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昭寧拍了她一下,華鑫沖她一笑,讓丫鬟去收拾床,好在她的床夠大,睡下五六個人都綽綽有余。 如今昭寧找到,她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這一覺睡得也沉,直到半夜,才被一陣拉扯給拽醒了。 華鑫揉眼問道:“又怎么了?” 昭寧沒說話,拉著她跑到窗邊,華鑫先是迷蒙了一會兒,又微微張大了眼。 皇宮那里,不知何時起了沖天的火光! ☆、104|98 此時的天已經有些泛白,遠處紅艷艷的顏色格外清晰,襯得滿天星都沒了光彩,兩人靜靜地站了許久,直到漫進屋里的晨露沾濕了兩人的衣裳,她們這才回過神來,相對無言。 昭寧此時格外沉默,扶著窗邊的手卻根根泛白,才神情有些恍惚地問華鑫:“你說這次...咱們能贏嗎?” 如今萬事都沒個定數,誰知道到底是贏還是輸,華鑫想了想,還是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著些,如今各方重臣都站在咱們這邊呢,咱們肯定能贏?!?/br> 昭寧點點頭,神色稍稍開懷,華鑫正欲再跟她說幾句,就聽門外又有人來報:“小姐,那趙家人又鬧了起來?!?/br> 華鑫換了衣服走出去,皺眉問道:“不缺吃不缺喝的,又怎么了?” 那來報的丫鬟是華鑫房里的大丫鬟綠橘,雖不比大力親近,但也是一等一的周到妥帖,專門被華鑫派去看著趙家那一屋子極品。綠橘面上帶了幾分惱火無奈:“也不知發了什么失心瘋,昨日還好好的,死活不愿意離開謝府,怕離了這里沒了仰仗,如今卻鬧死鬧活地非要走,活似府里有吃人鬼兒?!?/br> 華鑫聽她一串比喻用的精妙,笑道:“如今府里不大太平,他們想走也是人之常情?!彼χχ?,臉色忽然一變,笑意收斂,問道:“他們是幾時開始發作起來的?” 綠橘想了想道:“具體的不記得了,但大約是那兩位宮里派來的隨侍剛走那陣兒?!?/br> 那兩人剛走,可不是就昭寧剛來?華鑫臉色微沉,對著綠橘道:“你且等等,我跟你瞧瞧去?!?/br> 她回身看著昭寧眼巴巴地看著她,便笑道:“你這是怎么了?昨日不還聽能說的嗎?” 昭寧遲疑著道:“昨日我剛進你府里,便在花園那里見了個人影,但當時影影綽綽地看不分明,那人影一閃身就沒了,我當時心正慌,也沒敢多看,你說她會不會發現我了?” 華鑫臉色有些陰沉,埋怨道:“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說?” 昭寧訕訕道:“我這不是怕看錯了讓你更煩嗎?今兒個你家親戚鬧著非要見你,我這才覺著不妥當的?!彼D了頓,正色道:“那家人...你若是能處置就處置了吧,別一時心軟,我這可不是為了我,你若是被人知道私藏了我在府里,大皇子那里勢必要派了人來硬的,到時候咱們倆就只能在地下做姐妹了?!钡降资腔适遗?,殺伐果決,倒沒有一般閨閣小姐的優柔。 華鑫啐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什么地下不地下的?!”她又沖著昭寧點頭道:“我省的了?!比缓蟾G橘走了出去。 她一到西邊院子,就見哪里圍了好幾個相勸的管事,還有更多的看人的護衛,趙明猶自憤憤,口中罵著些‘狗眼看人低’‘不敬長輩’‘沒有王法’等話。 華鑫提著裙子,不急不慢地走了進去:“叔叔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我多留您住幾日,怎么就成了狗眼看人低了?”她一邊說,一邊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怕一會兒有些話不好教旁人聽見,只留下大力陪著。 趙明一見人少,聲氣立刻壯了起來,高聲道:“我警告你謝郁陶,就是你老子如今在這里,也不過和我是個平輩,待我也得客客氣氣的,你一個小輩,竟然把我們一家子生生禁了足,還有沒有點倫常了?!” 