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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晚低下頭,抬起右手,用嘴唇輕輕碰了碰戒指。 她以前覺得前路漫漫看不到出處,這輩子如果注定一事無成,就這么渾渾噩噩過日子也行。 直到在舞蹈室重新遇到傅津南,她心底那灘死水又活了起來。 她站在暗處,看他孤身只影游戲人間,看他跟人逢場作戲,看他笑裝紈绔子弟。 周成康是個好老師,不論是學書法,還是教她為人處世都做得極好。 唯一的錯就是不該在她耳邊時時提起“傅津南”。 旁人對傅津南的評價褒貶不一,只有周成康,每每提起傅津南,總是搖頭嘆氣說:那場禍事毀了一個好孩子。 唐晚不為所動,那時的她對傅津南只有一個看法:殺人犯。 見死不救的殺人犯。 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許是恨意太明顯,周成康終于有所察覺。 高三學業繁忙,她去周成康那兒學習的時間越來越少。 偶爾去一次,周成康老是憐憫地看她半天,最后端著茶杯意有所指告誡她—— 丫頭,人最不能算的就是生死。這命,你得認啊。 丫頭,這世界哪有這么黑白分明你啊,別太鉆牛角尖。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周成康三番五次明示暗示,還拿李慧蕓說情,唐晚心軟,做不到明目張膽反駁。 鬧到最后,她跟周成康承諾:他如果不招惹她,她就不去主動招惹。 周成康明顯放下心。 只是他忘了。 北京這座城市看似很大,大到兩人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可有心遇見的人是躲不掉的。 那天,她一如既往去校外的舞蹈室練習。換衣間沒關門,她舞蹈服脫到一半,門口突然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那人抱著胳膊倚在門口嬉皮笑臉問:“換好沒?” 唐晚后背僵硬,揪著衣服不敢回頭。 那人半天沒聽到動靜,嘶了一聲,抬腿要往里走。 腿剛邁一步,換衣間外傳來女孩的嬌嗔聲:“你怎么在這兒?都找你好半天了呀,我早換好衣服了,我們走吧?!?/br> 傅津南意識到認錯人了,不好意思咳了兩聲,嘴上誠意滿滿說了句抱歉,走之前還不把換衣間的門闔上。 關門前,唐晚借著換衣間的落地鏡看了眼門口。 頭頂光線齊落在他臉上,眼是眼,鼻是鼻,硬是比旁人落得好看。 要怎么形容那場面呢? 天隨人愿吧。 她這人道德意識雖然不太強,卻也沒想過主動招惹傅津南。 是他自己闖進換衣間的,跟她沒關系,她也沒有違背對周成康的承諾。 回去的路上,她邊走邊想,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 既然躲不掉,那就不怪她了。 報復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大概是讓他心甘情愿上鉤,心甘情愿赴死。 他這樣的什么都不缺,除了感情,她很難從別的方面入手。 所以她選她拿她自己做賭注。 她鋌而走險,一步步接近他。 她用最純粹、真摯的情感對付他,一路心疼他、關心他,愛他,學著他喜歡的樣子,慢慢引君入甕。 找他簽名,一是為了緩解副校長難堪,二是跟他接觸。 看《大話西游》,她故意哭得稀里嘩啦,湊近他,試探他能接納的底線。 送他尾戒,告訴他,她知道他是不婚主義,但是沒關系,她愿意飛蛾撲火。 連電影院拿束鮮花她都沒放過,她特意選了香檳玫瑰,告訴他不是只有男孩才能送鮮花。 …… 她三番兩次在他面前提父親,提那場丑聞,他有所察覺,卻沒將這兩件事聯系起來。 那怎么辦呢。 她只有離開,故意以退為進,逼他做出選擇了。 如她所愿,他上鉤了。甚至比她預料的結果更好,他愛上了她,愿意跟她試試。 尾戒是枷鎖,也是魔咒,她理所當然成了他的心魔,畢竟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可明明都按照她的設想走了,她為什么不開心呢,為什么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呢? 胸口像堵了一塊大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水龍頭的水嘩啦嘩啦流,唐晚捧了把冷水撲在臉上,水滴順著下巴滑進脖子,涼意滲人。 唐晚抬頭望著鏡子里陌生的自己,望著那枚燈下燁燁生輝的尾指,捂臉,無聲哭了出來。 她該怎么辦啊,她該不該隨他入籠、賭一場春秋大夢呢。 — 唐晚沒猜錯,傅津南時間很緊。 昨晚剛到蘭州,今天下午他就得飛回北京。 回去的途中,兩人之間無形多了一層看不清的薄膜,唐晚怕他看出端倪,一路睡回北京。 下了飛機,傅津南一手牽著她,一手提著行李義無反顧往外走。 這感覺……挺像私奔的。 可惜,私奔未遂。 兩人剛到停車場,傅津南話都沒來及說就被人打暈壓了回去,而她跟著一位穿著職業裝的男人走上了另一輛奧迪車。 奧迪后座坐了一個冷艷、凌厲的女人。女人一身黑色職業西裝,涂著紅唇,頭發收拾得一絲不茍,渾身散著一股長年累積的威嚴,是一個氣派十足的精英。 難怪這幾位公子哥都怕這位,連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懼意,那是氣勢上的絕對碾壓,讓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