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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道宗奉行清虛宗之法修行千年,手上沾染的魔宗鮮血不計其數,你妄自前往漠北,編纂魔宗功法傳布天下,難道想毀我清虛宗千年之根基!” 李長空看著教諭,神色極為平靜道:“師尊為何不敢聽見“錯”字?我修行十二年,只求一個清正大道。此去漠北魔宗傳教,倘若他們是錯的,我必然啟動結界擊滅魔宗??扇绻覀兪清e的,天下已經錯了千百年,難道還要繼續錯下去嗎?” 老人一掌拍向他的頭頂,手頓在半空生生止住,他長嘆一聲,瞬間蒼老了幾歲,道:“天下修行人皆仰仗清虛功法修行,你這一去,要置清虛宗于何地?” 李長空搖頭道:“師尊為何如此著相?難道以師尊的境界,還參不透世俗權力嗎?只要清虛宗仍奉行“道”之一字,自然能得大自在?!?/br> 老人的手在空中微微顫抖,雪白的長發被風吹得有些亂,他緊擰著眉頭,道:“清虛宗養你十二年,我教了你十二年?!?/br> 李長空俯首道:“師尊眼里的清虛宗,乃是天下道宗之祖,有其威赫之大美?!?/br> “可徒兒眼中,天下蒼生,無一不美?!?/br> 老人的手靜止在半空中,他看著眼前這個徒弟,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般,直到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他才拂袖轉生,蒼聲道:“滾吧?!?/br> 李長空愣了愣,問道:“師尊?” 老人一時暴怒,頭也不回地往屋中走去,道:“滾!若解不開你的道心,這輩子都別回來!” 李長空俯身叩首,卻慢慢微笑起來,他恭恭敬敬給教諭磕了三個頭,起身道:“師尊,我會早點兒回來的?!?/br> 那時候,他真的以為師尊想通了,放過他了。 他以為……師尊真的想看看,一個魔宗和道宗和平相處的世界,天下人修所奉行之道,而不是清虛宗之道。 云清輕輕彈動手里的劍刃,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長劍在他的手里輕輕晃動,天地里的靈氣急速凝聚,在他身邊形成一道旋渦。 被解開的清字大陣,開始討要它的代價了。 沉悶的風雪在空氣里沖刺,他的神魂寸寸撕裂,他的身上有很多細小的傷口,不停往地面上滴血。 風雪里,他的一頭黑發在迅速變白。 在渺遠的神識深處,他隱約聽到當年銀杏樹下的歌聲。 老人牽著他的手,站在風雪里,擊節道: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綠鬢少年,忽已白頭。 人生一夢,夢醒更休,終日碌碌,所為何由?” 綠鬢少年,忽已白頭、綠鬢少年,忽已白頭…… 云清嘆然仰起頭,道:“師尊,從你將我收入門下的時候……我就是要死的,是嗎?” 人生一夢、嘆夢醒,更休。 他輕笑著看向手里的長劍,長劍嗡嗡顫抖起來,在浩瀚的暴風雪中央,發出一聲極為熟悉的長鳴。 那把劍醒了。 它的主人也醒了。 云清的手一時顫抖起來,幾乎握不住手里的長劍,他定定地看著半透明劍光,愣愣地笑了起來,道:“你怎么在這時候……醒了?” “你怎么……醒了?” 他看著風雪,風雪看著他。 血瀚海里,他將手伸到腦后,系起了一頭如雪長發。 李長空十七年后再束發。 他提著劍,往風雪中央走了過去。 他此去不為赴死,為脫生。 既然有人醒了,那么,哪怕只有微乎其微一點可能性,他也想去試試。 第141章 天為誰春 念力在草海里奔騰,無數靈氣從天地盡頭席卷過來,匯聚成了鋒利的劍光。 劍光斬落在密林樹梢上,綠色的葉片齊刷刷粉碎,從半空中掉落下來,像在下一場綠色的雨。 白色的長弓被撐開,銀色的風箭穿過綠色雨幕,在天地里急速奔馳。 葉三一聲不吭提著刀沖出了密林,厚重的劍意從四面八方密不透風地撲了過來。長風吹過了無垠草葉、吹過了綻放春花,在天地里凝聚成一道一道鋒利的劍芒,來到了草海中央。 劍芒迅速切割開葉三飛舞的亂發,在空中墜下數根黑色發絲,由于靈氣凝聚得太快,天地里的溫度也在漸漸升高。 他提起刀,一刀劈了出去。 那把極端熟悉的長刀,在他手里微微發顫,爆發出guntang的熱度,轟隆一聲砸向了遠方。 那道刀裹挾著經年的怒意,回歸的恨意,以及內心輾轉灼燒的痛苦,斬裂長風劈向了遠方。 他怎么能不恨? 他的內心guntang得幾乎燃燒,每一寸呼吸都是熱的。 那年黑森林里湖水倒卷,被擊殺的修士們倒落在地上,血水順著石頭縫隙流淌進云夢澤,將淺灘都染成了粉色。 葉乘風提著劍,他站在湖邊,劍尖上尤在滴血。 兩截瑩白的腿骨散落在泥地里,被濺上了無數黑灰的泥點。 他一把拽過李長空,兩個人在急速變幻的黑森林里奔竄,他一邊跑,一邊有些不滿道:“能不能讓陣法停下來?” 李長空被他扯著手,手里長刀一斬,甩出一道白光,白色的光與長風驟然相擊,爆發出一連串火苗。 “不行,陣法被師父精血強行開啟,我很難控制?!彼穆曇纛H為平穩,兩個人在變幻無端的林子里奔逃了片刻,一道極為古舊的氣息,漸漸從腳底的縫隙里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