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謝懷源微微傾身,兩人額頭相抵,華鑫想到那日場景,下意識地想要往回縮,不過這次謝懷源沒給她機會,一把把她連人帶被子抱住,禁錮在懷里,皺眉道:“你以為我只想要如此?” 華鑫苦笑連連,她知道謝懷源的意思,若只是想要她的人,他強取就行了,只要謝懷源使出手段,她自己定然招架不住,可他要的偏偏不止這個,身與心,他都想要,然而自己卻不愿傾心以對。 謝懷源伸手把她的一縷長發別在耳后,在她耳邊淡淡道:“我想要的很多,你當是知道的?!?/br> 華鑫耳邊熱燙,卻感到頭皮一陣陣發麻,卻被他抱在懷里動彈不得,只能面上連連苦笑道:“小公爺想讓我如何?保持這等曖昧不明的關系,等你另娶她人,我再如同殘花敗柳一般隨意找個人嫁了?” 這話講的凄涼潦倒,謝懷源忍不住把她摟得更緊了些,慢慢道:“我并非不負責之人?!?/br>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華鑫面無表情地道:“那您是想效法鐘玉,也要開始好人妻了?” 謝懷源冷冷道:“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彼鹚南掳?,一字一句地道:“只要我不愿意,京里就沒人娶的了你?!?/br> 聽了這話,華鑫一下子又冒出火來,用力掙了卻沒掙脫,只能高聲道:“哈,小公爺說的好輕巧,等我哪日一朝黃花,老的你不愿意看我了,還不能讓我找個歸宿嗎?你不把我放在眼里,難道還不準我找個愿意放在眼里的人嗎?” 謝懷源見她忽然又火了,心中微微有些無措,于是放緩了聲音道:“我并沒有不把你放在眼里?!?/br> 這次不管他說什么,華鑫都堅決不開口了,謝懷源見她一臉抗拒,松開環住她的手,微微退后了幾步,淡淡道:“你好好休息吧?!?/br> 說著就轉身從密道回了自己的房間,華鑫看他走了,翻身仰面向上,心中的憤怒又無奈地感覺卻揮之不去… …… 又過了幾天,等到華鑫身子大好,謝必謙突然宣布要全家去給鐘家老祖宗祝壽,除了他老人家有病去不得,其余的人,為了表示尊重,必須如數到場。 這些日子因著曹氏跟謝必謙鬧翻,連接著郁喜也不受待見,受了謝老爹好幾回訓斥,一時間,家中下人的風向也轉了,所以她今日看著有些焦躁和憔悴,不過看到華鑫,還是努力昂首挺胸,竭力向華鑫顯出有優越感的一面來。 曹氏面色蠟黃,好像大病初愈,說話也有氣無力的:“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走吧?!?/br> 華鑫福身應是,跟在曹氏的后面過去了,門外停著兩輛馬車,華鑫想到上次的驚馬事件,再看那兩輛馬車,心中不免有些遲疑。 這時謝懷源的聲音傳來:“郁陶大病才愈,不如我與她一同坐馬車照應著吧?!?/br> 曹氏看了兩人一眼,隨意點了點頭,華鑫無奈,跟著謝懷源走進了馬車,她皺眉問道:“小公爺想做什么?” 謝懷源垂下眼道:“幾日沒見你了,只是想看看你而已?!?/br> 華鑫心里軟了下,有些臉紅卻不作聲,轉頭看向車窗外,自從那日謝懷源突然表明心跡,兩人難得和諧相處,所以誰都沒開口,不過鐘家離謝府極近,不過一會兒就到了,華鑫嘆了口氣,起先下了車,謝懷源緊隨其后,伸手避免她摔倒。 在一旁也才剛下車的郁喜看到這一幕,只道是兩人兄妹情深,想到自己的親哥哥被遠遠地送去會稽,害得她現在沒了依仗,連好多下人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心里一陣嫉恨,上前了幾步,微微昂著下巴道:“jiejie有大哥哥護著,命可真好,不像我那可憐的哥哥,犯了錯都沒人幫著勸勸,更有那些狠心的,只怕巴不得遠遠地送走我哥哥呢!” ☆、第41章 捉jian 謝家一大家子來得頗早,此時人雖不多,但在鐘府門口的有剛從馬車上下來的幾人卻將這話聽了個真切分明,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色,有幾個甚至還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所謂‘家丑不可外揚’,雖然華鑫沒怎么把自己當謝家人,但聽到郁喜在別人家舉辦壽宴的門口把自己家的丑事向外抖露,還是有些尷尬嫌惡地別過臉,心里恨不得用東西塞住她的嘴。 