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孤獨離群
意外到農場當了莊稼兵,憑借自己的點滴雕蟲小技很快成了連隊的紅人,這意外的走紅使得我幾乎忘記了姓什么,于是干部子弟的優越感和懶惰性很快暴露出來,不經意間我由熱到冷,最后成為了班里的眾矢之的。 早晨軍號一響,我還在迷迷糊糊的穿軍裝的時候,以黎男雄為首的新兵之間已經悄無聲息的展開一場激烈的較量。只見黎男雄和陸妙生等其他新兵快速穿好軍裝、簡單疊好被子后,從上鋪跳下直奔墻角旮旯爭搶掃帚、拖把等衛生清潔工具,搶不到這些的馬上轉而去搶抹布、水桶等,一些啥也沒有搶到的新兵干脆爭著幫老兵疊被子,結果老兵們半開玩笑的說“我們老兵被子沒有你們新兵疊得好嗎?”,弄得新兵灰頭土臉的,尷尬的站在那里搓著手不知道該干什么。 等我穿好軍裝、疊好被子從上鋪下來后,黎男雄等新兵們早已忙的打掃屋里屋外的衛生,擦洗桌子、板凳甚至鐵架子床鋪等,就差把屋頂上的灰塵弄下來。我最看不起這些來自農村的土老帽,想靠這些在部隊混出點名堂,哼哼,不可能! 我掃視了一眼屋里,人家都忙著呢,也不可能有什么東西留給你干的。于是我就拿著臉盆、茶缸牙刷,把白毛巾往肩一搭去盥洗室洗臉刷牙。 短短半個小時的洗漱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隨著一聲出cao軍號,我們開始每天的早cao時間。當我早早的扎好武裝帶站到隊列中的時候,忽然發現隊伍中除了我以外,其他都是老兵,而我分明從老兵的眼神里感覺到了他們異樣的目光,這一刻我才發現我犯了一個新兵的大忌,就是新兵們第一年包干內務衛生幾乎是不成文的規矩,當我的那些同期入伍的戰友們都在忙碌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無所事事的和老兵們在一起排隊,難怪老兵們對看我的眼神會不一樣,我覺得自己比剛才那些要幫老兵疊被子遭到拒絕的新兵還要尷尬,幸好這時新兵們陸陸續續的跑進了隊列,然而我深深感到了我的獨孤。 早cao后除了規定的單雙杠、跳馬等力量型集體訓練外,每周還有幾天是自由活動時間,我單純的想,既然是自由活動,那我就可以自由支配了。于是,我就抱著籃球去球場打球,可打著打著我就發現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在打球,不光沒有新兵打球,就連老兵也沒有來和我一起打球的。 于是我環顧四周,戰友們有的在相互幫助拆洗被單、床單,有的在廚房幫廚,有的在打掃營區環境衛生,還有的拿上鋤頭、水桶去各班的副業地松土、澆水,有的在打掃豬圈。我再回到宿舍一看,戰友們有的在看書讀報,有的在寫信,有的在整理內務,只有我一個人在玩,我呆呆的站在那里,第一次感到臉紅了。 班長過來拍了拍我的肩,什么也沒有說,但是我卻實實在在感到了分量。 我看到桌上有兩份報紙,一份是《解放軍報》,另一份是《人民海軍報》,這兩份報紙是我們戰士每天主要的業余生活。我想反正也沒有什么事情干,讀報總是可以的吧,于是就順手拿起一張報紙看起來,看著看著我被那些精美的報頭插圖深深吸引了,都是反映咱們部隊火熱生活的,尤其是海軍報,更是讓我愛不釋手,那些水兵形象實在太漂亮了。要是我能夠收藏起來,將來出黑板報時,就更加有針對性了,這些報紙都是昨天的,戰友們都已經看過了,反正都要堆放在儲藏室里的,也沒有什么用,還不如給我收藏,我這不也是為了集體的榮譽嗎?于是我就用剪刀把自己喜歡的報頭和圖案剪下,收集起來。 晚飯后我從挎包里掏出口琴,自打下到連隊后一直沒有心情去吹口琴,現在自己已經想開了,而且還干的不錯,于是想到了吹口琴。 我拿著口琴來到了營區南面的一塊土坡上,躲在一片小樹林里,面向大山席地而坐,悠閑的吹了起來。 