華鑫詫異道:“外面正值兵亂,我怕叔叔一家子出去出了事兒,這才好心叫叔叔一家子特地留在謝府,這怎么就算是沒得倫常了?再說了,昨日叔叔不是硬是要留下嗎?怎么今日換了口氣來了?”她又嘆息道:“我左右是個不討好的,放人也不是,不放人也不是,真是...哎!” 趙明眼珠子轉了轉,連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我這才想起我在京里另有位友人,他住的離皇城遠,只怕還安全些?!?/br> 華鑫冷笑道:“叔叔說的那位親戚,不會是大皇子吧?” 趙明臉色一白,閃過幾絲慌亂,隨即又故作鎮定道:“大皇子,這跟大皇子有什么關系?!” 華鑫也不理他,轉頭看向瑟瑟的趙憐兒,微笑道:“敢問昨日憐兒表姑娘在何處呢?” 趙憐兒到底比不過兩個老的,聽她這么一問,臉色發白,結結巴巴道:“我,我哪里也沒去,就在西院里呆著,哪里也沒去,哪里也沒去...” 華鑫微笑道:“我不過閑話幾句,表姑娘緊張什么?”她又抬起手,理了理上面的金扣道:“我今個聽人說有人在花園見到憐兒姑娘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彼粗w憐兒,一字一句地道:“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腿,所以死的會格外早些,你說是嗎?” 趙憐兒癱倒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明勉強道:“你帶了來路不明的人進府,等于是要我們的性命,難道還不許我們自保?!” 華鑫毫不掩飾眼底的厭惡,冷冷道:“你們安生地在府里呆著吧,必然不會害了你們的性命,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我定然不會再手軟的!”她抬步出了門,對著護衛吩咐道:“不管出了什么事,決計不能叫這家人出這座院子,若是他們再敢吵鬧,那就先清清靜靜地餓上他們幾頓?!?/br> 護衛也不廢話,點頭應了。 華鑫一臉著惱地跟著大力出了門,恨恨道:“你瞧瞧這叫什么事兒?我好吃好喝地供著,反而還惹了一身sao,早知道就不放人進來了,真是!” 大力沒說話,眼底的煞氣卻時隱時現。 華鑫轉頭問道;“如今外面的情形怎么樣啦?皇宮那邊如何?” 大力點頭道:“皇宮倒還好好的,昨日東華門一度失守,幸好白老將軍當機立斷,立刻命人搶了回來,如今皇城內外正激戰著呢,怕是沒功夫顧得上咱們?!彼a充道:“還有其他府邸也都完好,據說大皇子本來是想攻下幾個權貴府邸綁幾個女眷妻兒,好威脅守皇城的男人,不過人家到底也不是吃素的,不是趁亂跑了就是拼死抵抗,大皇子碰了一鼻子灰,又怕耗費兵力,便只能收手?!?/br> 華鑫嗤笑道:“也難為他了,這種下作手段都能想出來,真是不堪?!?/br> 大力聳肩道:“據說不是他想的,是姓阮的想的。哦,對了,如今街上不讓隨意出入,稍有不慎就動刀子殺人,咱們要出府采買暫時是不能夠了?!?/br> 華鑫點頭道:“幸好我備下的及時,咱們的東西都有富裕,總不至于太狼狽,其他府邸呢?” 大力點頭道:“都聽了您的建議,也早早地把東西備下了。不過...防著人攻打謝府暫且不必,但防著流民還是必要的?!?/br> 華鑫疑惑道:“流民?”她略想了想道:“我對這個也不懂,就交給你全權安排吧?!?/br> 大力應了聲,自己跑去忙了。 事實證明,大力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她們早上還在商議流民暴|亂之事,下午就有流民來攻打謝府了。 說是攻打其實還是抬舉了,這幫人平時就是京里那些欺壓良善,雞鳴狗盜的市井之徒,如今京里動亂,別的人家都惶惶不可終日,唯獨他們上躥下跳極是開心,趁著打仗糾結上一伙人,跑去那些平日想都不敢肖想的高門府邸發一筆橫財。 