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他面上不動聲色,就像早就知曉這些一樣道:“就是不知元氏是不是真為谷正陽所殺?!比羰钦娴?,谷萬軍和谷莫敵,就更好說動了。 李廷恩唇角彎出一絲涼薄的笑,低頭撫摸了下扳指,沉聲道:“我倒是更想弄明白,谷正陽手上的東西是否從元家而來?!?/br> 這回趙安是真忍不住大吃一驚,“大都督為何有此猜測?” 李廷恩看了他一眼,“梁山關在嶺南道,三面環山,其中一座,正是赫赫有名的嶺南山?!?/br> “這,這……”趙安難得腦子有些發懵,遲疑半晌才道:“這當年大燕高宗下令四處搜捕苗人,苗人四散隱居,又怎會回到祖居之地山腳下的梁山關。再說元家在梁山關威名甚重,結交不少權貴,還有子弟入了軍營,最驍勇的元破奴官至二品鎮遠將軍,獲文宗欽封長勝伯,若元家果真是苗人后裔,怎會大膽至此!”他語速越來越快,“再有,元家雖不是世家,卻有族譜,上溯至前夏,乃是自瀚海遷居而來。元大鵬還曾酒后失言,說其祖上在瀚海時曾與夷人聯姻,故有子弟面容不似大燕子民?!?/br> 李廷恩聽完笑了一笑,看著趙安,“趙叔也知元大鵬曾言族中子弟有人承繼夷人血統。既如此,趙叔為何不想一想,元家累世繁衍,族人眾多,面容有異者百中無一,與夷人通婚聯姻亦談不上美事,更無人借此引發爭執。為何元大鵬酒后失言,偏偏將原本無人注意的事情拿出來宣告天下?!?/br> 趙安愣住了。 “他是在未雨綢繆?!崩钔⒍饕苹匾暰€,“他不愿元家面對暴風驟雨,有傾船之險后再去想對策。故此搶先一步,自揭家丑,告訴別人他元家與夷人聯姻,以此隱瞞真正的身份?!彼α诵?,繼續道:“至于元家的族譜,若元家果是當年苗人王族之后,求一份靠得住的族譜,并非什么難事。元家定居梁山關,手握富貴卻并不欺凌百姓,還常常出銀子幫鎮守梁山關的官兵將領購買糧草,發放軍餉,行事作風皆與一般世家無異。且正如趙叔所言,嶺南山因是苗人祖地,自高宗后,大燕數代帝王一直大肆捕殺苗人,想必無人會懷疑苗人王族之后有此膽量,竟敢回到嶺南山腳下的梁山關定居,還擺起大家派頭,出入軍營,受封官職?!?/br> 說起來,這正是做到極致的大隱隱于市了。 李廷恩心下哂然,看趙安已是目瞪口呆,就道:“趙叔也不必心急,這不過是我的猜測,究竟元氏是不是苗人王族之后,待谷萬軍兄弟二人將東西尋到,驗一驗真假,也便能弄明白了?!?/br> 沒能查探到元家背后如此重大的關系,手握諜衛的趙安心里自然有點不舒坦,不過他沒在李廷恩面前表現出來,只是道:“當年大燕開國皇帝偶遇出身苗人的苗貴妃,得苗人相助鼎定天下,苗人自此在大燕發跡,苗巫醫術獲世家大族追捧。高宗卻因牽涉入孝惠皇后等人之死,被暴怒的高宗下令全族滅殺,自此苗人消聲覓跡,苗巫詭異莫測的醫術也絕跡人前,誰又能想到,他們手上竟還拿著這樣一件厲害的東西。若查探到的傳言為真,那高宗當年下令追殺苗人只怕不僅是為發妻嫡子復仇,更是為了自己的皇位?!闭f著他搓搓手,“只怕能順順當當把東西拿出來,大都督也少費些心思?!?/br> 李廷恩聞言笑而不語。 他既已打定主意要這天下,沒那東西,不過是丟失一塊破布,有那東西,亦只算得上是錦上添花。要定天下,靠的還是他手中的兵馬! 馮保國此時從外面匆匆過來,一見到趙安在,愣了楞,旋即低頭稟報,“大都督,滁州府傳信來,說是杜姑娘執意啟程回西北?!?/br> 李廷恩面色不變,眼底卻飛快的閃過一絲黯然。許久后他的話音伴隨淅淅瀝瀝的雨聲飄然而落,“調五百護衛護送杜姑娘回沙洲?!?/br> “大都督,這,西北將有異動,您又與孫姑娘,只怕……” 趙安的言外之意,李廷恩聽明白了,卻沒有改變主意,只是道:“趙叔,她不是杜玉華?!?/br> “唉……”趙安悶了悶,嘆氣過后不再說了。 ☆、第31章 一更 七月的西北,正開始一年中最為干旱的一段時期。雖有李廷恩連年在西北種樹造林,又令人開挖溝渠儲水,但西北畢竟是西北,一到這個時候,光是日頭火辣辣的曬,吸進去的氣連點濕意都沒有,少不得讓人都怏怏的,懶得出門。 不過富貴人家能在家中安居無憂,普通的老百姓畢竟還要出門做活討生活。天下動蕩,西北安穩,這兩年遷居到西北的富貴人家不少,隨著西北軍勢如破竹,又有些遷回原籍,只是有些人家,卻打算就跟在大都督府后面伺機而動。松安坊號稱李坊,所住不是李氏族人,便是李廷恩近親摯友,其余的這些權貴人家,就圍住在松安坊附近的竹青坊,梅香坊住,至于蘭華坊,便成了沙洲城中有名的商坊。 不過這蘭華坊雖是商坊,亦有人尋常百姓擺攤開店弄得熱鬧無比,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進去經營的。 這一日蘭華坊齊家食肆的齊東照例天蒙蒙亮就讓人開了店門,又叫廚子把早食做起來。 跑堂的小二年紀不大,才十二三歲,生的一副瘦猴樣,又是齊東的本家親戚,性子活泛的很。他開了店門朝外頭一望,美滋滋回來,“掌柜的,外頭今兒人不少,咱生意指定好?!?/br> 齊東正站在柜臺后撥算盤,聽了這話就呵呵笑,順手拿了幾個rou包子遞給他,“你小子,吃罷,全靠大都督庇佑,咱們這兩年日子才能過得好。你好好干,在叔這兒多吃點長壯實些,等大都督府征兵,你去試一試,要是能被挑上,叔以后還得靠著你過日子呢?!?/br> 眼下在西北,能從軍,實在算是一件大大的美差。在人命如狗的年月里,入了軍營,就能吃飽喝足,況西北安穩已久,蠻人早就被打疼打破了,一個個老實的就像是一條狗。就算是調出西北去打仗,餉銀充足,死后又有足夠的撫恤銀子,足以安頓家小老人,比較起來,一條性命實在算不上什么。誰家里,又沒有三五個青壯漢子?更何況,西北軍條理分明,無人能冒領軍功,只要敢拼命,立下點功勞做個伍長甲長的,將來退伍少說也能封賞個一二十畝天地,那就是能傳家的家業了。 從軍,一直是西北男兒的熱切盼望所在。 小二聽到齊東這樣說,三兩口就把包子吞到肚子里,瞇著眼睛心里想著將來要是發跡,該如何如何享受。 齊東沒有兒子,看著本家親戚就像是自己親兒子一樣了,見這幅情景也沒說什么,捋著胡須微笑。 外面忽傳來一陣喧囂聲,生意人最怕的就是環境不安穩。齊東丟下算盤到門口張望,這一看,不由唬了一跳。 清一色頭戴紅纓鐵盔,身披鎖子甲的士兵正分作三部并行在道上。齊東在心里粗粗一算,只是剛才看過去的,就已過千,這些官兵在并行八輛馬車的道上,匯成一條望不見底長龍,行在中間的一列,手上拿的正是西北赫赫有名的雙龍銃,以精鋼打制,上下兩個□□管,且能連發三槍后再行更換子藥冷卻,與西北最早只能單發的短管火銃不可同日而語。齊東算是有點見識的人,一眼就認出這是大都督府下的精銳兵馬——神槍軍,只是神槍軍下分屬八營,看不出這一列隸屬八營哪位將軍之下。而最前面開路的過千將士騎馬而行,舉著一面迎風招展底色如血的旗幟,上以金線繪制的狼首高高昂起,在日光下威風凜凜使人不敢褻瀆,兼之人人坐騎皆為高頭駿馬,除了狼騎軍,還能是誰。至于最后的步卒,看起來只是腰挎長刀,身穿鎖子甲,但個個虎背熊腰,目中還流露出一股森然煞氣,照樣讓人望而生畏。 齊東當年曾在軍中做過火頭兵,當下就斷定這些兵馬都是真正見過血的,此番三部軍馬聯手入城,必然出了了不得異動。 他略一忖度,就抓著小二的胳膊吩咐,“趕緊上松安坊去找向管事,打聽打聽出了什么事?!?/br> 小二早就看的目眩神迷,差點沒流一地的口水出來。被齊東叫著回過神,打個激靈,忙點點頭從小路穿去松安坊。 