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郁陶冷笑道:“好一張利口,你那點子本事,全在嘴皮子上了!” 華鑫沒理她,而是意味深長地道:“你若是沒死,本來也可有一張跟我一樣的臉的?!?/br> 郁陶面色掠過一絲訝然,很快又道:“你倒是聰明,竟然真的給你猜了出來?!鳖D了頓,她仔細看著華鑫道:“你真是太像了,像的讓我嫉恨,這世上除了我,只怕再也沒人分得出這張臉和郁陶的差別,連我初見你時都吃了一驚?!?/br> 華鑫點頭道:“你果然是她?!?/br> 郁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雀占鳩巢,你算是什么東西,憑什么搶了我的榮華富貴?!” 華鑫一巴掌拍開她的手,嗤笑道:“你如今說我不是郁陶沒準還有人捧場相信,你若是說你是郁陶,只怕立時就有大夫來給你診斷了?!?/br> 郁陶冷笑道:“便是我自己受用不了,也不給你這賤人,你占了我的爹爹哥哥,又占了我的身份地位乃至榮華,如今還不知廉恥地不肯挪窩,既然你不愿意主動騰地兒,那我就來幫你一把!” 華鑫心說你那爹爹全然把你當個死人,你那哥哥現在恨不得活剮了你,要不是騎虎難下,誰稀罕你這有名無實地千金小姐,要是沒有這個名頭,她早就和謝懷源雙宿雙棲了。不過這話她也懶得和郁陶說,但卻知道怎么說才能讓郁陶惱火,因此只是懶洋洋地道:“那你就去告啊,去告??!你的哥哥如今是我哥哥,你的皇帝舅舅如今是我舅舅,難道他們會不向著我,反而去偏幫你這個外人?” 郁陶雙目赤紅,連理智都被拋到腦后,高揚起巴掌就要動手,華鑫才不是那種弱質女子,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輕輕退了一把,郁陶被她推得倒退了幾步,也大概知道自己的武力值如何,便不上前動手只是低低地叫罵一些‘賤人’‘娼|婦’之類的污言穢語。 華鑫立刻還嘴道:“你這人倒是奇了,你既然因著自己愚笨死了一次,怎么第二次還不知道認命?!你扳倒我,是能多長幾斤rou是怎地,你可真是蠢笨到家了,便是我倒了臺,難道你還能立刻搬進謝府不成,你如今得罪了皇后和昭寧,在京里的名聲也已經爛到極點,偏偏還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還嫌自己的名聲不夠狼藉?有那個功夫,干嘛不琢磨著怎么讓自己的日子過好點,何必如此,為難別人又為難自己?” 郁陶冷笑道:“難道還由著你興風作浪不成?” 華鑫跟她解釋不通,更不能說當初是被尼桑趕鴨子上架的,因此只是淡淡道:“你死后更有許多事發生,只是都和你沒干系了?!?/br> 郁陶赤紅著眼,還要再叫罵,華鑫繼續懶散道:“我記得你如今許了人家了是吧?既然如此,便該安分些,少給婆家招惹些是非?!?/br> 郁陶幾乎被她氣了個仰倒,想打又不敢動手,想罵又心知定然說不過,只能一扯帕子,憤恨地轉身離去。 華鑫站在原地遺憾地聳聳肩,她還沒來得及告訴郁陶,你未婚夫的前女友就在隔壁呢。 ☆、95|728 這間半廢的宮殿倒沒華鑫想得那么陰冷破敗,至少電視劇中冷宮必備的老鼠蟑螂等物都沒有出現,每日的三餐也都定時送來,每每都是照例的四菜一湯,雖然有些儉省,但倒沒華鑫想象中需要吃餿飯剩菜的情形,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她的日子就平靜了,特別是還有一個脾氣暴躁的鄰居的情況下。 木秀妍第一天聽說她來,就立刻來耀武揚威了一番,華鑫淡淡地還口道:“我住在這里,至少還有可能出去,你住在這里,又是個沒兒沒女的,你覺得你有多大可能出去?” 這話把木秀妍氣了個仰倒,華鑫近來面上看著從容,可心里著實焦躁,說起話來也極不客氣,見她氣得面色發白,仍立刻補充道:“我出去了,好歹家里還有個哥哥等著我,你看看你一家子被你害成什么樣了,你可有臉見她們?” 木秀妍敗北,自此再也沒踏過華鑫住的地方一步。 