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從所未有的無力感吞噬著她,聞歌難過得連話都說不出。她安慰自己,已經很不錯了,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再沒有選擇躲避……已經進步了。 可心像是被撕裂一樣,疼得她一陣陣發慌。 她反手打開門,強硬地冷下聲音,站到門邊:“小叔你走吧?!?/br> 走廊上涌來的是夾雜著水汽的大風,墻壁上的照明燈燈光慘淡,連帶著她的臉都蒼白了不少:“不管你說再多,你還是拒絕我了。所以我現在不想看見你?!?/br> 溫少遠抿著唇,站在原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整張臉模糊得看不清五官,只有那微微沙啞的聲音,以及蒼白的臉頰才透露出幾分悲涼。 他站在原地,那種被撕裂傷口的疼痛不期然地涌上來,讓他措手不及。 “別人也許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有多深,可你不能不知道?!甭劯杼痤^來,微微哽咽的語氣里是她隱藏在最深處的委屈:“即使我以后遇見很多很多很優秀的人,依然沒有任何人可以和你相提并論。我的喜歡,從來不是說說而已?!?/br> “小叔,我不知道我會喜歡你多久,但是如果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錯待冷遇,總有一天,我也會心灰意冷。但在此之前,我不會回頭,也不會后悔,就像很多年之前你對我的義無反顧一樣,我也可以不顧一切?!?/br> 原本不欲讓你為難,可如今,不為難,也已經為難了。 那就不用回頭了,她的人生里,本就毫無退路。 溫少遠站在那,久未有反應。他俊朗的面容在微薄的燈光下似蒙上了一層霧,那清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層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這樣的聞歌讓他幾乎有些陌生。 “我是不想知道?!彼蝗怀雎?,語氣比之剛才的溫和強硬了不少。他冷下臉,看著她的雙眼平靜無波,對她剛才那一段剖白似乎完全無動于衷:“你給我清醒點,你現在是面臨高考的應考生。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還依賴你的養母,你有什么資格說出不顧一切這種話?” “我明白地告訴你,我們之間不可能。從你叫我小叔的那天起,這輩子,我都只會是你的小叔?!弊詈竽蔷湓?,說到最后已夾雜了幾許冷冽。 溫少遠瞇起眼,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逼著她和自己對視。眸底涌起的沉郁,就這樣毫不遮掩地讓她看了個清楚:“光是這一點,你就難以逾越?!?/br> 他的指尖帶著涼意,讓聞歌不由自主地發抖,連帶著看向他的眼神都帶了幾分驚懼。 溫少遠這樣的反應遠在她的預料之外——毫不留情地,扼殺她。 “我再說一遍,以后你再說這樣的話,我會讓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痹捖?,他松開手,連再看她一眼都嫌多余,轉身,和她擦肩而過,徑直邁出了大門。 冷風從窗戶里涌進來,她驟然松開手,連看一眼他的背影都不敢,像是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連扶住門的力氣都沒有,往后跌靠在冰涼的墻面上。 大門被關上,鎖扣落下的輕響就像是在她心上也扣上了枷鎖。那些不堪,委屈,受傷,所有的情緒積累在一起,全部被鎖在了那個小房間里。讓她連難過,都不知道要先哀悼哪一個。 她環住自己,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只怔怔地看著眼前那一小寸地方。把自己僅存的聊以安慰用的幻想徹底推翻…… 不,他是真的,對自己一點喜歡也沒有。 恐怕,今天這一出,他是真的打心眼里開始厭煩她了…… 溫少遠沒走出多遠,剛乘著電梯到樓下,寬敞空曠的大廳里空無一人。純白色的大理石映著天花板上的燈光,泛出幾絲冷意來。 他突然猛地回身,手指緊握成拳,狠狠地砸向了墻面。 那驟然涌上來的疼痛像是五指都斷裂了,一陣鉆心。 