能在蘭華坊開店做生意,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食肆,背后若是無人,照樣不成。齊東千方百計尋得靠山,便是赫赫有名的‘梅花向’。 向尚昔年因與李廷恩是同門師兄弟,交情有若同胞。早年李廷恩的第一筆買賣,便是通過向尚和向家一起經營竹炭生意,由此完成資金的累積。后又有聞名天下的梅瓷等。李廷恩來到西北后,向家跟著就在西北投入大量金銀,聽從李廷恩的安排組建商隊。李廷恩南征北戰,收貨頗豐,其中一部分俘獲就是通過向家賣到大燕各地換為軍資糧草,由此向家的商隊越來越大,從河南道一個小小的商戶成為舉足輕重的豪商,并且有不少子弟跟著入了軍中,幫著李廷恩管理輜重財物來往。 元慶十三年,李廷恩令人用西北本地耐寒的苗木與各種花木嫁接,培育出不少新奇品種并讓人廣為種植,以此改變西北的環境,防風固沙。其中一種,便是如今知名的沙梅。此梅樹與眾不同,耐寒耐旱,一次就能儲存大量水分以供半年所需。雖為果梅樹,開出的梅花依舊素雅芬芳,結出的梅子因水分少,吃起來更較其余的梅子有一股與眾不同的甘甜滋味。因為嫁接,沙梅只需兩年便可成材,不過也正因是李廷恩授意推廣的嫁接之法,又缺乏現代技術支撐。一棵梅樹,結兩次果后,原有的長處便會退化,化為廢木,只能另行種植。好在沙梅的根系能儲水,腐爛后能大大改變的植被環境,而沙梅的枝干,則被李廷恩下面墨坊的一位老師傅,拿去燒出了含有梅香的上等精木炭。 沙梅周身是寶,尤其是梅香炭一項,更讓向家眼紅。故此向尚出面,代表向家與大都督府下的商事司定下協議。向家十年之內在西北遍植五十萬株沙梅樹,沙梅根向家不取,而沙梅干則不用向家支付一兩銀子,全數歸于向家燒取梅花炭,不過梅花炭的利潤,商事司要取三成。至于沙梅果,同樣交由向家去經營,不管是做蜜餞或是生果,亦不論向家每年所賺多少,每年都需上交商事司十萬兩白銀。十年之后,向家若還想參與沙梅生意,便需參與商事司組織的競標。 由此西北沙梅生日盡入向家之手,向家因此被西北敬稱為梅花向,向尚亦被人雅喚作‘梅公子’。 當然以齊東的身份,他的靠山只是梅花向向家的一個外院管事,名喚向坤的,不過向坤雖不是向家的大總管,生母卻曾經做過向尚的乳母,與向尚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奶兄弟,他親爹就是眼下向家的大總管,還被賜了向姓。故而這樣一個靠山,對齊東來說,已是綽綽有余。 大熱的天氣,小二跑的一頭是汗,他自然不敢從正門去找人,而是熟門熟路繞到后頭,找到向家平日倒餿水的后門,花了三錢銀子才讓看門的去幫他通傳了一聲。小二坐在門檻上半盞茶的功夫,方頭大耳的向坤就急匆匆過來了,臉上還帶著點不樂。 “你們食肆出事了?” 小二心里腹誹,臉上卻都是笑,點頭哈腰,“見過向大管家?!?/br> 向坤擺擺手,因小二稱呼的好,再想到齊東每月送來的孝敬,還有齊東那個嫁給自己小舅子的meimei,臉上神色好了些,“有事就說罷,今兒家里有事,沒空跟你耽擱?!?/br> “哎……”小二應了一聲,趕緊道:“大管家,是咱們掌柜叫我來向您打聽打聽,這城里,不會要出什么亂子罷。咱們小本買賣,可賠不起啊?!?/br> 向坤臉色變了,上下打量小二兩眼,看他嚇得脖子都縮了起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齊東倒也機靈,你們是看見今日進城的那些兵了罷?!?/br> “哎……” “你過來?!毕蚶ふ姓惺?,示意對方附耳過來,“告訴你們掌柜的,這兩日別開店子,把家里走得近的親戚,全都接到蘭華坊去住?!彼葱《槹琢四?,有幾分得意道:“你小子也算機靈,教你個乖,把你爹娘老子這就趕緊的收拾收拾,到齊東店里擠一擠,你不是還叫他一聲叔,他不能見死不救罷?!?