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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屋外的暴雨,在很短的時間內做了決定,長聲道:“天要下雨是天意。我清虛宗所秉持的,自然更是天地心意?!?/br> 門前的石板路上一片寂靜,沒有聲音。 二學官輕輕拍了拍手,隨著他的動作,那片銀杏葉飄落在雨里,被水流沖走了。 在掌聲響起的同時,整條長路被瑩潤靈光籠罩。數條銀白色的光絲從道院里飛出,切碎了濃重雨幕。 在飛出木門的一瞬間,那些靈光匯聚成的絲線切割開守備軍的盔甲,齊刷刷砍下了十余個人頭。 一條瑩潤無骨的光絲,一聲戛然而止的慘嚎。那名站在最前方的大頭領,連襲擊的武器都沒有看清楚,就被直接拍死在道院外的大街上。 伴隨著咕嚕聲響,腥氣澎一下四散開。 二學官撐起傘,布鞋踩過水塘和血水,他慢悠悠走過道院的大門,一直走到尸堆里,這才回頭看了一眼。 在雨幕里,黑沉沉的道院顯得有些森涼。這座并不太高的建筑,是清虛宗入世的第一步,也是清虛宗在人間最為尊貴的所在。 二學官站在血水里,看著這座曾經在世間清貴無雙的建筑,發出了若有所思的一聲嘆息。 有血水濺在黑色木門上,被雨水沖刷得無比泥濘。 他低頭看了看,輕輕擊掌道:“若非陛下苦苦相逼,我等本該離開皇城,而非在此開殺戒?!?/br> 說到這兒,他有些厭棄地捻了捻手指,道宗自古以來的規矩,從來不對普通人出手。 在守備軍離開的第二刻鐘,皇城里亮起了一盞明黃色的燭燈。道院的修士們撐著雨傘,自黑色的桐油大門里魚貫而出。 他們手里提著油紙糊的燈籠,不緊不慢走在前往皇城的大街上。沒有走太長時間,皇城外的守衛就靜靜地攔住了他們。 幾百人的守衛,和十余人的道士們兩兩相對。 小道童站在雨里,朝二學官低聲問道:“大人,現在該要怎么辦?若果拖過了今晚……” 二學官平靜說道:“過了今晚,陛下應該就不在上京了。我相信掌門離開宗門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皇城看看?!彼聪蚪鋫渖瓏赖幕食钦f道:“既然如此,倘若不把上京收拾干凈,豈不是我們的過錯?” 說完這句話,他握住傘柄的手指動了動,修長手指用力的瞬間,本該落在傘面上的雨絲都被反彈飛射出去。 那些雨滴變成極為細碎的水霧,在他周圍籠罩起來。 原本溫和而微笑的二學官,在這時候忽然變成一個沉默而肅殺的中年人。 “清虛宗舉族叛亂,好大的膽子——” 更多的守備軍騎著馬在雨幕里沖過來,然而還沒有走到面前,手里的長劍卻被某種不知名力量扭到彎曲,生生停滯在半空。 迷蒙的雨幕在這一瞬間,朝著戰馬沖了過去! 雨水觸及到劍刃,那些彎曲的武器猛地反彈起來,齊刷刷捅進了他們的胸膛。雨水朝著他們席卷過去,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的守備軍,直接被強大無匹的力量拍飛,掉在了數十米開外。 這場戰斗并沒有持續很久。但是雨卻下了很久。 在雨停下來之前,來自道院的那些道士們筆直站在皇城之外的血水里,再也沒有前進半步。 面對屬下有些疑惑的眼神,二學官輕輕搖頭笑道:“陛下之所以是天下人的陛下,自然要想得更周到圓滿一些。只怕今日午時,我們那位陛下,已經離開上京了?!?/br> 他撐著傘,慢慢往回走,說道:“掌門的心意,從來不是趕盡殺絕。這一點,你們要慢慢領會。殺一個人間的帝王,倒不如讓他的子民再看看,看看他落魄的模樣?!?/br> “唯有此,人們才會真正明白,”他微笑著撐傘離開,行經過大片的血水和尸首,“能夠還天下以清明和太平的,唯有清虛宗?!?/br> 同樣在這一個雨夜,除了云中失守以外,清虛宗舉族叛亂,皇帝陛下離京前往淮城。 【/】 第166章 有個人,在逃難 退居望江郡開始,邊境的守軍們開始面臨另一個問題:不知什么原因,押送到邊境的糧草車馬并沒有如期到來。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邊關與中原之間那座衡山郡。 以西北平原之廣,歷年積累的糧草庫存,他們自然還能夠撐一段時間。但是能夠支撐的時間總是有限的,而國境之外的蠻族和隱約修士,也引起了軍隊中諸多不滿。 細碎的聲音開始在軍營里流傳開,而其中流傳最廣的,則是關于血瀚海殘部的質疑。 玄鐵軍貿然將魔宗余孽納入國門,然而他們的首領,究竟在哪里? 云中潰敗、草原諸部叛亂、血瀚海東歸的時候,他究竟在哪里? 血瀚海的人們則開始擔心另一件事,當清虛宗叛亂的真相徹底曝光,無數修士蜂擁而至的時候,掌教大人如何抵擋那么多敵人? 葉三并沒有走回去的打算。 他在逃命。 這些天以來,他一直在逃命。最開始的時候,葉三走過額濟納河邊的平原,去黑城的城腳下看了看。 在那里,他看見了抱著小王子的宮女,朝拜的人們虔誠跪下,對著襁褓里的嬰兒俯首叩拜。 在人群如潮的“蒙哥”喊聲里,他摘下頭上的竹笠,靜靜站在黃土夯成的城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