郁喜見華鑫不看她,以為她是膽怯心虛,面上更加得意,正要再說幾句刺她,謝懷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來迎賓的鐘家管事。那鐘家管事頗為機靈,且謝家與鐘家交好,知道謝懷源和華鑫都不好開口直言訓斥,便快步走了幾步,站在曹氏的馬車旁躬身道:“謝夫人,已經可以入場了,我們老祖宗正等著您呢?!?/br> 說話間曹氏便下了馬車,面色冷厲地看了郁喜一眼,壓低聲音,冷斥道:“沒規矩的孽障,也不看看場合,這是能由得你撒野的地方嗎?!”她心里也是十分惱火,大恨自己女兒拎不清。 郁喜從來沒被曹氏如此厲聲斥責過,眼眶一紅就要掉淚,華鑫嚇了一跳,要是郁喜真的在人家過壽宴的地方大哭一場,那樂子可就大了,曹氏顯然也清楚這點,轉頭看了一眼郁喜,硬是把她的眼淚給瞪了回去。 華鑫松了口氣,生怕她還要出什么幺蛾子,拉著謝懷源快步往鐘府里面走,一進府,兩人就被仆人分開,女孩由曹氏領著給鐘家老祖宗拜壽,謝懷源被帶著去了擺宴的地方,要去見鐘家的幾個叔叔伯伯輩的長輩。 分別時,謝懷源看了她一眼,華鑫低頭避過了。 一路穿了好幾道院墻和抄手游廊,見了端坐于正堂的鐘家老太太,老太太年紀雖大,但看著卻精神矍鑠,很是健談的樣子,一見華鑫便招手道:“這就是謝家大閨女吧,生的真是好模樣?!?/br> 華鑫溫順地走過去任由她摸了一會兒,才恭敬地行禮賀壽,鐘家老太太笑道:“好好好,你也是個好孩子,生的和青陽公主也像,是個有福氣的?!爆F任皇后就姓鐘,就是她老人家最小的閨女,因此她見過青陽公主倒也正常。 鐘家老太太又拉著她噓寒問暖了一會兒,見她談吐間頗為風趣明朗又不饒舌,引得她哈哈直笑,心中很是喜歡,想到自己家還有幾個適齡的孫子,不免有些心動。 卻讓一旁受了自認冷落郁喜又氣得絞了帕子,這才對著她道:“你們年輕的姑娘自己去玩吧,留你夫人在這里陪我說說話?!?/br> 華鑫福身退了出去,和郁喜被一個嬤嬤領著去了另一側的偏廳,剛一進去就被人一把挽住手臂,然后一個略微有些粗的聲音傳來:“死丫頭,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華鑫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白茹,其實白茹的模樣家世都是一流,唯獨聲線比別的女孩子粗上許多,乍一聽像男子的聲音,她為此沒少抹眼淚。 華鑫笑著拍了拍她道:“你才死丫頭,不是說了我起了高熱,所以請了好幾日的假?!?/br> 兩人說話間,已經有兩三個在女學里相熟的貴女上來同她說笑,反倒是一旁的郁喜無人問津,她面色又是漲紅,眼神又是惱恨,要不是‘郁陶’搶了本該是她進宮上女學的名額,怎么會有如此多的好人緣,出那么大的風頭? 華鑫見她又有發怒地征兆,生怕她又丟人,連忙上前幾步,走過去拉著她的手,對著眾人笑道:“這是我家二妹郁喜?!?/br> 眾人都不認識郁喜,但都十分湊趣的說笑了幾句,沒想到郁喜卻不買賬,一把甩開華鑫的手,冷笑道:“jiejie好本事啊,入了宮中的女學就結識了這么多好姐妹,哪里還用記得我這個meimei?”她昂首嘲弄道:“我是個沒福氣的,jiejie也無須可憐我?!?/br> 一眾貴女們面面相覷,沒想到郁喜竟然這般不識好歹,在別人家就毫無顧忌地給長姐難堪,真當自己是金枝玉葉??? 在場的哪個女孩不是天之驕女,白茹頭一個忍不住,皺眉著眉頭道:“謝家二小姐,你就算不知道長幼有序,也應當知道為客之禮吧?” 郁喜眼眸一厲就要反駁,就聽見門口傳來曹氏的聲音:“住口!” 曹氏緩緩幾步走進來,先是對著白茹聞言笑道:“白姑娘,我家閨女不懂事,你萬勿往心里去?!?/br> 曹氏是長輩,白茹自然不敢對她發火,連連道自己不介意。曹氏微笑點頭,看著自己女兒豎眉毛瞪眼睛的樣子一陣頭痛,便道:“郁陶,郁喜,你們先與我出來?!?