宮殿里寂寂無聲,只有送飯的時候才能見得到人,華鑫卻更為焦躁,每天非得走個三四圈,才能稍稍平復心中郁氣,今日她剛剛走完,那每日負責給她送飯的小太監就捂嘴笑道:“哎呦,小姐這可是要把地磚磨平了?!闭f著就把紅木食盒里的飯菜一樣一樣擺出來,又遞了筷子給華鑫。 華鑫近日跟他混熟了,因此十分熟稔地接過筷子,向他打聽些宮里宮外的新聞,那小太監身份甚低,翻來覆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東拉西扯些閑話,華鑫有些失望,就聽他慢騰騰地補充道:“我記得...昨日鐘家老太太好像進宮見皇后了,兩人說了好一會子話才出來?!?/br> 鐘家...華鑫把這話反復咀嚼了一番,眼睛微微一亮。她去過湯勺正要吃飯,筷子伸到半空卻停住了,皺著眉頭輕輕聞了聞:“這道松仁玉米怎么一股苦杏仁味?” 那小太監奇道:“是嗎,難道是和杏仁一起炒的?”華鑫如今尚還未定罪,他不敢怠慢,連忙告了個罪,另取了一雙筷子和干凈的碗,自己嘗了嘗,點頭道:“果真有股子怪味,若不是炒熱了仔細聞還真聞不出來?!?/br> 華鑫點點頭,正要提筷,心里忽然一警,連忙放下筷子,高聲道:“來人??!” 那小太監正訝然她在做什么,忽然自己臉色一白,捂著喉嚨跪倒在地,面孔漲得通紅,幾個宮仆應聲進入時,本還有些不耐煩,見到如此情狀,哪里還不明白,連忙扶起那小太監,飛奔著就離去了。 華鑫一下子離那桌子菜遠遠的,她想起方才的情景,險險驚出了一聲冷汗,這一驚直到半夜,別的宮里都上了燈,唯獨她的宮里還無人來伺候,一桌子飯菜早已冷了,她閉起眼睛,和衣靠在床柱上淺眠,忽聞一陣門環響動,她立刻被驚醒了,一個老嬤嬤帶著人走了進來,把桌上冷透的菜換下去,又隔上了一桌熱氣騰騰的新菜。 華鑫驚疑不定地看著這群人,那老嬤嬤躬身道:“今個的事,是有人想對姑娘不利,所以皇后特地吩咐老奴來照看姑娘的飲食?!?/br> 饒是她搬出了皇后,華鑫也不敢輕信,就見那老嬤嬤伸手掏出一塊手絹擦了擦額上并不存在的汗漬,她認得,那是她當初新學了繡花,特地繡好了一塊手絹送給昭寧,昭寧應當是不會隨意給人的,她心里稍稍放心,還禮道:“有勞了?!?/br> 那老嬤嬤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這才壓低聲音道:“小公爺已經托了鐘大人,怕那起子jian人要對小姐不軌,所以讓鐘大人請皇后娘娘幫著照看一二?!?/br> 華鑫點點頭,由衷感激道:“勞皇后娘娘費心了,”頓了頓,她低聲試探道:“近來...宮外可有動靜?” 那老嬤嬤淡淡笑道:“這個老奴就不清楚了,還望小姐見諒?!?/br> 華鑫點點頭,也不再多言了,看了皇后到底是有所保留的,畢竟此事涉及欺君大罪,若是證明了華鑫是真的,那自然皆大歡喜,若她一旦是假的,皇后不涉及太多,也好脫身。 那老嬤嬤看她吃得差不多,又躬身行禮離去了。 她一走,室內立刻又靜了下來,華鑫心中那種莫名的焦躁又一點點蔓延開了,原來她在謝府時,常常能聽到隔壁大力雷打一般的呼嚕聲,她當時還為此訓過大力幾次,現在想想,覺得那常常擾人清夢的呼嚕聲也親切起來。 華鑫坐在床上,腦海里翻來覆去轉著些莫名的念頭,一會兒想到自己若是被認定不是郁陶怎么辦,一會兒又想謝懷源會不會另找一個,一會兒又想昭寧白茹會不會恨她騙了自己,她想來想去,想白茹想昭寧想大力,突然發現想得最多的還是謝懷源。她頭腦昏沉,這些人走馬燈似的出現在自己腦海,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她醒來后便覺得頭腦昏沉,鼻子有點塞,不由得郁悶的吸了吸鼻子,反正這屋里左右無人,她也不怕被人看到,有損形象。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才發現飯菜已擺上了桌,她拿起筷子正要開動,就聽見宮門嘎吱一聲響,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走了進來。 