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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戰斗并沒有停止,小規模沖突不時發生,被血水浸潤的焦土不斷擴大,從天空中望去,就像是草原上的一片墨點。 第155章 歷史上的一個墨點 春深時候的清虛宗,銀杏葉繁密而幽深,鮮綠色的樹葉子下,急匆匆走過挑水的小道童。 這一個月來,為了迎接掌門老大人出關,整個宗門都忙得熱火朝天。如今又趕上閱經大會召開的日子,從宗門外的白石階到大殿每天都要仔細擦上三遍。 雖然地處深山,然而空氣里并沒有什么灰塵,年老的掌門站在藏經閣的屋檐下,明媚陽光照亮他眼角深刻的皺紋,他看著渺渺青山,眼底終于浮現出一絲欣慰。 身后的侍從跪伏在冰涼石板上,額頭緊緊貼著地面,他看著掌門的背影,無法遏制住心頭的激動,熱淚幾乎從眼眶里涌出來。 教諭死了近兩年,他留下的勢力終于被拔除干凈,站上閱經大會的人,最終只能是掌門他老人家。 更何況……掌門那張寫了十余年的字,終于寫完了。 黑色的馬車陸陸續續從石徑小道上爬上山,在細微陽光照耀下,那些馬車的簾子大部分是舊的,卻并不顯得寒酸陳破,只是莊重而肅穆。 在人跡罕至的大深山里,黑色的馬車綿延在山路上,一眼望不到頭,從山頂看去,像是無數黑色的螞蟻。 除了車輪滾動的聲音,那些馬車心照不宣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就連咳嗽聲也幾乎無法聽到。然而細細看去,坐在車轅上的馬夫各個氣息沉靜內斂,手掌中各有薄繭, 那些馬車像是找到食山的螞蟻,沉默地往一個方向行駛,車輪碾過白石小路,爬上山腰的建筑群里,經過了石板路,又穿過銀杏樹叢,最后停在了一座黑色的巨大閣樓前。 因為收藏了天下最多的修道典籍,所以清虛宗的藏經閣一向被修筑得極為闊大。十多年前清虛宗教諭和掌門徹底割裂以后,這座黑色建筑也以種種理由被隔絕起來。 而今天,在里面整整住了十多年的掌門大人,終于從那道封鎖的門里走了出來。 藏經閣外的巨大平臺上,漸漸地響起車輪滾動的聲音,黑色的馬車陸陸續續停了下來,車里的人卻沒有走下來,車輛和車輛之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顯得疏離又冷淡。 頭發花白的老人站在黑色屋檐下,陽光將他的白色頭發照得幾乎發亮,他瞇起眼睛看著石階下的馬車,慢慢地抬起雙手,朝下按了一按。 原本還有些焦躁的黑馬們,猛地安靜下來,各自乖覺地站在地面上。 跪在老人身后的侍從,恰到好處地提醒道:“掌門大人……青城山的那幾位還沒有到?!?/br> 老人微笑著看向遠方,因為年紀大了,他的眼睛似乎不如年輕時好使,所以他輕輕瞇起眼睛,朝著遠方銀杏樹叢和老林子里看了看。 目光穿透綠色林梢,像一柄森寒利箭。 站在極遠處密林中的蘇蘊,手臂猛地顫了一顫,漸漸有血水從掌心流淌下來,順著握著的劍柄滴落到草葉上。 司天玄默然朝他看了一眼,說道:“你本可以留在青城山,何必來蹚這趟渾水?” 蘇蘊微微仰起頭,目光越過樹林看向黑色的塔樓,道:“聽說清虛宗有大熱鬧,我來看看這場熱鬧?!?/br> “熱鬧好看嗎?”司天玄搖了搖頭,目光卻緊緊跟住了一輛馬車。司家的老太爺很久不出山,只怕身子骨有些受不住。 “熱鬧是他們的?!碧K蘊神色淡然道:“司家行事謹守天命,輕易不沾紅塵中事,司老太爺為何親自來蹚這次的渾水?” 司天玄微垂雙目,片刻才道:“天命已至。老太爺窮盡十二星盤之力,沒有算到第二種結果?!?/br> “是么…”蘇蘊淡淡看著那座黑色的建筑,不再說話。在他的目光里,頭發花白的老人站在屋檐下,飛檐上無數銅鈴迎風而響。 廣場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枯瘦的掌門慢慢走下了石階。他微笑著看著無數馬車,輕輕揮了揮袖袍。 一絲醇厚而浩瀚的力量,從老人的衣袖里猛地爆射出來。 伴隨著那絲氣勁,無數淺淡的光芒從空中迸發出來,像是一柄柄靈光四溢的長劍,懸停在半空上。 那些光芒并不是真正的劍,而是天地里自然精粹的靈氣凝練而成。 那是十多柄聚集天地靈氣,憑空生出的劍。 更可怕的是,那些淺淡的光芒在天空中交織,以黑色建筑為圓心,整片廣場瞬間被無形的絲網所籠罩,仿佛一座無形大山壓蓋上來,所有的人耳朵里都尖銳地嗡鳴一聲,車輪發出扭曲的咯吱聲,那些馬車里坐著的各派修士,居然絲毫無法動彈! 只有那些黑色的馬匹,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仍然乖覺地站立在地上。 蘇蘊臉色數變,長出一口氣道:“天地樊籠,山川羅網!” 動用天地里最為原始而精純的力量,造化出無形的囚籠。山川天地在手,世上又有什么東西能夠逃脫出他的手掌心? 山腰上的廣場猛地爆發出一陣清光,十多柄清光凝聚成的長劍嗡鳴著,匯聚交織成一條浩浩蕩蕩的光河。 沒有人發出反對的聲音,因為他們無法說出半個字。 那些光亮迅速向遠處擴散,只一瞬功夫,蘇蘊就被籠罩在一片劍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