華鑫站在正門口,聽著門外轟隆隆地響聲,眉宇間難免有些擔憂,大力倒是鎮定自若,指揮著人輪番著上,謝府護衛居高臨下,一輪又一輪地放箭,不一會兒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倒下一片,剩下的那些有心有不甘的,口里兀自叫罵不休。 華鑫想了想道:“先別忙著殺人,留個活口,我問問些如今的情況?!?/br> 大力點頭應了,不一會兒就哭喪著臉走進來:“都死了,要不就都跑了?!?/br> 華鑫嘆口氣,沖她翻了個白眼。 接下來的兩天倒也算太平,大皇子派人過來打聽了幾回昭寧的下落,都被華鑫打發了回去,只是來人口氣一次比一次加重,說話一次比一次不客氣,到最后干脆是*裸地威脅了,華鑫心里也頗為焦躁,如今兩方雖暫時相安無事,但那都是表面上的,萬一大皇子認定了昭寧在謝府,下了狠心要來攻打,謝府這里是決計守不住的。 她如此憂心忡忡了兩日,大力總算是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謝懷源他們已經收到信兒,留下一半兵力對付犬戎,其他人已經踏上返程了,他們輕裝快行,大約三五日就能到達京城。 華鑫拍著胸口松了口氣,大力卻及時潑冷水道:“小姐您先別松懈,若是大皇子那邊也收到了大人他們返程的信兒,萬一狗急跳墻做出什么對您不利的舉動,這可怎么辦?” 華鑫心里一警,雖說禍不及家人,但以大皇子的人品,還真干得出來這種事,萬一他下令強攻謝府,捉了自己來脅迫謝懷源,這可怎么辦?她問道:“你有什么好辦法?” 大力一聳肩道:“俺可沒啥能耐,到時候只能帶著您跑了?!彼慈A鑫眼底下的青黛,勸慰道:“您連軸轉地忙了這些日子,也該好好歇著了,別等著大人沒回來,您身子就先垮了?!?/br> 華鑫這幾日確實忙亂,連走路都是打著晃兒的,便掩嘴打了個哈欠,含糊道:“那我先下去歇歇,你有什么事了叫我?!比缓蟊闩苋ヅP室里的榻上歇著了。 這幾日忙的四腳朝天,也沒功夫想些別的,如今偷得半日閑,一靠在榻上便想到了謝懷源,想著他回來就能安安生生的,嘴邊含著笑睡去了。 沒過了四日,大力就傳來消息,說是謝懷源已經帶人趕到衛城了,約莫今兒個晚上就能到京城,華鑫嘴邊的笑意還沒完全綻開,就聽一個守衛匆匆來報——有人攻打謝府大門! ☆、105|99 華鑫臉色隱約有些發白,握著椅子扶手的手也緊了緊,深吸口氣道:“我跟你出去看看?!?/br> 一旁的昭寧見她動身,也立刻趕來助陣,華鑫抬手擋住了她,搖頭道:“你也別去了,他這回主要目標是我不是你,我若是...你還能跑出去,咱們兩人若是一起被逮住,那可就全完了?!?/br> 昭寧咬了咬牙還要再說,華鑫抬手壓了壓她的手,面色肅然道:“你這時候得聽我的,別犯倔了,咱們倆扎堆兒最沒有用,到時候還得讓人一鍋端了,我讓人先護送你到別處,我們謝府原是前朝的皇宮,里面有不少密道,我讓人帶你去,若是見機不好,你就從密道里出去,想辦法去找我兄長?!?/br> 昭寧眼淚婆娑道:“那你呢?你可怎么辦?” 華鑫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又不是必死無疑,你哭喪著臉做什么,來,笑一個!” 昭寧破涕為笑道:“你這時候還有心思講笑話?!?/br> 華鑫搖頭道:“你別難過了,快些走才是正理,我兄長的人已經到了京郊,只要能撐住這半日,那就不必擔憂了?!彼D頭對著護衛道:“你好好護著她,日后少不了你的賞?!?/br> 那護衛躬身應了,帶著昭寧下去。 大力問道:“照我說,您就該跟著昭寧一起走,這里有我就行了?!?/br> 華鑫搖頭道:“他們若是看我這個主人家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在,必然得起疑的,到時候難保不會出什么岔子,再說了,如今外面能比府里安全多少,逃出去只是逼不得已時候的事兒,這一大家子的,我豈能撂下了就走?” 大力皺著眉不說話,華鑫略微定了定神,扶著她的手往外走。 