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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雨水空間不斷擴大,迅速侵占了日光照射的地方,灰色的雨云和水汽迅速擴散,下雨的地界不斷侵占陽光。 草原上的牧民們眼睜睜看著這幅詭異天象,雨水追逐著陽光,雨云追逐著太陽。雨和陽光在空中全然割裂開,并且整齊地侵襲過來。 路行之隨意揮了揮衣袖,袖底的長風吹遍了草原每個角落。 只要有風的地方,就會有雨。 在一天之內,整片草原上暴雨如注,沒有半點陽光。 烏壓壓的黑云彌漫在整個草原上。牧民們躲在帳篷里,不明白這一場莫名其妙的大雨究竟怎么來的。 雨水沖刷著草根,泥漿在地上流淌,小羊渾身的毛濕透,老樹的葉子啪嗒作響。 在這場傾盆暴雨里,路行之悠然行走在草原之中。 從戰爭邊緣逃難的牧民瞥見道袍的老人,往往惶恐躲在帳篷內,他們害怕地蜷縮起身子,避免自己被道宗的修士發現。 路行之從每一頂帳篷外經過,他見到了畏懼的牧民,也見到了戰場上的逃兵。 哪怕從最弱小的普通人身邊經過,他也并沒有出手殺人的打算。 這場交鋒已經超出了普通人能夠理解的界限,在暴雨剛剛落下的時候,草原諸部也并不明白,他們將會面對什么。 當草原上的暴雨接連下到第三天時,欒闊海子里的水線已經上漲到岸邊。草原上大片的積水與湖泊連在一起,泥漿在整片草原上翻滾。 水沖過草皮,一直蔓延到牧民們的帳篷門口。 整個天空晦暗不明,暴雨如海。 草原諸部的戰爭也因此受到了影響。戰馬陷在泥坑里,糧草無法順利運輸,戰士們在傾盆的暴雨下拽著馬往前走,糧草被徹底打濕。 跪坐在帳篷里的牧民對此束手無策,他們在漏雨的帳篷里抱著母羊,虔誠地向長生天禱告,希望惡劣的雨季可以早日過去。 四面八方的禱告聲順著雨絲,一字不落地傳到了路行之耳里。 他凝神看著傾盆雨海,微微輕笑了起來。 下一刻,他抬起腳大步往前走,身形漸漸化作水光融入到雨中。 在黃河岸邊的平原上,黑色的馬車在無人荒野里緩緩前進。車輪幾乎在地面上懸浮,因此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盡管已經到了中午,車廂里依舊漆黑一片,哪怕車簾被風吹起,外界的日光也無法照進木制的車窗里。 就像是一道黑暗氣息,徹底阻隔了車廂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葉三輕輕扣了扣車廂,手指卻像落在軟綿氣息里,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葉三掀開車簾,準備將頭探出去的時候,卻被車中的溫柔氣息阻隔,將他攔了回來。 他扭頭打量了一下云清,后者搖頭道:“能夠神魂兩分,在千里之外幻化出一輛馬車,這樣的能耐,整個道宗不會超過兩個人?!?/br> 葉三想了想,看著漆黑的車廂道:“敢問前輩,要送我們去哪里?” 馬車里傳來一道溫和而蒼老的聲音,“往逃命處去?!?/br> 葉三沉默片刻,開口道:“我不能逃命?!?/br> 老人的聲音溫和而不容抗拒,幾乎沒有拒絕的余地,“你遍經生死,心中已沒有答案。如今心神受困前路不明,若不逃命,又能往哪里去?” 路行之的心念站在中原大地上。他踏過長河與山川,寬大的衣袖在空中輕揮,然后掐指算了算。 無數靈光從他的指尖飛射出去,在天地里疾飛。 一道靈光順著黃河道,穿透過水澤和山坡,筆直朝奔跑的馬車沖去。 馬車里的溫度驟然變了??諝鈽O為潮濕,水汽從車窗里蔓延。 葉三坐在車廂里,周圍的靈氣被強行扭曲,已變得有些混亂。外界的靈光如閃電般劈向馬車頂部,在觸及黑色車廂的一瞬間,卻被黑洞一般緩緩吸收。 黑色的大馬車,像是深不見底的沼澤,幾乎能夠吸納一切外部的力量。 外界的突擊頓了頓,路行之若有所思看著手指尖,力量消失在了馬車的邊緣,因此無法追蹤到具體的位置。 他想了想,五指猛地握成拳,朝著某個方向伸去。 馬車的青簾被突如其來的風吹起。車廂里的濕氣驟然加大,那些濕氣幾乎有了實體,將車廂里力量擰絞地繁雜一片。 無數的潮氣和靈氣在黑色車廂里擠壓,幾乎將空氣都擰干。葉三坐在車廂里,看著爬上車內的潮濕水汽,抽出了手里的劍。 劍光轟隆一聲,在車廂里爆炸。黑色馬車猛地停頓在荒地上,車簾被內部的力量掀翻,向車身兩邊橫飛出去。 劍光從車廂內部泄露出來,筆直的光絲刺破濃烈水汽,葉三蹲在車廂里,手指緊緊握著劍柄。 所有的力量在車廂內部凝結。馬車因此在大地上吱吱扭動。車周圍的野草漸漸被力量燒焦,化作黑色粉末。 路行之似笑非笑地看著手指,一個打碎五山的修士,倘若面對面與他交鋒,會非常令人頭疼。 但是他知道,葉三坐在老太爺的車里。 那座心神打造而成的逃命馬車,倘若被強行打碎,必然會反噬它的主人。 遠處那位魔宗掌教,哪怕在不老城里殺了無數人,也一定不會放任這座黑色馬車爆炸。 葉三的額頭上,冷汗漸漸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