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那是一艘足有五艘漁船那么大的游舫,立在上面的是一聯排的單層小樓,里面一共有三個房間,最頭的那間,還向前伸出一個可以擋雨的露臺。 風千雪選了第二間房,南若寒是第一間。 她本以為,這房于房之間應該是完全隔開的,卻沒想,她一進房,就看見本應是墻的那面,不過是一鏤空的雕花木板,將她與他的房間分割開來。 那豈非是她在這房里做什么,他都能完全看到? 更可惡的是,這木板竟沒有帷幔掛下。 她不得不懷疑這是他故意弄的。好在她后面的第三間房和她這間并不相通,否則,她真正是沒有一點兒*的空間了。 他們才剛一上船,不一會,她就感覺這船已經開始移動,正慢慢朝著前方加快行進。 船畢竟還是大點的好,即使江面風再大,也沒有剛才那艘小船晃得厲害。而她此刻正站在甲板,感受著江風如刀削一般拂過自己有些干燥的臉,視線,卻逐漸變得朦朧起來。 是霧,極大的霧。 即便在岸邊時太陽照得有多么刺眼,一旦上船,云層馬上變得厚重起來。 水氣,真的很大。如今,已經沒有漁船敢在這附近出沒了。 忽然,身后襲來一股暖流,南若寒不知從哪里拿出一件披風罩在她的身上,并將帽檐拉至她的額前,用一夾子將它定好。 “這樣,看著挺像我們陽魁教的教主……夫人?!?/br> 他又在逗她,似乎并不在意前方未知的重重兇險。 她不由得捏了他一把,都什么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情在這里和她開這種下三濫的玩笑。 他“嗷”的叫了一聲,眼神怨怨的看她,“別那么嚴肅嘛!你再這樣冷著臉不笑一下,被這江風吹得久了,可是會面癱呢!”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下,然后轉身朝那露臺走去。 他跟在后,也一起和她到了露臺。露臺上擺著一張石桌,旁邊四張石凳已經被粘劑穩穩的固定在位,無法移動。她選了其中一張坐下,低頭的時候,才發現那石桌上竟刻了棋盤。上面,一黑一白兩手棋,也已成局的落在盤上。 “若寒,你這船,是和誰買的?為什么賣主不把這棋收回去呢?”她忽然覺得有些不解,若說這是廢棋,可它們表面沒有一點磨損,甚至在這霧色漸濃的江中還隱隱透著光亮。再仔細一看,原來那些都是玉石,只不過表面被人染了顏色,這才看不出是玉來。 南若寒目光隨意朝桌上一瞥,淡笑:“買?你說誰會將這么好的船賣給我們這可能回都回不來人?這一木一梁,都是新的,那些造船的人心疼得很?!?/br> “那這是……”怪不得,她上來的時候,似乎也聞見了一些新漆的味道。 “自然是連夜讓人做的!雪兒,你可不能小看我們陽魁教的能力,他們一旦辦起事來,必是雷厲風行!不過這棋局嘛……當然是拿來給我下棋用的!否則,這漫漫江路,無聊的話……” 他還當真以為他們是來這游山玩水的? 風千雪有時真是看不透他!一開始,說這水路險,行船的人必須格外注意的人是他??墒巧洗?,一點警惕性也沒有的,仍是他! 她不想再和他說半句話,只不時的將視線移向前方,那朦朧的霧氣,似是越來越重了。 隨著霧氣的漸漸加重,四周也變得濕潤起來。船舫的甲板上,本還站著數十名他陽魁教的守船教徒,可因為水氣太大,那看似離他們不遠的教徒,如今連衣袍都看不清了。 就在此刻,一抹清幽的光亮從眼前閃了開來,風千雪這才注意,南若寒不知何時已將夜明珠端在手上。 透過那抹亮光,風千雪又朝四處看了一看,很神奇的,江面又變得清晰了幾分,前方教徒的身影又看得見了。但夜明珠的關照范圍畢竟有限,再遠一些,也還是一片朦朧霧色,并且,天空亦有逐漸變黑的趨勢。 這才什么時候,就天黑了? 不,不是天黑,而是,要下暴雨了! “這條江,叫依祁江,當地人也將它稱作‘假?!?,寓意是,這船駛在江上,就像駛在海上一般,隨時都有不可預知的風險??磥?,這‘假?!?,還真不是浪得虛名?!蹦先艉@次,終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和風千雪開著無關緊要的玩笑,而是一臉嚴肅的,望著前方即將大作的暴雨,認真的說。 