他偏頭,冷凝的目光看著自己因為緊握和用力而泛著青白的手指,太陽xue“突突”地狂跳起來。心口叫喧著的各種情緒,掙扎著就要破洞,可被強力按壓下去,除了艱澀依然還是艱澀。 溫少遠閉上眼,手指上的痛感讓他的意識從所未有的冷靜清醒。他收回手,轉身看著窗外漆黑的夜幕和瓢潑的大雨,心像是被泡在了這冰涼的雨水里,涼得格外透徹。 …… 溫景梵接到tc會館經理的電話時,正在溫家自己的房間里準備出發去l市的行李。幾年前去l市的梵音寺取大師開光的小葉紫檀佛珠后,他每年都要往梵音寺跑好幾次。 確認自己聽到的消息無誤,溫景梵手上的動作一頓,腕上那一串佛珠在璀璨的燈光下透出幾分圓潤來,似有微光浮現。 “我馬上就來?!睊鞌嚯娫?,他再沒有一絲耽擱,拿了車鑰匙就去出去接人。 經過樓下大廳時,正在和白薇說話的老爺子抬頭看他一眼,隨口問道:“這么晚了還要去哪?” 溫景梵的目光從老爺子的身上滑過,停留在白薇那里,只一瞬,便移開視線,回答:“有東西落在公寓里了,明天要出門,現在去拿?!?/br> 老爺子不疑有他,順口問道:“你大哥呢?” 溫少遠? 溫景梵連神色都未變,睜眼說瞎話:“不知道?!?/br> 老爺子不無可惜地嘆了口氣,看了眼安靜坐在那的白薇,歉意地笑了笑:“整天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邊說邊揮了揮手。 溫景梵會意,抬步離開。 整個a市都攏在這場冰涼的夜雨當中,淅淅瀝瀝的雨聲,拍打在車窗上的雨滴,街道兩旁的路燈被雨水模糊,朦朧了光影,一圈圈的光暈如同漣漪一般,延綿而去。 tc會館在這片夜色里,便格外醒目。 停好車,溫景梵剛邁進會館,就被等候已久的經理引著去了樓上的包廂。 踩在木質的地板,腳步聲都顯得格外清晰厚重。 推開門,溫景梵一眼就看見了背對著他坐在位置上的溫少遠。只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袖口翻卷到肘部,隨意的樣子哪還能尋到平時的嚴謹和沉穩。 經理見把人帶到了,小聲地交代了幾聲,便自覺地關上門離開。 溫景梵幾步走到桌前,在他對面的空座上坐下。這一對視,才發現溫少遠的面色微微泛紅,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偏偏眼神已經模糊得似沒有了焦點,打量他時都費了一會功夫。 “喝醉了?”難得見到溫少遠失態的樣子,溫景梵忍不住笑了笑,問道:“是繼續喝還是讓我帶你回去?” 溫少遠剛顯了醉態,意識卻格外的清醒。聞言,并沒有回答,只是那微微泛白的嘴唇輕抿,不止給自己斟了一杯,又抬手掀開一個倒扣的酒杯給溫景梵滿上。 兩兄弟對坐,沉默不語地又喝掉了一瓶紅酒。溫景梵這才按住他又要去開酒瓶的手,有些不滿:“我明天要出門,不能陪你繼續喝……” 話未說完,他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五官的線條是前所未有的冷硬,稍一尋思,便有了答案:“聞歌又讓你不痛快了?” 溫少遠沉默著掃了他一眼,那眼神沉郁,幾欲凝結。 喝了太多的酒,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又低沉:“我什么時候和她綁在一起了?” 不痛快是因為她,高興也是因為她,什么時候開始……她變成了他的不可或缺?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溫景梵倏然抬眸看向他,墨黑的雙眸微凝,帶了幾分審視,唇角輕揚,笑容溫和又輕淺。他淡聲反問:“難道不是?” 溫少遠捏著酒杯的手指寸寸收緊,燈光下,那張原本還帶著幾分醉意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移開視線,垂下眸子看著酒杯里晃動的猩紅色酒液,沒有再回答。 溫景梵卻不打算就此作罷,松開按住酒瓶的手,想了想,又給他滿了一杯。 包廂頭頂上的水晶燈燈光璀璨,那酒液在燈光下泛著一層瑩潤的光澤,悠然轉動。 “聞歌給你出了什么難題?竟然讓你出來買醉?!?/br> 溫少遠仰頭一口喝盡了杯中的紅酒,放下酒杯時,發出一聲碰撞地巨響。他的雙眸陰鷙,帶著陰冷的光芒,唇角緊抿,顯然不愿意再談及這個話題。 “回去吧?!彼麚沃澜?,站起身來:“去你那?!?/br> 溫景梵笑了笑,眼神緩和下來,幾步繞過桌子走到他面前扶住他:“好,先回去?!?