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白君奕正想說“那可以找她的小叔”,話剛到嘴邊,他卻突然咽了回去,改成:“聞歌的mama在n市,她現在都是一個人?!?/br> 老師沉默了一會,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緊閉著眼,眉頭微皺的聞歌,有些狐疑。 以往每個下雨天都會出現的——總是拎著把雨傘,默不作聲地放在前臺讓老師代為轉交后便轉身離開的那個男人又是誰? 到了醫院,掛了急診。 聞歌被推進急診室,半個小時后被護士推出來時,那位急診醫生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發燒不是小事,怎么那么不重視?” 前臺的老師尷尬地笑了笑,倒是沒反駁,只是揮揮手,讓白君奕先跟著護士一起和聞歌去病房,自己則去交費領藥。 聞歌糊里糊涂地燒了一下午,這才清醒過來。鼻端嗅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眼神放空地盯著天花板良久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白君奕驚喜地叫了一聲:“聞歌,你醒了?” 她循聲望去,看見白君奕的剎那,皺了皺眉。也在這轉眼之間看到了正走進來要給她換吊瓶的護士小姐,一愣之后,眉心一舒,微扯了扯唇角:“你送我來的醫院?” 她雖然后來腦子昏沉,可意識還隱約的記得發生了什么。知道有人送她來了醫院,也知道醫生俯下身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好像回答了一句——“少遠……” 一想到這個,她還有幾分混沌的腦子頓時又清醒了些,猛然坐起。 剛撐起身子,就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黑,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來得突然,讓聞歌頓時泛起一陣惡心。 白君奕被她嚇了一跳,趕緊扶住她,低責:“你干嘛?要什么我給你拿?!?/br> 聞歌抓著他的手臂緩了一陣,直到那暈眩的感覺漸漸散去,這才睜開眼。那漆黑的眸子似墨黑的黑曜石,只不過此刻眸光黯淡,整張臉蒼白得毫無血色,看上去竟脆弱得像是一個精致的瓷娃娃。 白君奕的唇角一抿,扶著她靠在床頭:“我不知道怎么聯系你家人,徐阿姨的電話停機了沒人接聽……”頓了頓,他的聲音頓時輕了幾分:“要不要我去告訴你小叔?” 聞歌倏然抬起臉來看他一眼,發白的雙唇輕抿,并沒有坑聲。 白君奕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有些發涼,不自覺地避開她的視線,轉身給她倒水喝:“你高燒四十度,多大的人,連自己燒得這么厲害都不知道?!?/br> “我知道?!甭劯栎p捏住喉嚨,聲音有些沙?。骸俺粤送藷?,就沒管它……” 她抬眼輕輕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謝:“謝謝你?!?/br> “送你來的是學校前臺的老師……沒必要謝我?!卑拙劝褱囟冗m中的茶杯遞給她:“你掛上水情況穩定后,她就先回去了?!?/br> 見她喝了幾口,白君奕拉開椅子:“你先待一會,我出去給她打個電話。你順便給我一個你家人的聯系方式,我通知一下……” “不用了?!甭劯枘﹃鴾責岬谋?,低垂著頭,輕聲道:“不用了,等掛完水我就回去。明天還要上課……我不打算請假?!?/br> 白君奕被她打斷也不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會:“對不起?!?/br> 聞歌沒抬頭,只是微扯了扯唇角冷冷地笑了笑,并未出聲。 他的道歉,她已經不需要了。 ****** 聞歌掛完水后,便辦了出院手續回去。白君奕不放心,一路送她回去,直到看到她屋子里的電燈亮起來,這才推著車離開。 這一次發燒,連續反復了好幾天,聞歌不是午休抽空就是晚自習請假一晚去學校最近的醫院吊水。一連好幾天,這才病愈。 那難看了幾天的蒼白臉色也漸漸回緩,而從始至終,她沒跟任何人提起,也未向溫少遠示弱。這段感情就像是又回到了以往她進一步他就退一步的膠著狀態,可只有聞歌知道,他們之間已經徹底回不去了。 而他這一次,是徹底地把背影留給了她。 