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李琛自以為猜得*不離十,唐溯直接掛掉電話,懶得聽他那種意味深長的語氣。 車內無交流,流淌的音樂聲適度地降低了尷尬的氣氛。 “蘇隊很擔心許法醫吧?!鄙驂糸_口,打破了安靜,手支著下巴,眼睛尾光借著內后視鏡看著身邊的男人。 “嗯?!?/br> 蘇子謙不意多談,他知道沈夢對自己的心思還沒斷得干凈,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并沒與她再有更多的交集。 沈夢豈會感受不到他的客氣與梳理,嘴角微微扯了一抹笑,眼瞼微垂,斂去眸光,片刻后又道:“其實……剛還有一事我沒來得及提?!?/br> “什么事?” “跟許法醫有點關系,”沈夢蹙了蹙眉,像是碰上了什么糾結的情況。而她的這句話終于成功地換來了蘇子謙的一記眼神。 蘇子謙沒說話,車速慢了一些,等著她把后話說完。 “那刀法跟許法醫很像?!鄙驂艋剡^頭,盯著蘇子謙,一字一字說得清楚。 心里早有猜測,但聽著沈夢這樣子說出來,還誰讓蘇子謙眉頭狠狠皺了下,沈夢是許箻帶出來的,對于許箻的刀法肯定很了解,連她都這樣說…… 蘇子謙揉了揉鼻梁,聽見沈夢后面好像又說了句什么,沒聽清:“抱歉,你剛說什么?” 車內光線有些昏黃,沈夢的臉在這樣的光線之下,有些晦暗難測,尤其是嘴角勾起的那個笑弧,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我說……蘇隊想見許法醫嗎?” 蘇子謙這回聽得很清楚,心中的警弦一拉,剛回頭,一陣水霧噴了過來:“沈夢……”俊目劇睜,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在做什么? 午夜的馬路很安靜,黑色的轎車在馬路上打了個滑,然后停了下來。 片刻后,又恢復如常,穩穩當當地駛離。 莫聰怕出意外,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先過來公寓,唐溯已經不在公寓里了。 “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碧统鍪謾C,撥了電話過去,有響沒人接。莫聰握著手機離開了公寓,想著唐溯能去哪里。 給濱城那邊的同事打了電話,讓他們幫忙跑一趟,去酒店跟小別墅那邊看唐溯有沒回去,末了交代如果唐溯有去警局的話立刻聯系他。接著又給蘇子謙打去了電話……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機械的女音結束了這通地電話。 “搞什么鬼,兩人同時玩失蹤!” 莫聰想起昨天跟沈夢互留的電話,看了下時間,這個點打過去人家說不定還在休息,但是心里頭急著唐溯的事,也關不了那么多了。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莫聰:“……” 霧草,搞什么鬼。最后,莫聰決定還是親自跑江城警局一趟。 沈夢住的地方是個小區,有些年頭,安全門也是那種老式的,沒費多少時間就打開。 開門,走了進去,找到開光的位置,按下,燈光照亮了這片室內空間。 房間里的窗簾被封得嚴嚴實實,是真的用封的,邊緣處特地用黑色的腳步粘起來,防止風吹動——缺乏安全感,精神高度緊繃。 屋里沒人,這點他已經料到了。 他的目光屋子里掃描,集中注意力將屋子里的信息收入腦中。書架上課本的狀態顯示了她是個好學生,她收集了許箻的所有案例在研究,哦,或許還有意識地進行了模仿。 她有剪報的習慣,而且剪報里清一色是關于父親侵犯女兒的報道,對這類犯罪行為有一種畸形的過度關注。 衣櫥里很簡單,幾套工作套裝和一些居家簡裝,揭示了她社交圈的范圍并不廣,幾乎沒有什么朋友,幾年之內沒有情人,衣柜抽屜里有一個中年男士手表,舊款,廉價,刮痕很多,手表沒有得到妥善的對待,不屬于紀念品的范疇,但是,又被放置在了衣柜里。衣柜對于女性而言,是一種*的存在,所以,這個手表不該是紀念品,而應該屬于戰利品。 它的原主有很大的概率已經死亡。 …… 從沈夢住處離開的時候,天色蒙亮,拿出手機想聯系莫聰的時候,一通陌生的來電先打進來了。 直覺告訴他,這來電定是與案子相關,他立即接通。 “呵呵——” 果不其然,電話那端傳來了施瑞那刻意造作出來的笑聲。 “怎么?不喜歡接到我的電話嗎?”這邊的無回應并不影響到施瑞的心情:“唐溯,你找到我的棋子了嗎?” “當然?!碧扑莸穆曇艨酥贫潇o,一如往常般,只是如果有人站在面前,便會發現那眉宇緊擰,顯然并沒有如聲音那般的淡定。 “可是……我已經對你‘將軍’了?!敝灰性S箻在手,那這盤棋勝利的天平就向他在傾。 “是嗎?”唐溯:“你打電話來就是想說這些廢話嗎?!?/br> “當然不是。我可是專門來給你送上一份大禮的?!彼铊畹匦?,幾分詭異,更多的是得意:“華天酒店1305房間,我為你準備的……唐溯,我等你來哦?!蹦┝诉@話,似邀請,似勾引。 唐溯說:“我很快就會去。到時候我會把你撕成碎片,然后喂給下水道的老鼠?!?/br> “哦——真是個好創意?!笔┤痫@然并沒有因為他的威脅而嚇到:“如果你還沒將這個創意申請專利的話,那我就借用一下,把你的心肝寶貝弄碎,碎成一片片然后喂老鼠,最后,再把那些老鼠送給你,好不好?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作為談話的結尾,讓唐溯鬢角抽搐了起來,接連喘了幾口大氣才克制住了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蘇子謙醒來時候,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地被捆綁在鐵架床上。 