/br> 他不愿意說的,恐怕已經是諱莫如深了。 ****** 聞歌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滾了好幾圈,剛有睡意又被驟然變大的雨聲嚇醒。茫然地坐起身,卷著薄被望著窗外。 玻璃窗被雨水打濕,朦朧得只能看到不遠處的路燈燈光,昏黃的,像被雨水打濕了,揉雜成了模糊的一團光影。 下半夜的夜間有些涼,她坐得久了有些冷,裹著薄被下床,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吞咽下去。咽喉似乎有些腫起來了,微微的刺痛。 她輕輕地“喂”了一聲,那聲音沙啞又粗嘎。她捂著喉嚨,良久才放下水杯,回屋睡覺。 再睡下,便一覺到了天亮。 下過一場雨后,今天一大早就是個大晴天。天空如碧洗,一塵不染。 感覺有晨光灑在臉上,聞歌睜開眼,怔怔地看著窗外明亮得幾乎有些刺眼的陽光。只覺得自己現在又跌進了黑暗里。 空蕩無聲,孤寂無人的,黑暗里。 她坐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做早飯。雖然身體和心情都不佳,但辛姨依然還是要去探望。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起夜的時候著了涼,早上起來嗓子發聲有些“沙沙”的雜音,她摸了摸額頭,給自己喂了粒感冒藥,這才收拾了東西準備去溫家。 辛姨的身體并無大礙,只前段時間換季的時候著了涼,咳了一陣時間,現在早已經痊愈了。聞歌留下吃了午飯,推說下午還有課要上,就自己走了。 她前腳剛走,溫少遠便回來了一趟換衣服,和聞歌正好前后腳錯開。 辛姨看他一副沒睡好的樣子,一邊給他張羅著布菜,一邊不放心地問道:“你也回來,怎么不順便帶小歌兒回來?她前腳剛走,說補課去了。這么大的太陽,又要坐幾趟公交車多不方便……哦,對了,回頭你盯著點那丫頭,看她像是感冒了,說話出聲都有些困難?!?/br> 溫少遠執筷的動作一頓,垂下眼,波瀾不驚地“嗯”了一聲,眼底卻驟然聚起幾縷沉郁,深沉又晦澀。 “還有啊,昨晚白小姐來了一趟,和老爺子坐著聊了一會。后來你沒在,人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溫少遠面無表情地聽著,直到辛姨絮絮叨叨地說完,也順便放下筷子,推開沒動幾口的瓷碗,語氣冷而淡:“辛姨,以后不管我在不在家,白家的人過來都說我不在?!?/br> 辛姨“誒”了一聲,有些不解:“怎么了怎么了這是?” “讓老爺子少cao點心,這些女孩,我都看不上?!痹捖?,他再沒有給辛姨發問的機會,轉身疾步上樓。 辛姨端著碗站在餐桌旁,莫名非常。 …… 聞歌的發熱癥狀從傍晚開始,她悶頭睡了一覺,結果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嚴重起來。隔日一起來,便頭重腳輕,腦子暈乎乎的,使不上勁。 雖然察覺了自己的不對勁,但到底沒當一回事,聞歌照樣去補習班上課。結果,中午午休時,吃個飯的功夫,一坐在座位上就沒能起來。 還是補習班前臺的老師正好帶著修理工來修窗戶到教室,看她閉著眼軟軟地靠著椅子,一臉不正常的緋紅,這才發覺她的身體狀況。 白君奕拿著一盒巧克力和要買的教材書來找聞歌時,正好撞上前臺老師和另外一個中午留在學校吃飯午休的女孩幫著把人扶出去。 他一驚,整張臉頓時一白,連忙迎上去:“怎么了?” 白君奕平常來補習班來得勤,前臺的老師對他也是分外的熟悉,知道他是聞歌的朋友,連忙讓他也來搭把手:“發燒發到暈倒了,快來搭把手,我送她去醫院……” 白君奕手上的東西往邊上呆愣著的同學手里一塞,趕緊接手過來幫忙。扶住她的手臂,才發覺她的身體冰涼得沒有一絲熱氣,可鼻尖又冒著汗,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樣。 等把人搬上車后座,白君奕也跟著坐進去,扶住她的上身靠在自己的懷里。手背搭在她的額頭上一貼,那guntang的溫度讓白君奕的臉色瞬間更難看了。 “你知道怎么聯系她的家長嗎?”老師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里,邊扣安全帶邊說:“我剛才打了留在家長聯系薄的聯系電話,已經停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