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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的姚聞道聽得十分尷尬,擦了擦臉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道:“也不盡然是,今年的考題與往常都不同,山道上設置了一些考驗,并不僅僅是拳頭夠硬或者腳力夠快就能贏下來的?!?/br> 葉三蹲在溪邊喝了口水,然后將手洗了洗,他瞅了瞅林子里抖動的樹葉和驚動的飛鳥,極為敏銳地捕捉到那些考生的位置。在他喝水的當口,與他走同一條路的考生漸漸超過他,那些考生經過他們兩人的時候,有些會停下來打個招呼,有些則頗為提防地審視一眼。 葉三砸了砸嘴,道:“沒必要,沒必要,我又不是壞人,是不是?!痹魄逑肴デ懊婵匆豢?,然而葉三不動如山,他只好抱著布包,在溪邊安安穩穩站著。 在葉三洗手洗臉的當口,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山道里地動山搖,煙塵滾滾。無數滾石與碎木從身邊飛竄下來,大地搖晃不止。 云清一個趔趄,宛如陷身驚濤駭浪之中,他一把扯住葉三,道:“什么情況?” 葉三甩了甩滿是水的手,道:“靈氣的走向變了,你沒注意?!?/br> 這話說得非??隙?,以至于云清無法反駁。他在晃動的大地上艱難起身,勉強走到路邊,無數的石塊從他腳邊砸下來。 葉三甩干凈手上的水,這才扶著樹從溪邊走過來,前方的考生們渾身冷汗,他們腳底下的道路迅速變幻,稍有不慎就踩落陷阱跌落深淵,只聽一聲慘叫,再尋不到人影。 今年清談會的比試與以往完全不同。 以往高臺上比拼武力的決賽,居然換做了荒山里的突圍。 與此同時,大量的石塊從半空中落下,它們落在大地上,發出轟隆的巨響,葉三瞇著眼睛打量前方的人群,隨手指了指某個人。 在他準備放下手指的時候,一塊巨石嘭一聲砸在那人身上,只聽一聲悶響,巨石碾過血水沿著山道滾落下來。 渾身是傷的考生旋即被傳送到草場上,然而一站穩腳,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半點傷口血跡都沒有。 所有的修士們都在考驗中艱難前行,他們每走一步都要艱難判斷,有些散發神識試圖與天地靈氣感應,有些坐在原地嘗試穩住身形。 盡管在外人看來,他們只不過在平地上滑稽可笑地閃躲飛奔,然而道院的大人們能夠猜測到,他們究竟遇到了多大困難。 大學官面色微異,他沒想到教諭大人選擇的試題會這樣粗暴,然而仔細一想,教諭大人為了陣法傳承挑選修士,因此布置下陣法迷障選擇順利通過的人,倒也是情理之中。 荒山里不會真正掉出兩塊大石頭將考生砸暈,蘇蘊有些意興闌珊地看著桌上的畫面,道:“今年確實沒什么意思?!?/br> “往年高臺上比試決斗自然精彩,然而教諭大人此行乃是為了選擇傳人,必定有他要考量的地方?!?/br> 道院中的人們漸漸放寬心,他們在明瓦下朝左右看了看,開始面帶笑意地聊起天來。聊得最多的內容,無非是今天最有可能贏得第一的那一位。作為清虛宗的人,自然想到的是門內那位風華照人的白見塵。 不時會有人提到青城山的那位葉乘風,然而水幕上,青城山的兩位弟子坐在樹下,一個啃芝麻餅,一個啃綠豆糕,看起來毫無走進去的辦法。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臉上都帶著放松而愜意的微笑,他們端起道院一早準備好的茶水,看著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到這些因為清虛宗的盛名而前來的人們,心情在初夏的陽光里,越發愉快起來。 清虛宗舉辦清談會,自然是吸引天下年輕俊杰,而三年一次的盛大活動,毫無疑問也將清虛宗的名氣傳播得更遠更廣。 在大學官微微側頭聽某個下屬講話的時候,他的眉毛微微一揚,看著水幕不動聲色地笑了起來。 水幕上,落在最后面的白見塵,姿態優雅而從容地從無數滾石里走了過來。 他似乎能夠敏銳地捕捉到滾石飛落的方向,在每一個石頭即將落在腳背上的時候,他才不緊不慢將腳抬起向前走。 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在地上,他走到樹下,看了看蹲在地上吃干糧的葉三,三個人沉默無聲,互相看了一會兒。 道院的大人們無聲地笑了起來,無他,這幅畫面實在是滑稽得有些可笑了。 修士與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普通人可以蹲在街邊捧著飯碗吃飯,而修士們則要矜傲地、清貴地、連一片衣袖也不能沾染上灰塵。 一時之間,幾乎所有人都在笑,草場上充滿了愉快的氣氛。 白見塵看著吃午飯的兩個人,過了片刻,指了指前方道:“先走一步?!?/br> 葉三無聲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白見塵看著他,認真道:“我們會再見面的?!?/br> 葉三慢慢站起身子,他輕輕拍了拍手上的芝麻粒,道:“一定要見面嗎?” 白見塵說這句話的時候,姿態優雅而從容,看不出半點殺機,然而葉三知道,這句話已然是最后一道戰書。 白見塵搖了搖頭,在塵土漫天的山道里,說道:“抱歉,我如今心魔已結,只能殺你?!?/br> 這句話異常清晰地傳到草場上,愉悅的笑聲霎時沉寂下來,一句話暴露的信息太多且太令人震撼,觀賽的大人們臉色漸漸陰了下去。 大學官蹙眉不語,半晌才流露出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