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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的地方在上京城南,從地圖上看,不論是酒肆還是舞樓,通通都沒有。倒是距離公共的藏書閣很近。 葉三撐著下巴,懷揣著一千兩銀票的膽子總比往常更大些。兩個人不多時就做了決定,去牙行看看附近有沒有租賃的屋子。 他們順著地圖,找到了東市的牙行一條街,街上全是做中介生意的。剛一跳下馬,矮個子高個子、男人女人,齊刷刷圍上來問您想看些什么。 葉三被上京人的熱情擠得頭昏腦漲,急匆匆拽著云清跑出人群。兩個人一直跑到街角沒什么人的地方,才看見一個綠眼睛的胡人恭敬尷尬地朝他們笑笑。 胡人由于常年和魔宗混居,因此身份很尷尬,哪怕是做了生意人,在上京也是常年被排擠的對象。 葉三此刻只想清凈點兒,卻見那胡人小心翼翼地遞上一疊圖紙,道:“二位看看,有沒有需要的鋪面。我是專做鋪面生意的,您瞧瞧?” 一口漢話說得非常順耳,葉三已經怕了那些熱鬧的生意人,隨口抽了一張紙,道:“有藏書閣附近的房子出租嗎?” 綠眼睛的胡人叫阿加措,來自西邊的唐峰雪山,在上京做了十多年生意。 阿加措做事麻利又干凈,半個時辰就拿出了一疊的圖紙,挨個給他們介紹。 等介紹到價錢的時候,葉三這才開始深刻體會到上京的地價有多貴。他無法想象一個月租金二三十兩銀子民屋長什么樣。 阿加措很理解地卷起圖紙,介紹道:“那地方清凈雅致,不少讀書人甚至是修士會選擇在那兒買房置地?,F在又是清談會來人的高峰期,便宜的自然不太好找?!?/br> “不過……”他有些猶豫地看向書柜頂部,摸了摸胡子道:“有一家低價賤賣的,兩層樓,向陽,靠南門大街,距離藏書閣遠些,也比較偏,但是只需四百五十兩銀子?!?/br> 云清想了想,說道:“我們不需要那么久,葉三?!?/br> 阿加措笑著欠身道:“那房子主人只想盡快出手,二位要租的話倒也可以,但如果中途賣出,二位就要麻煩些搬家了?!?/br> 葉三看著那張滿是灰的圖紙,笑道:“這紙放了多久了,這價格在上京可不常見,卻這么久都沒賣出去?” 阿加措有些尷尬地搓搓手,他明顯不是個會說謊的人,磕巴了半天才道:“這房子……鬧鬼。聽說晚上不太太平?!?/br> 葉三皺著眉,翻了翻圖紙,說道:“鬧鬼的屋子你介紹給我,這事兒就做得不地道,胡人在上京就是這么做生意的?不說別的,誰家住房不討個吉利?”他手指在圖冊上輕輕敲擊,說道:“五兩銀子一個月,左右這屋子也沒人買,空著不如先租給我們幾個月?!?/br> 云清一邊喝茶,一邊瞅著葉三,心想這天底下哪兒來的鬼,魅靈算鬼嗎? 事情沒怎么折騰,阿加措因為燙手山芋有人接盤,趕緊從角落里拿出一串鑰匙,駕著葉三的馬車帶他們去看房。 屋子和介紹的情況差不多,在長街盡頭拐角處的一個小胡同里面。街邊有很多高高的綠樹,葉子剛好遮在院子上方。 院子里有一架葡萄藤,還有喝茶的座椅。葉三看了一圈,總體滿意。 阿加措歡歡喜喜和他們簽了契書,拿了定金和押金回東市。 云清拿起滿是灰的水桶,從井口里打了水上來,在院子里澆了澆。 葉三卷起袖子,看著屋檐下的四五個鳥窩,小心地推開蒙塵的木門,道:“清理也是個大工程啊?!?/br> 馬被拴在葡萄藤旁邊,這會兒開始啃光禿禿的枝干。云清扯了扯它的腦袋,重新將它拴在墻邊。 想到屋子鬧鬼的事情,云清問道:“你真不怕鬧鬼?” 葉三看鬼一樣看著他,甩了甩擦灰的布,道:“再不快一點,你晚上睡車廂?!?/br> 東市那條熱熱鬧鬧滿是牙行的街上,阿加措匆匆走進了屋,臉上毫無做成生意的喜悅。 他打量了一眼四周,關緊大門走進后院,沉聲道:“出來?!?/br> 墻外的生意人熱熱鬧鬧,墻里的胡人滿臉霜寒。 后院里一個身形頎長的綠眼青年閃身進來,疑惑道:“阿加措,好好的火氣這么大?你怎么把那兩個人帶到南門大街去了,我在那兒布置了陣法,你忘了?” 阿加措忽地拔出后腰匕首,在手掌心劃出一道三寸血痕。然后噗通一聲朝著北邊跪了下去。 青年看了他一眼,臉上笑意一收,人也跟著跪了下去。 “張師死前最后一道訊息,是要殺了他?!?/br> 青年聞言,抬起頭道:“就是他們?木朗已經試過,可他失敗了?!?/br> 阿加措寒聲道:“他在黑森林旁邊殺人,在蘇蘊眼皮子底下殺人,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瘋!” 說罷,他端正臉色,將兩個掌心交疊在一起,重重朝北邊磕了三個頭。手掌心的血滴落在石磚上,將地面染得頗為慘烈。 他看著雪白的墻壁,臉色隱隱發青。 “張師留下的訊息太短,我一直無法揣摩其中心意。直到今天,我看到了他的刀,也看到了他的眼睛?!?/br> “二十年前,出現在血瀚海的那雙眼睛!” “他不是別人,他是李長空!” 青年人悚然一驚,猛地將頭砸在地上,啪的一聲如戰鼓敲響,他的額頭上沁出一片血痕,收緊的腿部肌rou不斷顫抖,按在地上的手扣住石縫,指甲蓋因為用力而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