假海? 風千雪瞧著也頗覺像海。 “進屋去吧,繼續坐在這里,會被淋濕的?!?/br> 他話剛說完,天空果然就下起了雨,并逆著江面,斜斜朝他們撲打過來。 風千雪即刻起身,拉穩披風的帽子朝房內跑去,可南若寒卻沒動,眼中盯著棋局,不知在想著什么。 狂風,呼嘯的從江面往甲板直直吹過,銀白的蓮蓬衣被風吹得完全沒了形狀,船身在晃,卻不停行。為了穩船,左右護法各顯神通,將自身的內力圍成屏障向四周散開,以阻擋風吹。很快,船身又恢復了平穩,就連飄至甲板上的雨珠也愈加小了。 南若寒開始在桌上下棋,只是上面的棋局很是奇怪,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棋局,倒像是一個陣法,黑色的是墻,白色的就是他們。 風千雪本已回到房內,剛想躺一會,便覺船身劇烈搖晃。她不由緊緊抓著床欄,生怕自己一個不穩摔滾在地。但又很快,那晃動漸漸恢復平靜,就連窗外似乎都止了風聲,不再嗚嗚作響。 她好奇的走到窗前,仰頭,只見一層薄薄如結界的膜,將風雨和船阻隔開來。 感受到那似乎是來自一男一女的內力,她便知道,是那左右護法。 心安定了一些,這樣的話,她是不會擔心船會突然翻了??删驮谒D身走回床上的時候,船體又猛地一個晃動,似乎比之前來得還要猛烈,只聽四周“轟”的一陣雷鳴,房內的燈火驟然滅了,隨即,一切又停了下來。 風千雪背靠著墻,一時半會還沒從剛剛劇烈的震蕩中回過神來。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船體被雷擊中了? 她瞬間臉色蒼白,擔心著還在露臺那坐著的南若寒,急忙沖向門口,卻在看到外面的一切時,腳步驟然頓了下來! 寬大的客廳,長形的白木方桌端正的立在中央,還有田園風格的懶人沙發,50寸大屏的超薄電視……那不是,她在現代的家嗎? “雪,你怎么才起來?今天不是要去醫院報道的日子嗎?你看看這都幾點了?”藍色方格子襯衫的中年男子,此時正坐在沙發上翻著報紙,看到她出門,不由責怪的轉過臉來,教訓了她。 風千雪愣了半晌,滾了滾驚訝得幾乎發不出聲的喉嚨,下意思的喊了一聲:“爸爸?” 那中年男子皺眉,“廢話,我不是你爸,那你是怎么來的??!你睡糊涂了是嗎?還是時差在美國,還沒調得過來?” 風千雪深吸了口氣,突然激動得說不出話,她……回家了? 她……怎么會突然回家了? 她記得這天,這天是她從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畢業的回國的第二天,因為早早就聯系好了國內的工作單位,所以今天,是提前去單位報到的日子。 她本是西醫出身,可穿越之后,卻在白皚山碰了整整十年的草藥。 十年了,她日思夜想都想要回來,卻沒想就在她已經放棄這個希望的時候,她回來了! 一時間,淚水迷蒙了她的視野。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去!這可是全國最好的醫院,你可別以為自己是留學生就擺大架子!”中年男子又催了一句。 風千雪幾乎是狂奔到他的身邊,擁著他,在他面上大大的親了一口。 “爸爸!我回來了!”她好怕這只是一個夢,可是,當她伸手碰到他時,竟是那么的真實。 中年男子像是受寵若驚,“我自然知道你回來了,你昨天不就已經從美國回來了?你不會還以為,自己還睡在飛機上?走走走,別在這里發神經了!” 風千雪點點頭,然后跑到鏡前,首先看了看自己。 不再是那梳著云髻的古典美人,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那素白的碎花襦裙。她真的,完完全全做回以前的那個雪兒了,她的名字,叫做夏雪! 她是夏雪,不是風千雪! 她好高興…… 南若寒一直在船頭的露臺上下著棋,走了幾步,就有些感覺不對。 話說這棋臺,是他回玉峰山從師父手中借過來的。這不是一普通的棋臺,上面的棋子,黑色的是用玉峰山的紫云玉所做,那是一種外表漆黑泛紫仿佛涂有顏料,可表面依然透亮的特殊玉石。