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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劍光,長嘯一聲,降臨在草海深處。 在同一時間,刀光從野草中拔節生長,筆直地與劍光相撞。 它們在空中幾乎相遇,卻在相遇的前一刻,朝兩邊的土坡飛奔而去。 遠處的土坡上,跑過一只灰色的小野兔子,野兔子剛剛竄到半空,被劍光劈為兩半,血花噴地灑了一地。 土坡上的野草,長得比土坡下的更高一些。 兩個人沒有看向偏移的刀劍軌跡,只有斷斷續續的摩擦聲在風聲里響起。 大片血液從野草深處蔓延出來,幾個人在草里掙扎了一會兒,什么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就徹底咽氣了。 葉三并不認識被自己殺死的人,他只確定兩件事,土坡里藏著的人是修士,并且想要殺了自己。 他很確定,土坡里至少有一道殺氣,是奔著自己來的。 云清自然也不認識被自己殺死的人,他也只確定兩件事,土坡里藏著的人是清虛宗的修士,清虛宗的修士當然是來除魔的。 等掙扎的動靜徹底消失以后,他們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開口道:“你為什么……” 云清的問題戛然而止,他想了想,說道:“清虛宗的人,我自然不會留?!?/br> 葉三也想了想,說道:“想殺我的人,我也不會留?!?/br> 他們兩人對望一眼,眼底的疑惑之色一閃而過。 一種意料之外的可能,浮現在腦海里。 “清虛宗的人為什么要殺你?” “清虛宗的人為什么要殺了清字大陣唯一可能的傳人?” “清虛宗的獵魔行動為何遲遲沒有開始,卻盯上了你?” 云清的聲音并不大,卻罕見地有些寒意,聽到他的三個問題,葉三扭頭朝遠處的土坡看了看,那些血跡將草根染得通紅,像炸開的花團。 看著那些血跡,葉三沉默了很長時間,他思考了會兒,才慢慢說道:“恩怨兩個字,本來就是世間最難解釋的。無論如何,我在上京殺了他們的大學官,在大翊,他們顧忌道門恩義不會動手,但是草原上,我當然是可以死的?!?/br>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死在草原上的葉乘風,兇手自然只會是魔宗掌教。 云清忍不住微笑起來,說道:“如果你死在我手里,只怕蘇蘊十日之內就要踏破漠北,用你一個人的性命,將青城山拖下水,很好?!?/br> 葉三嘆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么,他隱約覺得有哪些事情不太對。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手指慢慢握緊,有些很重要的東西被他遺漏,卻捉不住。過于危險的感覺讓他的額角都隱隱有些汗,不知道為什么,一種強烈的危機感瞬間襲擊了他。 “僅僅是為了替大學官報仇嗎……”他忍不住說道,“僅僅……替大學官報仇?” 昭武的深宮里,女人穿過重重影壁,裙擺在地面上拖過流麗痕跡。 雖然因為懷孕,她的身形早已不像當初那么曼妙,但或許因為將為人母,少女的情態漸漸就轉變成了一分慈柔。 她安靜地站在無人長廊里,直到室內燈光熄滅,蕭秉常推門走出來,她才微笑著走向前,道:“大王……” 或許因為這一場會議進行了太久,男人的精神有些疲乏,就連臉色也有些蒼白??粗鴮m室外的飛檐,他牽過妻子的手掌,并排往寢殿里走。 “辰星仍然沒有歸位?!彼p聲自語道,不像陳述一個事實,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辰星沒有歸位,長生天就沒有承認他。阿眉,他可以死,是不是?” 能夠打敗力量的,只有真正壓倒性的力量。 想到方才密談中的老人,他輕輕攥住了妻子的手掌。 他辛苦修煉了這么多年,也辛苦學習了這么多年。他知道什么叫治國平天下,也知道什么叫魔宗二十八字訣。 想要掌控這片草原,他自認比每個人都做得更好。至于那些潛藏在冰川深處的大人們,又有什么資格來掌控自由的生民? 想到這兒,他的手指輕輕發起顫來。他隱隱感覺到,歷經十多年等待的一場戰斗已經近在咫尺。 因為強烈的興奮,他的鼻翼緩緩翕動,經脈連接的那顆心臟,在胸膛里瘋狂跳動。 黑城外的土地猛地震動起來,隨著無數馬蹄踏動,洼地里的積水都彈跳濺落出來。 草根下的石子,在馬蹄下轉瞬化作齏粉。 隨著昭武蠻王一聲令下,八百騎兵浩浩蕩蕩往闊灤海子邊行進。 遙望著遠去的士兵,鬢發蒼白的巫師惶然跪倒,淚水順著臉頰不斷滾落。他跪倒在蕭秉常的面前,奮力用額頭砸著泥地,道:“大王……大王!能夠解開圣教獸訣的人,除了修為比您更高的修士,只剩下血瀚海里的大人們??!” 伴隨著扣頭的動作,血水順著他枯瘦的額頭滾落下來,很快將一小片泥地染紅了。 “大王,如果闊灤海子邊的是那些大人,昭武又要如何自處?您可以不敬上天,可昭武的子民要怎么活下去!” 他艱難地往前爬,扯住蕭秉常的衣角,道:“大王,您不能一意孤行啊……” 年輕的君王背著雙手,站在石道旁邊,看著遠去的馬蹄和煙塵。 血瀚海的大人嗎? 他微嘆著看向老巫師,眼神里居然有一絲嘲諷,他當然知道破除獸訣的會是什么人,他甚至可以確定,此刻闊灤海子邊的不是其他大人,正是那一位死后回歸的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