/br> 小二打了個趔趄,只覺得渾身發汗,干著嗓子結結巴巴的問,“大總管,這,這,總不會是蠻人又……” “別胡說八道!回去好好呆著就是了,蘭華坊挨著松安坊,你們老老實實呆在那就什么都沒有?!毕蚶な悄钪榉植沤淮@么兩句,他揮揮手,“趕緊回去罷,別亂說話?!逼鋵嵥f的也不算什么機密要事,畢竟官兵都進城了,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會出事情。不過向坤也知道自己身份不同,是向家的人,要是這小子出去說向家的人傳了口音再瞎鼓搗兩句,傳來傳去的,那味道可就變了。 看向坤臉上陰沉沉的,小二不敢再問,跌跌撞撞的回了食肆,把話告訴了齊東。 齊東聽完愣了愣神,想到前些日子聽到的那點流言蜚語,跺跺腳,“哎呀,這些人真是好日子不想過了!”他扯著還失魂落魄的小二胳膊,“傻小子,還愣著做啥,趕緊的,叔回去接你大伯他們,你小子也趕緊把你爹娘弟妹都弄來,向管事說得對,咱們這兒好歹挨著松安坊,不會有差錯?!?/br> “哎,知道了知道了?!毙《屑ぬ榱?,一溜煙回去接了兄弟姐妹過來,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城中已四處戒嚴,三步一哨,五步一探,家家閉門,戶戶無聲,到處都是風雨欲來的凝重沉悶,無聲而又沉甸甸的壓在每一個人心口。 ☆、第32章 卡文了 “穆德廣,你帶著人馬守東大街?!?/br> “王天高,叫你手下的人把威風擺出來,敢放走一個人,老子活剝你的皮!” “孫海,那班小兔崽子這回你得給老子看牢了,老子知道你親妹子嫁在歸化坊里頭,這回你敢給老子徇私,老子抄了你全家!” 萬安石氣勢洶洶五官猙獰的咆哮了一陣,看手下一群兇悍的將領這會兒個個面容端肅,老實的像孫子,心里才覺得有點底了。 他是西北獵戶出身,當年窮的在山上一只野兔子都打不到了,這才干脆帶著村里的幾個村民一人拿著把破弓下山投了軍。一道下山的七個同村弟兄,最后只活了他一個。他運程好,憑著一股子蠻力氣,一步步成了五品的寧遠將軍,慢慢把住在山上的鄉親們都接到沙洲城,不過百來口人全靠他一個人養,西北本來就軍餉不足,他還要靠手底下的兵馬撐面子,不敢使勁克扣,一直過得緊巴巴的。直到李廷恩到西北,他跟在李廷恩身后,靠著悍勇逐步發跡,成為手掌天破軍的大將。 萬安石心中是想將來能給子孫后世留下爵位傳家的,原本他以為憑著自己的功勞,亦是綽綽有余,直到涂天刀這曾經的好友兼對頭犯下大錯,他才幡然醒悟。 天下未定,他們這些手下的人就想劃拉一塊餅子到嘴里,卻忘了最早發家的依仗,這,如何能行! 萬安石整日在家坐臥不寧,哪怕李廷恩信任依舊,令他協助駐守西北,他依舊無法平心靜氣,好不容易眼下有了一道密令,他終于打起精神,這一回,他決不允許自己手下的人出任何差錯! 他吼了幾嗓子,再去看邊上閉目養神的朱瑞剛,心里有點不舒坦,還是難得陪著笑臉上去問,“朱兄弟,你瞧這咱們兵馬都帶進城了,四少爺那兒……” 朱瑞剛方才還能假作沒聽見,此時不好裝樣,只得睜開眼,露出一個有距離的笑容,“萬將軍,大都督令,一切皆聽四少爺吩咐行事,您且平心靜氣?!?/br> 被噎了一嗓子,萬安石畢竟久居高位,不想再去丟人,哈哈笑兩聲,轉回去自己的馬背上坐著,眼神卻透過敞開的大門直直望向院中。 李廷逸正在緩緩擦拭手上的寶劍。 此劍名青峰,以千鍛鋼打造,劍身光可鑒人,乃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半年前,墨坊鑄劍大師青龍子用一塊上等精鋼打造出此劍,便被李廷恩留下給了李廷逸。 李廷逸透過劍身與自己對視,他看到一雙什么都沒有的眼睛。 “四少爺?!弊赃B著的廂房中進來幾個黑衣蒙面的諜衛。 