而白色的,則是用與紫云玉材質相同,顏色卻不同的白云玉做成。這兩種玉石,對陣法極有靈性。無論是什么陣,只要將這棋臺一擺,上面的棋子,就會自動步出陣法的走勢。 也因此,南若寒才有信心突破這江。 可為什么,其中的一顆白棋,他明明沒有動,它就像是自己行錯了方向,跑到棋盤外面去了? 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才剛想到進屋去看看風千雪,只聽旁邊有人奔來的腳步。 “教主,教主!”是一普通教徒,他原本是負責守在小樓周圍,時刻觀察周邊動靜的巡士。 南若寒眉頭一皺,“出什么事?” 那教徒像是很急,臉色也有些微微不好。 “那個……風姑娘,風姑娘她……” ------題外話------ 記錄一下目前擁有的寶物。 雪:攝魂鈴、夢魂蕭 寒:幽冥笛 寫到這章我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在寫穿越小說,因為一開始的時候并沒有提到女主在現代的事情。以后,可能還會穿插一些。 ☆、第七十二章 她,不想再回去 “她這是什么情況?” 房間內,南若寒坐在風千雪的床邊,一邊握著她的手,一邊轉臉問向他的左護法上官越。 上官越是陽魁教內數一數二的神醫,最喜歡研究稀奇古怪的病癥,在教內,人家也稱他為“瘋醫子”。而此刻,他在試探了幾次風千雪的脈搏之后,眉頭甚是不解。 “稟教主,風姑娘的心脈皆很正常,只不過……有一奇脈匿于其中,就好像,好像魂不附體一般……” 魂不附體…… 南若寒突然覺得心要裂了一般,如果她不在了,他在這世上又還有什么值得留戀? 他寧愿一直在她身邊,忍受血咒之毒不時的侵蝕他心,也不愿看她比自己先行離開。 如果剛剛他不讓她進屋就好了,他一時被那桌上的棋盤陣局迷了心竅,竟沒留意她進屋之后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怎能讓她在這時候離開自己的視線? 到現在,他才醒悟,這依祁江中所布的陣法,是天下少有的——迷心陣! 所謂迷心,便是這布陣的人,能通過風雨雷電等天象變化,感受到行船的人隱藏在心中最最渴望的事,然后便對那個人下陣法,讓此人以為自己已經實現愿望,沉溺在虛擬的幻境中不愿回來。 想來之前渡過此江的人,皆是被這陣法迷惑。 那為什么,他們陽魁教的教徒和他自己,卻沒有任何事呢? 他想起了! 他自己身中血咒之毒,他全身的經脈形同空設,別人無法給他點xue,所以,那布陣的人便無法通過他體內的情緒變化,控制住他的意識。而至于他身邊的教徒,陽魁教和陰魁教皆有一個極端的入教規定。他們會在每個教徒身上種下一蠱,那蠱經口進入體內,會慢慢攝取他們的精氣,達到一定程度后,他們亦會像他一樣,外人無法給其點xue。而他教主,亦能通過發動此蠱,對自己的教徒隨時調令。 想通了此事,他自然不在擔心他們過不了這個依祁江,可是他的雪兒…… “越,你必須盡快想辦法,將她抽離魂魄攝回來!”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他必須要把她呼喚回來。雖然此刻,他無法感受到,她心中最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上官越起身在房間里反復踱步,此時的他已然將那寬大的帽檐往后放下,露出一張同樣精致絕倫的臉。和花天佑一樣,他亦是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捎⑼Φ膭γ纪钢詺?,比起花天佑不時露出的書卷味,他更像一個面不改色的冷血醫怪,讓人看了不敢說話超過三句。 而同樣作為護法的司徒靜,此時也靜靜的站在一旁。帽檐亦是被她拉下,露出一張雖不算傾城但容顏秀氣非常耐看的臉。彎彎細細的柳葉眉下,汪汪水目一直注視著坐在床邊的南若寒,只是,他并未曾注意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