速閃過了冰葉的襲擊,直接朝他飛撲而去! 他徒手揮劍,在半空劃出一道亮白,躍在最前面的兩只財狼被他生生劃破雙眼,慘叫了兩聲便即刻摔在地上。緊接著,又一批豺狼從樹叢中飛出,前赴后繼的同時朝夜洛塵撲了過去! 夜洛塵極速出劍,不停的在半空劃出亮白,而風千雪也在樹上不斷的飛出“冰魄神葉”,可那些豺狼好像都不怕冰葉似的,即便受了傷,卻是越挫越勇,甚至轉而朝他們所在的樹上爬了上來! “??!師母,那些狗會爬樹!”景澤忍不住了,緊張的大叫! “那不是狗,那是豺狼!抱緊我了!”風千雪見這棵樹呆不住了,又攬著他跳到了另一棵樹! “哇!好刺激??!”景澤見自己也能在樹上飛來飛去,興奮得都忘了自己正是處在危險之中。 夜洛塵在樹下打得辛苦,那些豺狼必定是被人施了什么法,就是被打死了,也還會掙扎著照沖過來! “你在這待著別動,我下去幫他!”風千雪將景澤放在樹干,自己則跳下去加入了這場戰斗。 “千雪!你上去!”夜洛塵斥聲下令,不愿讓她過來幫手。 “不,趁我現在還能幫忙,我怎么能只讓你一人應對?”說罷,她已是從腰間掏出玉簫,迅速的在那孔間吹了起來。 那聲聲“嗚嗚”的音色,此刻就猶如鬼泣,刺破了豺狼的耳膜,擾得它們紛紛亂了陣腳,七歪八倒的失去了進攻的架勢。 夜洛塵趁機展開殺戒,將那些錯亂的豺狼,一個一個開膛破肚,讓它們再也無法朝他們撲來。 眼看這場戰斗即將勝利,半空中卻突然躍出了一黑色身影,正朝著景澤所在的樹干飛奔而去! 不好! 風千雪急忙甩出冰葉,而夜洛塵亦是躍到樹上,將景澤一把抱了下來。 無刃被風千雪的冰葉劃傷了手腕,眼眸一冷,揮袖朝她灑出毒粉。 “千雪!”夜洛塵心下一慌,可那毒粉已經揚在半空,不止是她,就連他也會一起吸入!他只來得及捂住景澤的口鼻,再大步朝風千雪奔了過去。 風千雪自是屏住呼吸,可他們退無可退,烏黑的粉末已滲入空氣,并緩緩的落在他們身上。 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些什么毒,又會出現怎樣的反應,她只害怕會影響腹中的孩子,這要是…… 她真的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就在這絕望的瞬間,卻又有另一批粉末,從他們身后鋪灑下來。那是白色的,泛著點點金光的細粉,與那黑色混成了灰色,并逐漸取代了四周飛揚的塵埃。 無刃像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化,詫異中,一道熟悉的藕荷色身影竟橫檔在了他的面前。 “公……公主……” 他不由驚叫出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娉婷的身影,微卷的深栗色長發,剔透如琥珀的雙眼,不就是已經嫁入南陵,成了太子妃,后又聽聞墜崖致死的前公主,花婉月嗎? 這一瞬,不止是他,風千雪也是意想不到,本應死去的花婉月,如何又出現在迦蘭境內? 難道,她的墜崖,真的只是助她逃離皇宮刻意制造的一個假象? “姑姑!”景澤倒也認出了她,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句。 花婉月微微轉頭,可她琥珀般的眼眸卻好像沒有任何焦點,這讓風千雪不免起了疑惑。她的眼睛難道…… “無刃嗎?我求你放過他們。就這一次,算是給我一個面子吧!”花婉月又重新將面孔轉向無刃,雖然目不聚焦,但她似乎能看到依稀的光影。就在她聽到這邊有豺狼動靜的時候,她就猜到,那一定是無刃養的豺狼。 “公主,這是王上的命令……”雖然這么說,可無刃還是收起了劍。他心中還是震驚,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會是他以為已經香消玉損的公主。 “就這一次,算是給我們寬限幾天。我想,哥哥若是知道我還活著,一定也會讓你殺了我吧?”花婉月表現得非常的平靜,好像她篤定了他一定會放過他們。 果然,無刃在聽到她這話后眼眸微微一沉,隨后對著那些豺狼吹了聲響哨。不一會,那些豺狼像是聽見了命令,咧著嘴,“嗚嗚”的慢慢后退。 “公主,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后,你將三王子交給我。我不會告訴王上,你還活著?!?/br> 留下了這句話,無刃亦是閃身離開了這片山林。 麻煩終于走了,風千雪的目光又重新回到花婉月身上,看她如今似乎比之前更清瘦了,也不知她墜入那山崖后,究竟又遇到了什么??伤谷换钕聛砹?!甚至,她還可以說話了! “姑姑!”景澤掙開了夜洛塵的手,朝花婉月撲了過去! 花婉月像是聽到了久違的聲音,有些激動的蹲下身,抱住那小小暖暖的身子,淚水浸濕了雙眼,“鴻兒,我都聽說了,還好你還活著!” 