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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猜到強如白見塵,在跨境之后還會生出心魔? 誰又能猜到,他的心魔居然是那青城山的小師弟? 又有誰能猜到,他居然毫不顧忌臉面,將這件事告訴所有人? 然而此刻沒人能夠進山讓他們閉嘴,道院中的大人們臉色十分難看,蘇蘊面色如常,在無數人的眼光里,他撥了撥水幕,道:“磨磨唧唧,拖泥帶水,這性子和黑森林里一模一樣?!?/br> 這話聲音不大,聽起來像是訓斥,道院的大人們臉色又是一變。 黑森林是個很奇怪的地方,然而對清虛宗來說,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清字大陣。 細微的情緒在草場上變幻不定,就在這時,白見塵朝山道上走了過去。 他走得非常穩,非常平靜,他毫不猶豫向著山道深處,走了進去。 大學官陰郁的臉色終于有了一點點波動,無論他效忠的是誰,白見塵今天代表的都是清虛宗的臉面,關于這一點,教諭大人和掌門一定達成了一致。 所以無論如何,白見塵一定不會出事。 更何況,青城山的弟子,未必能夠走進山道。 天才是很難得的東西,尤其是一夜之內連破三山,大學官相信,這個記錄百年內都不會有人再超過了。然而今年的考題和以往都不相同,教諭大人給出的考驗,并不是武力足夠強橫就有用的。 蘇蘊掃視一圈場上人的臉色,微嘲道:“道院的這些人,眼力居然連一個白見塵都比不上?!?/br> 耳力分明的大人們聽到這句話,這才想起來,方才白見塵說的是“先走一步”。 先走一步就是先走一步,稍后再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桌上的水幕。 在滾石不斷跌落的山道邊,葉三忽然伸出了手,停在半空中。 半空什么也沒有,他什么也不可能抓住,他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做徒勞無功的事情? 在眾人有些疑惑的神色里,大學官輕輕嘆了口氣。 他想到很久以前,在教諭大人座下求學的時光,那時候教諭曾經說過一句話,當我向上天伸出手的時候,不是為了祈求命運,而是為了抓住命運。 山道里猛地刮起了風,葉三慢慢閉上了眼睛。 無數淺藍色的風在山道間密密麻麻,布滿整個天地。他們宛如置身于藍色的籠網里。 像他曾經呆了十多年的黑森林,只不過那些變化的風,以另一種節奏和算式困住了所有考生。 他的手輕輕一點,點在藍色絲線的某個空隙里。 事實上,推演從很久以前就開始進行了。自走進山道感應到靈氣變化的那一刻,他就將手放進了口袋。哪怕這個舉動在夏天讓他熱出很多汗,以至于不得不去溪邊洗干凈。 然后他的手指,微微在半空中顫動。 他伸出手,嘗試握住自己的命運。 變幻的藍色絲線忽然有了一瞬停滯。 某根rou眼無法看見的線,猛地顫動起來。 山道里狂風奔襲,無數葉片從天而落,只有他自己能夠看到的那些藍色絲線,被放慢了很多倍一般,慢慢拉扯開扭曲的弧度。 葉三霍然睜開雙眼,他不動聲色將脫力的手放進口袋,然后說道:“走了?!?/br> 說完這句話,他們猛地在無數滾石的山道上飛奔起來。 葉三身背長刀,在山路間飛速跳躍奔跑,他迅速而敏銳地閃避掉每一塊巨石。少年人的長發在半空中起伏飄揚,肌rou繃緊的胳膊在山道間劃過,充滿力量感的飛奔像極了猛獸出閘,在林間一躍而起的模樣。 道院的所有人,目光微寒地盯著桌上的水幕。 三位學官臉色很平靜,然而空氣中的情緒卻緊張到了極點,只差一個火花就能爆炸。 然后這個火花就蹦出來了。 蘇蘊喝了口茶,道:“磨磨唧唧,拖泥帶水?!?/br> 這話看似訓斥,確是實打實的炫耀。便是我小師弟拖泥帶水吃個午飯,也將你道院一腳甩在后面。 剛剛上任的三學官,終于忍不住一掌捏碎了茶杯,他慢慢放下手,攥緊衣袖道:“無妨,還沒結束?!?/br> 道院的大人們,臉色也很難看。 上一次觀賽著們臉色這樣難看,還是蘇蘊在清談會上,一腳一個,將所有對手踹下高臺的時候。 第68章 一杯水 他們飛奔著跨越過山道,長風吹過耳畔的時候,生出一種如刀割般的細微疼痛。 當藍色的靈氣如斷線一般消失的時候,葉三猛地剎住腳滑行片刻,這才跌坐在厚厚的落葉上。 樹林里的葉子很密,陽光很稀疏,落葉厚厚軟軟地堆積在腳下。 葉三站起身來,看著前方震動起伏的大地。那些巨石、土塊、飛塵距離他不過數十米,卻一絲一毫沒有影響到他身邊的草葉。 葉三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陣法兩個字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在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某一種可能性。 眼前的巨石是假的,那么黑森林的一切,也是假的。 可與眼前虛假的血水不同的是,黑森林的豺狼虎豹是真的會吃人,那些砍下的木柴也可以燒火。 陣法中的所有東西,究竟是真切存在的,還是某一種足以亂真的障眼法? 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忽然間葉三伸出手,一把揪住云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