華鑫怔了怔,本能地想到了謝懷源,臉上剛露出喜色,就轉化為錯愕,皺眉驚疑道:“怎么是你?” ...... 謝府,謝懷源面色沉凝地坐在書案前,他雖神色淡淡,但誰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發出的冷氣,而且華鑫不在謝府一天,這股子冷氣就成倍的往外冒。盡管謝府中有人不以為然,但卻必須得承認,華鑫可以說是謝懷源的強效升溫器,當她在的時候,如果下人犯了錯,謝懷源會很溫柔地讓你重做一遍,當她不在時——比如這幾天,謝懷源一言不發地把一個故意到他跟前賣弄風情的丫鬟打斷了兩條腿,扔出了謝府。 大力當時還撓頭抱怨,華鑫不在,謝府都亂了套了。 此時謝懷源手里正拿著長長一疊密信,里面記錄的全是華鑫近來的近況,他眉頭時緊時松,又把信反復讀了幾遍,指尖輕輕在信紙上摩挲,仿佛能透著這張紙,撫摸著她的臉龐。 大力猜拳輸了,被派來匯報情況,在門口探頭探腦了一會兒,見謝懷源不耐地向她看來,這才邁著蓮花步走了進來,努力細著嗓子道:“大人...你吩咐的事,已經準備停當了,那里的軍士都打點好了,即可就能上路,還有沈府那里...已經買通了那兩個下人,您備下的藥也已經下到她飯食里了,您看...?” 謝懷源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心里有話,我這么做只是為了有備無患,畢竟...我輸不起?!?/br> 大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明白過來,嘆了口氣道:“您說的是...沈府和阮梓木哪里,已經把在會稽服侍過小姐的家人帶來了,咱們要不要...?”她做了個下切的手勢。 謝懷源不悅地看了她一眼:“若是那些人都死了,便是坐實了她的罪名?!?/br> 謝懷源難得把情緒如此明顯的表露在臉上,大力立刻閉嘴不敢吱聲了,他收回目光,繼續道:“那些人雖跟著到了鎬京,但族中父母妻兒親眷都在會稽...” 大力立刻明白了,拍馬道:”要說還是您主意多,打蛇打七寸,俺就想不到這些?!?/br> 謝懷源不理她,繼續道:“這些人知道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不必過于擔心...”他頓了一下,眼底有些陰冷:“但那個沈家三小姐和阮梓木,絕對不能再留了?!?/br> 大力點頭道:“俺也覺得,這倆人太禍害了?!?/br> 謝懷源閉了閉眼,目光忽然一柔,吩咐道:“你去讓宮里的人留心著些,她吃得住的可好?可有擔驚受怕?” 大力嘴角抽了抽,苦著臉點了點頭,她正要開口說些什么,突然門外傳來聲音:“大人,皇上讓您午時進宮一趟...是為了郁陶小姐的事?!?/br> ...... 華鑫愕然地看了來人一眼,訝然道:“阮...大人,怎么是你?”不會是來看木秀妍的吧。 阮梓木沖她微微一笑,十分自覺地做到桌子一側,含笑道:“我現在真不知該叫你郁陶好還是華鑫好?!?/br> 他語氣十分熟稔,華鑫聽得有些不舒服,微微皺眉道:“華鑫是哪個?” 阮梓木見她不承認,也不著惱,只是悠悠然捧著茶盞道:“其實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不是自愿成為郁陶的,畢竟故事是故事,真實是真實,故事可以善惡分明,可以跌宕起伏,但現實不會,你是個聰明人,冒充郁陶的風險遠比好處要大得多,況且郁陶的出身雖高,但卻是個空架子,你又何必冒如此大的風險呢?” 華鑫懶洋洋地道:“大人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br> 阮梓木見她抵賴,微微一笑道:“當初皇上以爵位逼迫謝懷源找回郁陶,其實就是為了不讓他順利襲爵,他也是個人物,竟想到了用你來冒充,這樣一來,皇上那里也無話可說,而且你表現著實出眾,若不是繪碧無意中撞見了當初那座破廟之人,只怕是到了現在都無人發覺你的身份?!?