可聞歌,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一個人的孤勇,總有幾分飛蛾撲火的悲壯。 …… 周末。 隨安然來學校接她放學,她前段時間剛在a市買了自己的小公寓,這個星期剛提了車。就等著她周末放假,帶著她一起去慶祝一番,順便告知她將要去s市出差的事情。 她剛剛升任大堂經理不久,就遇上了工作調動,聞歌想不懷疑溫少遠的動機都難。 心里裝了事,加上剛大病一場食欲不佳,整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就連隨安然問起她高三的情況,她都沒心情一吐苦水。 隨安然送她回公寓,車駛到公寓樓下時,才不經意地提起:“我最近經??匆姲邹钡骄频陙?,什么情況你知不知道?”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聞歌正要推開車門下車,聞言就是一僵,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最后也只是笑了笑,風輕云淡:“我也不知道?!?/br> 隨安然這才察覺聞歌在提及溫少遠時的寡淡,想了想,到底沒說什么。 隨安然去s市出差了,聞歌來往的朋友本就沒有幾個,她一離開,便又是三點一線——學校,補習班,家里。 s市超強臺風來襲時,聞歌不放心隨安然,給溫少遠打了一個電話。不知道是否在機場,耳邊的聲音嘈雜又混亂,他疲憊的聲音輕輕的,驀然讓聞歌的心里一燙,差點哽咽:“臺風在s市登陸,安然在那里沒問題嗎?” 他似乎是笑了一聲,嗓音低沉又醇厚:“沒事,景梵正好在l市,我讓他趕過去了?!?/br> 聞歌暗暗驚奇了一聲:“景梵叔怎么在那?” 溫景梵每年都要去梵音寺的事聞歌是知道的,但前不久剛回來,怎么又過去了?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溫少遠想了想,回答:“他的公司好像出了點小問題,有些不順心,去散心了?!?/br> 溫景梵畢業后,發展的重心在s市,最近整個公司中心都搬回了a市。剛回a市扎根,遇上些困難和問題,都是預料之中。 聞歌沒有再多問,確定隨安然這邊一切安好,便掛斷了電話。 溫少遠握著微微發燙的手機,看著屏幕上一閃而過的“通話已結束”字樣,還有些出神。 那晚的事情過去沒多久,他就臨時出了一趟差。直到最近,老爺子鬧著說自己身體不好,非要他回來,剛進行了一半的項目只能留下何興,把項目全權交給他負責,自己先回來。 而這期間,聞歌一個電話聯系也沒有,這唯一僅有的一個,也是詢問隨安然在s市是否平安。 這明明是他想要的結果,可在這人來人往的機場里,不知道怎么的就生出了一股寂寞無奈的情緒。 明明想念,可又不得念想。 ****** 臨近過年時,高三全市統考??荚嚱Y束當天,聞歌一回家就看到了徐麗青圍著個圍裙在做飯。 明明是寒冬季節,她卻在暖氣里熱出了一身汗,見到她也只是抬手蹭了蹭鼻尖,露出一臉的笑來。 高三的學生已經到了最后沖刺的階段,過完年沒多久就要返校補課學習。徐麗青怕聞歌來回太辛苦,便修了年假回來。決定今年的春節就留在a市過年。 她回來沒多久,她的丈夫也回來了。言談之間,竟有辭職的打算。 徐麗青在n市的工作已經清閑了很多,能夠兼顧家庭了,她先生選擇這個時候回來,在n市做點小生意的想法便和徐麗青的不謀而合,兩個人商量著,便把目光都投向了聞歌。 現在她想裝聾作啞也不行,捧著碗笑得傻乎乎的:“我覺得辭職挺好的,可以多點時間陪mama?!?/br> 她原本只是順口,但當徐麗青聽到那一聲“mama”時,整個人都呆滯住了一般,直直地望著她良久,眼神熾熱又驚喜??吹寐劯璧阶詈蠖加行┎缓靡馑计饋?,只能埋頭吃飯。 聞歌對徐麗青的感情,從起初到現在,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覺得她給得太多會逼仄,現在她的親近便已經是徹底全然為她考慮。 那一年她那句:“我想聽你叫我mama”,讓聞歌也覺得心酸不已。后來雖然沒有立刻就改口,心目中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母親去尊敬,去對待了。 享受了她這么久的關懷和厚愛,一聲“mama”心甘情愿,無可厚非。 …… 過完年沒多久,聞歌返校學習。 如果說上學期還留有一絲喘息,等到這最后的一百多天,就已經是身臨戰場,不得不提槍上陣了。 整日的試卷,習題,都在透支著聞歌的耐心和精力。