/br> 華鑫看了曹氏一眼,一言不發地跟著她出去了。 她本以為曹氏又要把這事往她頭上扣,沒想到如今曹氏不如往日受謝老爹信重,便也不敢胡亂攀誣,只是放下身段讓她不要在謝必謙面前提起此事。 華鑫本來也沒想把郁喜怎么地,隨意點了點頭應下了,曹氏松了口氣,隨意找了個借口讓她離開,準備好好教育下郁喜。 華鑫沿著院墻走了片刻,又不想被偏廳里八卦的貴女們拉著轟炸,因此微微繞了個道,繞到一側的抄手游廊里,她正百無聊賴,就聽見西邊隱約傳來一陣琴聲。 華鑫左右無事,便也學那雅士的作為,循著琴聲就走了過去。她走著走著,便來到一片花草繁茂的花叢中,此時琴聲漸止,華鑫怕被人看見自己在別人家院子里亂跑,便藏到一株茂密的紫玉蘭后。 這時傳來一聲女子喜悅的呼喊,帶著些激動卻壓低聲道:“玉郎!” 這時一個男子溫柔款款的聲音傳來:“雅兒,你來了?!?/br> 華鑫聽這聲音有些耳熟,便探出半個腦袋去看,就看見一個穿著鵝黃色宮裙的女子縱身撲入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懷里,男子繞過琴案,一把摟住她。 華鑫如同被雷劈了一樣呆在原地,那男子正是鐘玉,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被稱作‘雅兒’的女子梳的是婦人樣式的發髻! 雅兒依偎在鐘玉懷里,卻忍不住流下淚來:“我若是能跟著你,哪怕只有短短幾天,便是死了也愿意了,可是,可是,大娘卻非要把我送到他身邊,給他做侍妾…我,我…”說著又泣不成聲。 鐘玉慢慢地撫著她的頭發,柔聲哄道:“難過什么,又不是以后見不到了?!?/br> 雅兒用帕子抹著眼淚道:“不,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才發現他,他竟然有那種…癖好,我發現了之后害怕極了,忍不住想到他原來不明不白消失的幾個侍妾,他卻向我保證,說他喜歡我,不會那樣待我,可我,可我還是害怕??!” 從華鑫這個角度看,鐘玉神情一動,卻沒有繼續追問,反而是摟著她不住地安慰,直到雅兒的心緒漸漸平復,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兒,雅兒怕被人發現,才戀戀不舍地離去了。 鐘玉目送著她走遠,滿是深情一般,直到她的身影漸漸消失,才理了理袍袂,笑道:“還不出來,難不成讓我請?” 華鑫心里一緊,卻見他已經向這邊走了過來,連忙從樹后繞了出來,紅著臉尷尬道:“我可什么都沒看見?!?/br> 鐘玉嗤笑道:“與人偷偷幽會的又不是你,你緊張什么?” 他不說還好,一說華鑫更是訕訕,臉又紅了幾分,保證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br> 鐘玉不置可否地笑笑:“你便是說了出去,我不承認就是了,又值得了什么?” 華鑫沒了話講,轉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br> 鐘玉卻笑道:“反正距離壽宴還早,你又沒了去處,不如在這里坐坐?” 華鑫想了想,狐疑道:“你不會想殺人滅口吧?” 鐘玉樂了:“你在我鐘家壽宴上沒了,你哥難道不會找我拼命?”又搖頭道:“也不知你這小丫頭哪來的一肚子古怪心思?!?/br> 華鑫訕訕道:“志怪小說看多了,請吧?!?/br> 鐘玉帶著她走回那小小的朱紅亭子中,招來丫鬟低聲吩咐了幾句,又閑閑地把手放在七弦古琴上,問道:“你想聽什么?” 華鑫一怔,隨口道:“輕快些便可?!?/br> 鐘玉一聽就知道這是個不同樂律的俗人,輕笑了下,伸手撫了一曲《平沙落雁》。 一曲畢,華鑫賣力鼓掌,鐘玉詫異道:“你能聽懂?” 華鑫老實搖頭道:“聽不懂,不過你彈完琴沒人來捧個場多尷尬?!?/br> 鐘玉笑道:“你倒是個妙人?!?/br> 兩人正在說話間,就看見兩個容貌上乘的丫鬟端著一疊疊消暑的小吃和飲料走了上來,華鑫眼睛一亮,伸手欲拿,忽然又縮回去道:“罷了,我發熱才好,我哥說不能亂吃東西?!