/br> 華鑫最怕的就是此事牽連到謝懷源,聽他說話,手心已經濕漉漉地汗濕了一片,轉頭冷冷地瞪著他道:“你們污蔑我可以,莫要敗壞我兄長的名聲?!?/br> 阮梓木輕輕一笑,只當她是畏懼謝懷源勢力在硬撐,他低聲蠱惑道:“想想你進京以來的坎坷,你再看看,如今你被軟禁許久,他可曾來問過一聲?不過是拿你當顆棄子罷了,他利用完你,如今你沒了價值,他自然不會再管你,恨不得讓你把所有罪名都一人扛了,他才好明哲保身,他既然待你如此刻薄寡恩,你又何必再幫他保守秘密?” ☆、96|829 華鑫真恨不得把茶盞丟在他臉上,這等人,拋棄對自己不離不棄的結發妻子,等發跡了之后又幫著別人來對付自己昔日的結義上司,竟還有臉說別人刻薄寡恩?她冷冷一笑道:“大人說得話,我一概都聽不懂,只是我想問一點,如今蕓娘今安在否?” 阮梓木微微一怔,就見華鑫繼續諷刺道:“蕓娘為了你改名換姓,跟你私奔,舍下自己的娘家,她如今是個什么光景,你比我更清楚,大人這樣的人,竟有臉說別人刻薄寡恩?!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阮梓木倒是沒想到她口舌也是如此凌厲,略微詫異了一會兒,才避重就輕地輕輕帶過:“蕓娘不過是妾室,她種種做法,不過是盡了為妾室的本分罷了?!鳖D了頓,他又胸有成竹地笑道:“我的事姑且不論,姑娘你未來該怎么走,你尚還年輕,還有大好的歲月,難道就這么悄沒聲的沒了?” 華鑫冷笑道:“人不都是這樣嗎,死前廣廈千萬,死后不過一口薄棺,不悄沒聲的沒了,還想死得怎么轟轟烈烈?” 阮梓木沒想到她如此油鹽不進,干脆挑明了道:“反正你冒充郁陶的罪名已經坐實了,你若是不想死的話,那便一口咬死了是謝懷源當初為了蒙騙皇上,逼迫于你的,你還或許有一線生機?!彼闹猩跏呛V定,但凡快死的人,有一根救命稻草都不愿放過。 華鑫給他這番無恥言論氣得話都懶得說,只是低頭喝茶,卻也懶得搭理他。 阮梓木以為她喝茶是為了思索利弊,因此極有耐心地在一旁等著,他等著等著,忽一轉頭看見了華鑫握著茶杯的纖纖十指,細白動人,神思忽然有些恍惚,想起了舊日念頭,只不過因為大皇子也看上了她,這才作罷,可如今...他看著那細白手指,和滑下一截袖管的皓腕,心神一動,猛地握住了柔滑的手掌。 華鑫本來是借著喝茶去火,沒想到被他猛然握住,登時嚇了一跳,手里的茶盞握不穩,立刻滑落了下來,在青磚地上摔得粉碎,她連忙甩手厲聲道:“你想干什么?!” 阮梓木不答,反而借著機會更欺身近了一步,然后微微低頭,肆意嗅著她身上的甜香,華鑫這回是真毛了,隨手在桌子上抓了個茶壺就劈頭砸了過去,阮梓木下意識地一閃,雖然沒被砸到,卻也兜頭淋了不少熱水,意識一下子清明起來。 他反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竟然也不惱,反而低低笑道:“等你冒充郁陶的罪名坐實,那時自然會把你下了大獄,牢獄那時什么地方你知道嗎?但凡那里的女人,只要稍微有點顏色的,都活不過兩個月,牢頭睡完了換獄卒睡,一個不好還要被些黑心的獄卒拉出去接客,日夜不得消停,那等日子,你能受得???還不如你現在就跟了我,日后搭救你也有個由頭?!?/br> 華鑫被他赤|裸裸的無恥言辭氣得渾身發抖,用力咬著下唇,抬眼冷冷道:“不勞你費心了,你這一切的假設,不都是在我是假冒的郁陶的情況下才成立?可我怕什么?我是謝府的大小姐,青陽公主的女兒,實打實的謝郁陶,我有什么可怕的?!” 阮梓木見她還是絲毫不為所動,心中有些焦躁,寒聲道:“這里是后宮禁地,我一個外臣卻能入內,其中的關節你還想不明白嗎?!皇上巴不得有個人跳出來指證謝懷源的罪證,你若是能在這里合了皇上的心意,保下一命絕不是問題?!?/br> 華鑫后退幾步,冷笑道:“說來說去,你還不是嫉恨我兄長,所以這才想出這許多陰招來拐彎抹角地害他,你嫉賢妒能,自己又沒得本事,只會背地里算計人,半分上不得臺面!” 