李廷逸頭也不抬,只問,“如何?” “李水友,李廷輝,李火林,李敬宗,李元生等五房皆有異動。謀術司汪旭,民生司陳生,商事司韓江,安宏,軍械司孫慶廣等人得知大軍入城,已分別派出心腹前往聯絡秦韜,毛安民,趙柳芳幾位軍中將領,三人已出城前往各自所轄軍營?!被卦挼恼櫺l頓了一頓,繼續道:“遵四少爺吩咐,已放李敬宗等人離去,手下人回報,他們去了大老爺家中?!?/br> 李廷逸面色不改,將手中的長劍往劍鞘中重重一插,“李廷延可曾回沙洲?” “五日前,五少爺被大老爺遣人秘密接回沙洲。不過聽手下的人回稟,五少爺并不愿意回沙洲,還曾與大老爺爭執,大老爺因此將人悄悄關在地窖之中,并不曾告訴任何人?!?/br> “如此?!崩钔⒁菽樕仙涞纳袂轶E然松懈了些許,低頭喃喃道:“一場兄弟,總要為長房留下一根苗裔?!?/br> 幾人聽得此話,立時低下了頭。 “俁俁夫人如何?” “已遵從您的吩咐,放她出去見了佢梁王。不過俁俁夫人并未帶著新產的幼子,而是將孩子交給了姑太太?!?/br> 李廷逸冷笑一聲,“左忠左義如何?” “俁俁夫人離開前曾見過左忠,趁機盜走了左忠身上的石佩,還留話讓左忠兄弟三人前去姑太太家住下。小人以為,俁俁夫人盜走的石佩應該就是左蠡王生前留下的兵符?!?/br> 佢梁王雖也威猛善戰,然而比起帶著戎族部落打下一片江山的左蠡王,威信還差得遠。左蠡王去世,佢梁王繼位,涂天刀能帶著人輕而易舉將厲戎人的王宮攻破,除了炮火厲害,也是因佢梁王乃是趁著左蠡王血脈年幼趁機篡權,使得厲戎部族分裂以致虛弱的緣故。左蠡王留下的兵符,佢梁王一直便未找到,不知何故,俁俁夫人對佢梁王傾心以待,卻不肯將兵符的下落告訴佢梁王。佢梁王落入李廷恩之手成為階下囚,俁俁夫人曾以左蠡王留下的兵符為條件,想要李廷恩放左蠡王一條生路。 可厲戎都被李廷恩打散了,佢梁王都成了人犯,李廷恩拿著兵符也不可能讓驍勇善戰的厲戎人就此拼死效忠,這塊兵符,實在可有可無,故而李廷恩一直不曾答應。不過兵符的下落其實并不難猜,左蠡王對佢梁王早有防備之心,又偏愛俁俁夫人為他生的兒子,兵符會交給誰實在不言而喻,對諜衛們來說,就更談不上是一個秘密。 李廷逸聽得火冒三丈,額頭青筋砰砰直跳,再也控制不住怒火的他一劍砍翻了面前的桌案,“她要尋死,今日便成全她!” 直至此時,他對這個表姐已再無一絲親情可念。既然眼中只剩下一個佢梁王,那便去黃泉做同命鴛鴦罷。 李廷逸手握寶劍,開門走了出去,望著院中聞聲立時垂頭恭迎的幾員大將,面無表情的下了令。 “奉大都督令,封鎖州城,清剿jian黨賊子。一應行事,俱如大都督令行事,若敢擅為,皆斬。所捕賊子,俱鎖拿水牢聽候審問,若敢違令者,殺無赦?!?/br> “是!”數人齊齊應諾,聲震云霄,一刻鐘后,九名將領按著事先謀劃,各帶麾下兵馬,將沙洲城切割為九個小塊,開始了一場謀劃已久的搜捕行動。 ☆、第33章 大結局 兩個時辰之內,李氏便有近七十族人被鎖拿,有的是合家被抓,有的卻是單槍匹馬在逃脫途中被人抓回。 李廷逸看著面前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心中又怒又痛。這些人,有的在年幼時曾照拂過他,有的甚至就是幼年的玩伴,他在沙洲飛鷹走馬,卻依舊記得幼年在李家村時與這些族人的歡樂。 可一轉眼,卻已天地驟變。 最讓他不敢置信的,是面前始終不敢抬頭,頭發散亂一副衰敗模樣的李大柱。他知道這個大伯心有不足之念,然而知道他下令抓人之前,卻一直以為,從未有錯的諜報有了錯。 李廷逸沒有叫他,只是在他面前冷冷站了片刻,扶著劍柄離開暫時關押這些人的牢獄。 “去見佢梁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