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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船,嚴舟踩著空空的船板,總有一種自己走在水面上的錯覺。 周崇握緊了他的手,問:“是不是走不穩?” 如今自己半點心思都逃不過面前的人的眼睛。 嚴舟搖搖頭,說道:“您牽著,我不怕?!?/br> 兩人就這么親親熱熱地往畫舫走去。 權謹在后頭瞧著,心想,這他娘的怎么越看越熟悉,好像在哪兒瞧過。 坐在畫舫里頭,周崇拿了熱茶替嚴舟燙碗筷時,權謹總算是想起在哪兒瞧過了。 他娘的,當初他那小侄子文樂帶著侄媳婦兒來的時候,可不就是這樣嗎? 好家伙,這還是人前呢,都黏糊成這樣了,要擱在人后,豈不是都搞到床上去了! 幾名美姬進來彈曲,都說揚州瘦馬,這陸洲城的美姬比金林的更嬌弱幾分。腰肢盈盈一握,戴著薄薄的面紗,垂眸的模樣如同那怒河兩岸的白玉蘭,花瓣一吹就散開,香味沾在衣領上,經久不散。 “權公子可有婚配?”周崇問。 權謹一怔,點頭,說:“已有定親,年后完婚?!?/br> 周崇拿起酒杯,吹開上頭的茉莉花花瓣,說道:“那提前恭喜權公子喜得嬌妻?!?/br> 權謹想起自己的未婚妻,抿著唇沒說什么。 不一會熱,門被推開,進來兩個男人。權謹叫來那幾個彈曲的美姬,一并出了屋子。 畫舫四面環水,人馬都聚集到了底層,樓上只剩下他們四個。 壯實的男子上前半步,行了禮,喊道:“九殿下?!?/br> 周崇親自扶起兩人:“莊鶴、王虎?!?/br> “權家有田,人馬打散作了長工,白日種田,晚上練兵?!蓖趸⑵种敢凰?,說,“約有五萬人,皆是精壯?!?/br> 五萬。 周崇捻著手指的紋路,說道:“遠遠不夠?!?/br> 莊鶴看著周崇,上一次見他還是在那綠林寨,那會兒的周崇還沒這般奪人的氣勢?;蛟S是離了金林,蛟龍入海,誰都拘束不得。 “殿下覺得,多少人馬才夠?” 周崇笑笑,說道:“二十萬?!?/br> “二十萬?”王虎看周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新兵,說道,“殿下可知二十萬是多少數目?如今五萬人,我與鶴兒就已經難以遮掩?!?/br> 莊鶴想了想,二十萬人,除去他們的五萬,還有十五萬。 似想到了些什么,莊鶴眼睛一亮,看向周崇,說道:“殿下是想......南岸?” 南岸文長征,手頭的文家軍,恰巧十五萬。 周崇沒接這話茬,拿勺子給嚴舟盛了一碗紅糖南瓜粥,低聲說:“你胃不好,多吃些好克化的?!?/br> 熬得軟爛的南瓜,用舌頭一抿就化開了。紅糖帶著淡淡的甜味,與那米粒一同喝進肚子里,甜絲絲的。 朝堂之上,風云變幻。 蔣玉站在文帝后面,上朝時喊一聲“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下朝時再喊一聲“退朝”,一整天就這么過去。 伺候人的事情,蔣玉做了一輩子。 “義父,湯藥熬好了?!毙√O抬頭看他,眼睛干干凈凈的,像只麋鹿。 蔣玉回過神來,問:“經人手了嗎?” 小太監搖頭,說:“奴才親手熬的,用的瓷碗、藥盅都是咱們自己的?!?/br> 蔣玉點點頭,將湯藥放置在餐盤里,順帶著擱了一碗粥,端著往勤政殿去。 塞外邊關似有異動,上次匈奴元氣大傷,匈奴單于愿為朝臣,委派阿斯將軍,帶著三千匹戰馬前來金林,由文鉞親自護送。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這當前來。 文帝輕聲咳嗽,余光瞧見了蔣玉前來,說:“聞著就苦?!?/br> 蔣玉笑了下,將藥與粥一同放在了桌上,說:“良藥苦口?!?/br> “朕小時候也不愛吃藥,可惜身子不行,動不動就生病?!蔽牡蹟[弄著藥碗,摸了摸上頭的玉雕,說道,“周荷拿勺子喂朕,哄著朕說吃完藥就出宮玩,后頭也只是拿著風箏帶朕去屋頂放了一會兒。他那會兒就很會騙人,對不對?” 武帝原名周擎,及冠后由德妃賜字,得荷一字,五行屬木,意為承擔、保護。 別說現在,就是當時,敢叫武帝周荷的,也只有德妃與面前這位文帝。 得不到蔣玉的回答,文帝咳了兩聲,端著藥喝了下去。 屋子里只留下他們兩人的呼吸聲,文帝摸了摸面前的筆架,說道:“蔣玉,你帶朕上屋頂瞧瞧吧?!?/br> 蔣玉武功極高,攬著文帝上了屋頂,底下的侍衛不敢回頭,只能把著刀看遠方,磚紅色的宮墻如同牢籠一般,將每個人的命緊緊地拴在里頭。 “這兒吹著真冷?!蔽牡壅f著,吸了吸鼻子,笑著說道,“那會兒可不覺得冷,還想在屋頂上跑幾圈,瓦片落底下砸了一個太監的頭,嚇得我直往周荷背后躲,你猜砸著的是誰?” 蔣玉想了想,問:“嚴德?” 文帝被風吹得臉都紅了,摸了摸胡子,說:“就是他!周荷擔心給他砸傻了,叫他來自己身邊伺候,這一伺候就伺候了十多年?!?/br> 蔣玉又不開口了。 文帝瞧著皇宮,只覺得這些富麗堂皇的宮殿仿佛是迷宮一般,讓稍微愚笨些的人,一輩子都陷在這里頭,出都出不來。 “太子昨日去了左丞府邸?!笔Y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