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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惡意?!眰}庫機器人說。它不再靠近,只是在原地依次招搖著自己的機械臂,從網線鉗到吹塵器,以此證明自己沒有威脅性:“不然我就不會讓您帶同伴進來充電了?!?/br> 楚恪沒有立即回答。倉庫機器人所說的是他最初的想法。找到充電裝置時感激壓到了其它的一切。然而支撐柱里的那些賽博格使楚恪升起了警惕。未完成移植手術的賽博格機體是嚴格管控的醫療設備,除開醫院,根本不該有什么地方能找到整具機體,更不要說這么多。 “柱子里那些賽博格——是怎么回事?”楚恪問道。 “賽博格?”倉庫機器人的動作停止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您是說試衣間里那些嗎?” “試衣間?” “或者按照時髦的說法,步入式衣櫥?!眰}庫機器人說,“不要害怕,那里面沒有賽博格,只是外殼而已。它們沒有人類的意識。就像這具倉庫機器人一樣?!?/br> 這不同尋常的說法引起了楚恪的注意:“這具機器人不是你?” “您身上的警服也不是您吧?”倉庫機器人說,它的聲音是典型的低端電子音,但語氣里有一種微妙的調侃之意,仿佛他在楚恪槍下也同樣輕松,“這具倉庫機器人只是我的外殼?!?/br> 楚恪挑起眉:“這是個普通的倉庫機器人,沒有賽博格腦機接口。你的意識不在里面?!?/br> “它的確沒有腦機接口,但我也并不需要大腦來傳遞意識。人腦同樣是外殼的一種,”倉庫機器人說,它考慮了片刻措辭,“它是意識的一種記錄形式?!?/br> 楚恪無動于衷:“別廢話。告訴我你是誰?你是什么?” “您可以叫我四號?!眰}庫機器人說,“至于我是什么,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一種電子幽靈——或許這是一個更合適的形容?!?/br> 楚恪眼角一跳。倉庫機器人的說法讓他有了一些聯想。就在三天之前,趙艾可說過類似的話。 “你,”楚恪說,“你是不是做過賽博格移植手術?SYM1型,最低賽博格保障法案下的那種?!?/br> “原來您知道?!眰}庫機器人說。 “我不知道?!背≌f。他盡量保持冷靜,但這件事比他的想象更瘋狂。他感覺自己正站在懸崖邊緣跟空中飛揚的一團火山灰共舞,“告訴我?!?/br> “從何說起?”倉庫機器人說。它沒有嘆氣的采樣,如果它有,它一定是在嘆氣了。 “手術?!背≌f。 “手術,”倉庫機器人說,“您沒有接受過手術。賽博格移植,把大腦從人類的軀體里剝離,轉移到人工組織液與無數接口中。掙脫軀體的束縛之后、被關入新的束縛之前,這是大腦最接近自然的一刻?!?/br> “說點兒有用的?!背〈叽俚?。他不喜歡哲學家。 “這很有用?!眰}庫機器人說。它停頓了片刻,又自我反思起來:“或許不是對您?!?/br> “實驗,”楚恪終于受不了倉庫機器人的東拉西扯,主動提醒道,“你參與了什么實驗?” “我參與的那個實驗,”倉庫機器人回答道,“他們叫它‘上傳實驗’?!?/br> “所有實驗結果都會上傳?!背≌f。至少聽完趙艾可的話他是這么理解的。 “但只有這一個實驗是關于上傳本身?!眰}庫機器人說,“上傳實驗必須在賽博格移植手術過程中完成。上傳的信息不僅僅來自于賽博格機體,還包括手術中的所有成像結果,以及術后海量的神經細胞映射檢查。移植后SYM1型賽博格機體會自動模擬人類已知的刺激模式,并記錄下來,上傳到網絡?!?/br> “什么意思?”楚恪皺眉道。 “如果您問我的一切問題,我都能提交跟某人同樣的回答,您會將我認錯成那人嗎?”倉庫機器人反問道。 楚恪沒有回答。 “社會認可賽博格與移植手術前的他或她是同一人,因為至少有一件事是相通的——那顆大腦。倘使沒有那顆真實的、由神經細胞與膠質細胞構成的大腦,卻有一顆虛擬大腦,能做出與真實大腦相同的一切判斷、一切響應……又如何呢?網絡上的虛擬大腦,與這個缸中之腦,是同一種意識、同一個靈魂嗎?”倉庫機器人繼續問道。 楚恪凝視著這一臺簡陋的倉庫機器人:“你的意思是,你是一顆網絡上的虛擬大腦?!?/br> “是的,”倉庫機器人說,“我的真實大腦已經在實驗中死去,但我活了下來?!?/br> 楚恪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你有什么證據?” “我以為我的存在就是證據?!眰}庫機器人說。忽然之間,它停止了動作,另一具倉庫機器人動了起來,它向楚恪走來,支撐輪在光滑的地板上近乎無聲。它同樣揮舞著自己的機械臂。 “您看,我可以隨時把自己下載到不同的機體里?!毙碌膫}庫機器人說,“這里沒有任何您認知范圍內的人:沒有任何完整的人體,或者任何藏在賽博格里的人類大腦。從附近的大陸通過衛星網絡鏈接到這具倉庫機器人上會造成可怕的延遲。顯而易見我能流暢地與您交流。那么,除開您面前的這些服務器,我還能在哪兒呢?” “這里有其他人?!背≌f,“趙艾可也上了島。她在哪兒?” “您認識她,那么,您的確是她所說的探員先生——探員楚???”新的倉庫機器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