沈夢做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手指間夾著一支煙,裊裊煙霧,烈焰紅唇微啟:“醒啦?!?/br> “沈……沈夢……” 蘇子謙還有些緩不過來:“你……”鬢角陣陣抽搐,記憶有些破碎,他記得昨晚他送沈夢回去,然后…… 嘶—— 大腦的抽疼讓他抽了口氣。 “蘇隊……子……子謙?!鄙驂魷厝岬亟谐隽诉@個已經在自己心里被喚過無數遍的名字:“子謙,我給你講個故事……” 她眼神有些迷離。 “有個女孩,她有個幸福的家庭,有爸爸有mama……有天,mama出遠門去了。爸女孩每天都在等著mama回來,等啊等……等了好幾年后,女孩終于明白了mama不會回來了。mama離開后,爸爸每天喝酒買醉,有天喝醉了把女孩強x了,女孩很痛,她一直哭喊著‘爸爸……不要,不要’‘mama——mama——’,沒有人來……女孩不敢跟人說,她的膽小懦弱助漲了父親的犯罪,一次又一次,最開始還能借著酒醉來,到后面直接是清醒著……他說這是女孩mama欠她的,女孩得替mama還債……女孩懷孕了,他帶著女孩把孩子打掉。 女孩想要逃離,她努力讀書,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醫學院,離開了那個地獄一樣的家……” ……兇手是個女性,年齡在25歲左右,未婚,身材偏瘦……醫學/法醫學專業出生,學業優秀,身高在160—168之間,外貌上佳,不是本地戶口……她的工作還不太穩定,實習階段或是待職,所以能有足夠充分的時間在兩個城市來往…… ……在學習工作上,她渴求表現,希望能有突出的表現。 ……她下手的方式,毀容,破壞女性孕育功能,源于對自己的痛恨和報復。這種厭惡可能是因為這具軀體給她帶來過傷害。 對女人來講,軀體上的傷害最常見的傷害方式是:被侵犯。 ……所以,兇手遭受過侵害,并且很大可能因此懷上了侵犯者的孩子——這可能是引發她破壞受害者zigong的因素。 施瑞策劃了這些案子的大方向,將這個方向往許箻身上引去;而被施瑞選作刀子的這個女人在這個大方向的基礎上加入了自己的意識,也留下了可循的痕跡。 …… 莫聰與他說過的,唐溯關于兇手的相關側寫,在蘇子謙的腦海里斷斷續續回放。 一句一句,本來對他來說不明顯的輪廓,現在一條一條地落實在了沈夢身上。 沈夢吞吐了口煙,看著蘇子謙自醒來后就未曾舒展過的眉毛,嗤笑了下,伸過手試圖撫平,卻被蘇子謙扭頭躲開。 手一僵,表情微微一獰。 “呵呵……你嫌我臟嗎?” 蘇子謙:“沈夢,你……你很優秀,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別讓自己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沈夢呵然一笑,像在聽可笑的話:“蘇隊,你對一個已經滅頂的人說別越陷越深?”她把最后一口煙吸了:“知道嗎?我上大學第一年后的暑假,我回家去……為自己送了一份大學禮物,我把那個畜生殺了……呵呵哈哈哈——多虧了他,讓我在以后的解剖課程都毫無壓力,活人都弄死過了,死人算什么……蘇隊,今天把你帶到這里來,跟你說這些事,我就沒打算再回頭了……” “沈夢,你聽我說……”蘇子謙試圖安撫著她的情緒:“你只是心生病了……只要把這病治好了就沒事了?!?/br> “???”沈夢看著他。 “啪!啪!啪!” 突兀的掌聲響起,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蘇子謙循聲看過去。 是施瑞。 蘇子謙掙扎著,怒目直視。 “蘇隊,你說說,這‘心病’要怎么治?”他笑笑,態度誠懇。 “小箻呢——施瑞,你把小箻帶哪里去了!”蘇子謙怒吼。 “小箻?哦——你說的是許法醫,她……她在做準備,等她做好準備就出來,你馬上就能見到她了?!?/br> 片刻后,蘇子謙終于見到了施瑞口中所說的“準備好的許箻”。 “小……小箻?!?/br> 蘇子謙的心在那一秒像被用手揪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許箻。 慘白得不帶人色,憔悴一眼可見,兩邊的臉頰凹陷,眼睛被襯得比平常時候要來的大,可是……卻迷離不帶清明,空洞洞的,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娃娃。 他試著叫喚了一聲,卻像投入泥潭中的石頭,激不起絲毫波瀾。 “你對她做了什么!”蘇子謙兩眼發紅,沖著施瑞怒喊。 “呵……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她會對你做什么吧,蘇警官?!北绕鹛K子謙的氣急敗壞,施瑞越顯從容淡定:“我只是幫她選擇一條更好的道路?!?/br> 他改變自己的計劃了,因為他有一個更好的計劃。 原本他的計劃里,許箻只是一個棋子,一個用來摧毀唐溯僅存不多的社會感。他想要結交的不是身為社會人的唐溯,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正義感,道德感。但是在經過這幾天,他有了新想法。 一個兩全其美的計劃,他要唐溯,也要許箻,他要讓這兩個人加入到他的隊伍里,一起在這個無聊的世界弄點波瀾起來。 每個人心里都有陰影,他要放大這塊陰影,讓陰影變成主導力。 而現在要進行的事情,是這個計劃里最關鍵的一步,他要讓許箻親手殺了自己的青梅竹馬。 沈夢抱臂站在一旁,嘴角噙著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