幾個護衛牢牢地簇擁著華鑫,一行人走至前院不遠處,發現那里已經釘滿了殘破的弓箭,院墻上滿是血漬,空氣里一股熱油的味道,幾個人架著梯子,合力抬起熱油往下傾倒,院墻外傳來聲聲的慘呼,顯然已是經過一輪激戰。 如今謝家的正院院墻已是滿目瘡痍,朱紅色的大門被打掉了十幾顆銅釘,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大門雖黑一塊紅一塊的刺目,但卻堅持挺立著,不曾有半分開啟的跡象。 華鑫轉頭問大力道:“依你看,還能守住多久?” 大力搖頭道:“這個俺也不知道,如今大皇子的主兵力都在皇城那里,到咱們這兒的人只是一少部分,若是他發了狠,執意派兵攻打咱們府,咱們這里到底不比皇城,定然扛不住的?!?/br> 華鑫嘆氣道:“咱們得加把子勁兒,至少得等著他來?!?/br> 她又看了一會兒,忽然外面正緊的攻勢歇了下來,她正覺著疑惑,就聽門外一道清朗的男聲遙遙傳來:“郁陶小姐可在?” ...... 謝懷源遙遙望著京城,不斷地催動胯下戰馬,倒是他旁邊的鐘玉心疼道:“這可是上等的好馬,你輕點,也能騎得起來?!?/br> 謝懷源看他一眼,皺眉道:“你們鐘家的根基都在京里,難道你沒有半分著急嗎?” 鐘玉攤手道:“我急啊,急又有什么用?”他苦笑道:“你還不知道我們鐘家,一屋子的娘子軍,只要有女人在,這天準塌不了?!?/br> 謝懷源面無表情,眼底微微焦急,就算他如今不知道京里的情況,也能推斷出情況的緊急,她只有一人在,能不能撐得??? 鐘玉少見他面無表情慣了,這般焦慮神情倒是少見,便試探著問道:“你妹子在京城,你擔憂些也是應該的?!鳖D了頓,他正色道:“這次你要主動帶兵來回援,我本來就是不贊成的,雖說咱們被大皇子擺了一道,可犬戎大軍來襲卻是真真的,你可曾想過他們若是得了手,咱們大周的邊境可就危了?!?/br> 謝懷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鐘玉沉吟了片刻,面色肅然道:“我不愿過問你的私事,但也知道,你不是那種因為別人一條命,就會壞了全局布置的人,這次帶兵回京馳援,明明可以派遣副將來,你硬是要自己過來,你對她未免關心太過了吧?” 謝懷源看他一眼:“你到底想說什么?” 鐘玉沉聲道:“我在想你近日的種種反常,本來一直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今我想了個假設”他抬眼道:“若是當日那沈府三姑娘說的是真的,那女子確實不是你的親生妹子,這一切就都好解釋了?!?/br> 謝懷源冷冷道:“無稽?!?/br> 鐘玉道:“難道你要讓我直說,你戀慕自己的親妹子嗎?” 謝懷源臉色猛地沉了下去,鐘玉立刻道:“如今大敵當前,我先不與你討論這個,等到戰后你須得給我個說法,我不能就這么白白讓你蒙騙了那么久?!?/br> 謝懷源還未答話,就見有個穿著布衣的騎士匆匆來報:“大人,謝府如今被大皇子帶人圍了起來!” ...... 華鑫聽著這聲音,皺眉道:“阮大人?你和大皇子都是干大事兒的人,何必在這里跟我一個小女子計較呢?” 阮梓木聲音依舊從容,但隱含了一絲陰狠與焦急:“謝小姐,殿下和我并無惡意,只是邀請小姐出府一敘而已,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華鑫高聲道:“大人說笑了,我和大皇子不過泛泛,有什么可敘的?”她冷笑道:“倒是大人,別緊趕著巴結主子,小心站錯了隊,到時候丟了腦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阮梓木道:“那就不勞小姐cao心了,如今小姐鐵了心要和大皇子作對到底,那就休怪在下手下無情了?!彼麚P聲道:“你不在乎謝府的安危,難道連二小姐郁喜的性命也不在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