阮梓木自視甚高,平生最恨別人說他不如人,因此勃然作色,猛地上前一步,狠狠鉗住她的手腕,正要說些什么,就聽廊外有人來報道:“姑娘,皇上宣您去書房一趟?!?/br> 華鑫抬頭應了聲,一把甩脫阮梓木的手腕,頭也不回地大步跟著那內侍離去了。 阮梓木站在原地面色陰沉,他想了片刻,也抬步跟了上去。 華鑫嘴上說的強硬,但是不是郁陶她心里再清楚不過,不過事到如今,就算是不是也得硬著頭皮說自己是了,不然謝懷源和她得一起完蛋。 她想了想,又做出滿面的委屈郁憤,大步流星地跟著內侍的腳步去了皇上的書房,一副要給自己討回公道的樣子。 她走得快,那內侍不得不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她一進書房,就見皇上坐在最上首,變成沈繪碧的郁陶站在下方,后面站著一溜兒當初在會稽伺候過她的下人,只是陳二娘卻不在,不過這些人,甚至包括周成帝,華鑫都沒有看在眼里,她目光好似頓住了,癡癡地凝視著那個念了好幾天的身影。 謝懷源身后就是窗欞,打進了萬道流光,讓他的身影也有些朦朧飄忽,可華鑫看著他,心莫名地就定了下來,悄悄地握了握拳頭,轉身向周成帝行禮。 周成帝看了阮梓木一眼,見他輕輕搖頭,忍不住暗自皺眉,連讓華鑫起身都心不在焉,他略微理了理思緒,看著華鑫道:“你可知罪?” 華鑫跪下朗聲道:“臣女無罪?!?/br> 周成帝自從看到阮梓木搖頭就知道這個結果,因此也不覺得多么憤怒,只是淡淡道:“你既然覺得自己無罪,那今日人證物證都在,就看看他們如何指證你吧?!?/br> 華鑫手心微微冒汗,用眼角余光看了謝懷源一眼,見他面色不動聲色,只是輕輕搖了搖手,她心中一定,退到一邊聽那些人回話。 頭一個上來的是當初伺候她的一個丫鬟,名曰碧桃,跟她關系尚算不錯,華鑫就聽她斷斷續續地道:“小姐那日回來后...性情大變,不像以前那般冷冷地不愛搭話,反而變得愛說愛笑,也喜歡親近人了...” 華鑫心里一驚,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謝懷源,卻見他仍舊老神在在地喝著茶,眼底不動神色,她便也跟著沉住了氣,繼續看著事態發展,之后又有三個家人上來,無非都說的是華鑫性情如何如何變化之類的話。 華鑫聽著聽著,終于覺出不對來了,頭一個不對,是她記得以謝懷源行事的狠辣作風,好似都把伺候過郁陶的就地滅口了,府里壓根就沒有伺候既伺候過郁陶又伺候過華鑫的人,第二是這幾人說話有些前后矛盾,經不起細細推敲,若說這是真話,怎么會如此前言不搭后語?可若說這是假話,干嘛不編的仔細些,簡直就好像...故意留出破綻,明擺著想讓人知道他們幾個說謊話一樣。 周成帝問到第五個問題,底下人還是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時,阮梓木終于坐不住了,對著周成帝躬身道:“皇上,這幾日都是市井小民,沒見過甚么市面,還望皇上勿怪,既然他們幾人暫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先找那日在破廟中的人來問話?” 周成帝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 沒想到這次一直想把華鑫置于死地的沈繪碧卻猶豫了起來,吞吞吐吐地道:“陳二娘,她,她生了些病,只怕是不能面圣?!?/br> 阮梓木心里著急起來,陳二娘可以說是重要人證,她不來怎么給華鑫定罪?他心里焦急,臉上就帶了些怒色出來,抬高音調道:“到底是案情重要還是她的病重要,你可能分得清孰輕孰重?!” 謝懷源這時也放下了茶盞,淡淡道:“阮大人說的是,事情總要有個了結的,我妹子這幾天受的罪和冤枉也不能白白受了,自然得好好討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