原本就不胖的人,一個月的時間就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的,連帶著臉上的笑容也不知道何時變少,沉默寡言。 溫時遷的婚禮在即,這場世紀婚禮從上一年就開始準備,后來因為種種原因,最后定期在今年的八月。 她剛有喘息之氣,便來找聞歌??吹剿@個樣子時,差點沒嚇一跳:“怎么瘦成這樣了?” 聞歌剛放學,回家的路上還跟隨安然一起去吃麻辣燙,回來時天色都有些擦黑了。她忙放下書包去開門,招呼著溫時遷進來:“小姑你過來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 溫時遷捏了捏她的胳膊,又掐了掐她的腰,搖著頭滿臉的不贊同:“是不是學別的女孩子愛美減肥呢?都瘦得只有一把骨頭了,還沒以前漂亮?!?/br> 聞歌哭笑不得,正要去廚房給她泡奶茶,溫時遷一把拉住她:“不用跟我客氣了,我可不是來喝你一杯茶的。收拾下跟我回去一趟,你小叔這半年逮著空就往外跑,好不容易湊齊了,一起去吃飯?!?/br> 聞歌一僵,下意識有些抗拒。 她現在還沒有去見溫少遠的準備啊…… 不過溫時遷哪管這些,連換衣服的時間都不給她,直接拉著人就走:“擔心什么,你都認識。吃過飯讓溫少遠把你送回來?!?/br> 聞歌擰巴地扯了扯身上寬大的校服,眉頭皺起來都能夾死一只蒼蠅。 傅衍就等在樓下,那輛低調內斂的座駕停在不遠處假山景觀后,又被樹葉掩映著,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等到溫家時,天色徹底黑沉了下來,晚風輕拂夜色蒼涼又深邃。 聞歌正打著哈欠下車,剛邁上臺階,就聽開門聲響起,她抬頭看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溫少遠黑如夜色的雙眸。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她卻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人還是一樣的人,眉眼,輪廓,身形,無一例外的都是聞歌最熟悉的??蛇@樣站在她的面前,仿佛生活的歷練讓他更加成熟穩重了些。那凜冽的眉目已經溫和淺淡,周身沉淀下來的氣質,一身風華,讓聞歌——望塵莫及。 她咧了咧嘴,笑了笑,連“小叔”都沒叫,只是抬步從他身側進屋。剛握住門把手,便見他低下頭來,聲音低沉,語氣沉斂:“見著人都不知道叫了?” 聞歌這半年別的長進沒有,脾氣倒是磨起來了。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清透的眼神在燈光下竟透出幾分清冷來:“我可不想你當我小叔,我為什么還要叫你?” 溫少遠被她的話堵得回答不上來,一時竟不知道是要笑還是要氣。 別的沒長進,頂嘴的功夫倒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原本還擔心她見到自己會是什么反應,漠視,冷遇……雖然也沒有比這些好很多,但起碼,她還知道要氣氣自己,這種回應竟讓他覺得有幾分驚喜。 溫時遷挽著傅衍走過來,見叔侄兩人僵持在門口,只當作什么都不知道,笑著緩和氣氛:“怎么了這是?還不進屋?!?/br> 聞歌這才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回了屋。和溫少遠擦肩而過的瞬間,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半,讓她身心俱疲。 …… 老爺子的身體依然硬朗,見到飯桌上小輩齊聚,樂得紅光滿面,央著辛姨讓他喝幾杯,拉著溫景梵喝了幾杯,這才盡興。 就像以往那樣,他問起幾個孫子孫女的情況,偶爾會給點指導意見。他的威望,是赤手空拳打江山積存下來的,繞是性格不受人待見,若說幾個小輩敢不尊敬他,那是一個也沒有的,哪怕是遠在l市的溫景然。 推杯交盞,一頓飯即將尾聲。老爺子目光如炬地掃了眼右手邊坐著的兩個出色的孫子,清了清嗓子,突然問道:“你們兩個,打算什么時候娶個媳婦回來???” 話音一落,連帶著淺笑嫣然的溫時遷也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看了眼聞聲抬起頭來的聞歌。 溫少遠的動作依然優雅,從容不迫:“沒有合適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