眲偛胖x懷源確實給她叮囑了幾句,她此刻自然就想了起來。 鐘玉已經把一盞雪泡的烏梅飲放到她面前,又給她夾了一塊淋了蜂蜜糯米裹著紫薯圓子。笑道:“你哥哥也太嚴了些,女孩子本就苦夏,又喜食甜食,少吃些也沒什么,你額頭都見汗了?!?/br> 華鑫接過,挑眉道;“你對女子的喜好倒是精通?!?/br> 鐘玉取了自己的烏梅飲,慢慢地喝了一口:“女子本就不同男兒,驕縱些也無妨,雖然不說事事順著她,但至少也要讓她過得寬心順遂,方才能愈久彌香?!彼种o笑道:“在這點上,別人我不敢比,至少比你哥是強多了?!?/br> 華鑫想到連日來的苦悶,下意識地跟著點頭。 鐘玉輕笑道:“我也不是對哪種女子都上心的,只有那美麗又聰慧的,我才愿意費神,其余的,還不值得我用心以待?!?/br> 華鑫低頭用筷子撥弄著紫薯圓子,裝沒聽見,忽然又抬起頭感嘆道:“你說話倒是讓人聽著舒心,不像他…”她撅了撅嘴,不說話了。 鐘玉知道她說的是誰,將筷子在手里轉了轉,笑道:“有的人生來就才智卓絕,卻也多疑多思,心思深重,所以在情之一事上注定要吃很多苦頭了,我看你哥哥當屬此列?!?/br> 這話說的透徹,華鑫有些不自在,便轉移話題道:“剛才那女子是哪家人?”說完就囧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第42章 鐘玉簪花 鐘玉面上倒是沒有絲毫尷尬惱火之色,依然十分從容地道:“她是來賀壽的賓客之一,到時候你在宴席上一看,不就一目了然?” 華鑫見他沒有惱火,心里對他人妻控這個愛好很是好奇,便大著膽子問道:“說真的,以鐘…先生的品貌家世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為何偏要惦記別人的妻妾呢?” 鐘玉悠悠地晃動著瓷杯里小小的冰魚,慢慢道:“成熟女子的風韻妙處,不是你等可以理解的…”他說著說著住了口,沖著華鑫笑道:“不與你說這些了,省得你哥來尋我茬?!?/br> 華鑫下意識地幫著謝懷源辯了一句:“我哥哥才不是那等不講理的人呢?!?/br> 鐘玉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起身道:“壽宴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哎…說來也巧,我本就是為了躲清閑懶得陪客才到這里來的,沒想到你還是誤打誤撞來了,白占了我這么多時間,還白吃了我這許多上好茶點,你倒是與我說說,打算怎么賠我?” 華鑫厚顏道:“相逢即是有緣,何必如此見外?”她又一臉誠懇地道:“其實在我心里,是拿你和我哥哥一般待的,你又何必跟我如此計較呢?” 鐘玉忽然曖昧不明地笑了笑,俯下身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我可不想當你哥哥,當些別的倒是可以,譬如…相公?” 他本來只把華鑫當小姑娘,今日一番閑話亂談,卻覺得兩人格外相合,腦子里猛地冒出這個詭異念頭,竟自然地就脫口而出。 華鑫慘遭調|戲,耳根發燙,竭力面無表情地道:“那就不必了,我不喜歡年齡大的?!?/br> 鐘玉:“…小丫頭不知羞?!彼吡藥撞?,看華鑫坐在原地面色發紅,還努力做出一臉淡定,心里發噱,退回幾步拉起她道:“宴席快開始了,你與我一道去吧,省得又沒頭沒腦的亂跑?!?/br> 華鑫這次倒是沒跟他擰,老老實實地站起來跟著走,路過那株紫玉蘭時,他看了華鑫一眼,隨手摘下一朵:“打扮這么素凈做什么?我看這花倒是襯你?!卑鸦⒌剿W邊后,又叮囑道“到宴席上記得好好吃好好玩,莫要虧了自己?!?/br> 他簪完花之后看一眼自己打扮的成果,目光卻忍不住流連了許久,那朵玉蘭顏色頗艷,卻和從骨子里透出嬌憐的華鑫相映成趣,想到她長大后又不知是何等風采,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絲異樣情緒,隨即又在心里嗤笑了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