風千雪慢慢的朝他們走近,看這番相認的場面,心中亦是有些顫動。 “嗚嗚……他們都沒了,他們都沒了……”景澤哭喊著,抓著花婉月,像是抓著自己唯一的親人。 夜洛塵看了他們一眼,最后還是朝風千雪走了過去。 “你沒事嗎?剛剛那毒粉……”他有些擔憂的掃去她發上的粉末。 她搖了搖頭,沒覺得身上有任何異樣。 花婉月聽到了他們的話,轉頭朝他們說了一句:“我剛剛灑的是那毒粉的解藥,沒事的。無刃用的毒,是我以前教他配的?!?/br> “婉月,你……”風千雪終是忍不住朝她走了過去,“你居然能說話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還有你當初……” 花婉月眨著茫然的眼,似有片刻愣神。 景澤的小手也朝她的眼睫拂去,“姑姑,你看不見嗎?” 花婉月淡淡一笑,“看不見也罷,這樣,才不會被外表所迷,真正用心去看一個人。千雪,以前……是我不對……” 她緩緩的站起,拉著景澤,朝著風千雪和夜洛塵的方向,給他們鞠了一躬。 “謝謝你們一路對鴻兒的保護,我聽到有他消息的時候,千雪,我就猜會是你了。只是,我沒想到你身邊的人是……”她有意無意的朝視野中那高出一截的人影看去,聽這聲音,就知道不是南炎睿了。這樣也好,她之前對風千雪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也不敢再去面對那個人了。他說不定會記仇,她還想活得久些,直到找到屬于她的宇文飛。 風千雪朝她走近,伸手把上了她的脈搏,也細細觀察著她的眼睛。沒有外傷,卻是真的看不見了。 “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恢復聲音的?你是如何從那崖底翻出皇宮的?” “我……” 回想起那辛酸的幾日,她的心又微微的在顫抖了。 那次她墜落山崖,確實是和冬蕓商量好的。冬蕓雖然背叛過她,但卻真正是同情她的。是冬蕓告訴她要離開皇宮,如若沒有其他的路可走,墜落山崖便是她最后的選擇。 為了出宮,她只能賭了! 冬蕓帶著她去馬場,從那不但偷出了馬,還偷出了一個可以勾住樹干的鐵鉤??伤緵]有把握自己真的能在墜崖的瞬間,還能冷靜的拋出鉤子。 她從沒有在哪一刻感到如此的心驚膽顫,那瞬間她幾乎都要放棄,就這樣讓自己跌死算了!可是,她卻想到了宇文飛…… 原來,人在臨死前的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想念的人是誰! 他從小就一直陪伴著她,她闖禍,他擺平,她若受傷,他會比她傷得更重!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已經習慣了他的保護,所以她覺得自己不用再去習武。她真的太依賴他了…… 如若不是被自己的眼睛欺騙,她怎會去對那個不可能愛上她的人動心呢? 是她有眼無珠,才看不清宇文飛對她的真心守護。如果還能重生一次,她一定不會再被自己的雙眼所惑!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恢復了聲音,或許是在墜崖的那刻大腦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以那時,我就喊出來了。后來,我在那林中,不知走了多少個黑夜。手舉著火把,只要它滅了,就立即將它重新點上??赡切┮矮F還是追著我不放,如若不是我一直隨身帶著毒粉,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成為第幾個野獸的盤中餐?!?/br> 花婉月縮著雙腿坐在篝火邊,景澤一直靠在她半邊身上,依偎她,就像依偎著自己的母妃。風千雪亦是坐在景澤身邊,手中撕下一只烤熟的野雞腿給景澤遞去。 這是他們在這山林里待的第二個夜晚,有了無刃的三日承諾,如今,他們倒是不急著逃跑。 “那你的眼睛,是在你發現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就失明的?”風千雪把過了她的脈搏,并沒發現有什么異樣。如若不是頭部受撞有淤塊壓迫神經,那就是她自己心理的問題了。 花婉月點了點頭。 “如果是你自己心理的問題,我無藥可醫?!憋L千雪直接說了。 “不用醫了,這樣,也挺好的……”她微垂著眸,看前方跳動的光影,那定是他們點燃的篝火。 風千雪有些憐憫的看她,后又突然開口問到:“你想見宇文飛嗎?” 聽到這個名字,花婉月的眉頭忽然就跳了起來,雙手朝風千雪的肩膀抓去,“千雪,你知道他在哪?我……我就是來找他的!可是,我始終打聽不到他的去處……” “他還在南陵,而且就在燕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