不一會,身后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笛子聲,我扭頭一看,是我的戰友和老鄉周涼平,我知道他是個多才多藝的人,會吹笛子、會拉二胡。 我微笑問周涼平“你干嘛,要和我別苗頭嗎?” 周涼平笑嘻嘻的拍著我的肩說“沒有,聽到你的口琴聲我很驚訝,不知道是誰,還是你們農場的杜志高告訴我,一定是你在吹,我就跟著聲音尋覓而來?!?/br> 我們倆你一曲,我一曲的吹著,心情很不錯。這時哨聲響起,我倆一聽忙起身跑回營房,原來是班務會,不曾想,今天我們班的班務會,竟然成了我個人的批斗會,讓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被冷遇的滋味。 班務會開始后,班長對一周來全班戰士的表現進行了點評,其中除了我以外的其他新兵都進行了點名表揚,最多的當然是那位黎族戰士黎男雄,他每天總是不停的忙著尋找各種能夠表現自己的活,干的十分歡暢,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就連平時大家都覺得為人圓滑的劉曉也被表揚了,就剩下我沒有被提到,我也知道,大家對我近來的表現不滿意,就因為我沒有像其他新兵一樣的爭著干活嗎我就是不太服氣這種欺負新兵的土規矩,可是令我更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連一批入伍的新戰士也對我有意見,根本不領我的情,讓我很受傷。 當班長表揚完后矛頭一轉,對準了我。 班長說“我要對黃愛民同志進行批評?!?,我沒有抬頭,手里拿著筆記本準備記錄班長的批評。 班長開始數落我的近期表現,主要也就是當其他新兵、甚至老兵都在忙著整理內務、廚房幫廚、打掃豬圈、到副業地勞動等有意義的工作時,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在籃球場上打球,是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有兩把刷子了就翹尾巴了。因此希望我能夠認真思考一下,找到問題的根源。最后,班長還特意提醒我,要虛心接受同志們的批評和建議,不要口服心不服。 副班長也發言了,他對我提出的意見讓我意想不到,說戰友們對我剪報紙有意見,因為有的戰友有時想到報紙上去找需要的資料,結果因報紙被我剪得亂七八糟,根本無法找到想要的東西,副班長希望我能夠照顧到大家的需要,不能只想到自己喜愛。 我感到委屈的很,我為什么要收集報頭圖案,還不是為了今后更好的出好連隊的板報嗎現在又說我影響了其他戰友讀報,我真的開始有抵觸情緒了,臉上開始有些掛不住了。 緊接著幾位老兵也相繼發言,意思和大家差不多,主要是講我有干部子弟的優越感,性格孤傲什么等等,我一直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筆記也不記了,心里窩著火呢。 誰知一位姓陳的老兵把我剛才吹口琴的事情也端出來了,他說“小黃同志,你以為躲在小樹林里吹口琴別人就不知道了啦?你聽聽你都吹的什么曲調啊,都是一些思鄉的靡靡之音,我們是什么人???我們是革命戰士,你這是在動搖軍心,你這樣下去很危險嘞同志?!?/br> 我的腦子一下子大了,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人要是倒霉了喝冷水都塞牙。我利用晚飯后休息時間吹一會口琴,竟然成了格調低下的靡靡之音,還上綱上線到動搖軍心,躲在小樹林里,好像我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越想越氣,剛要站起來發言,另一位老兵瞪大眼睛說“怎么啦,大伙這是幫助你改進缺點,聽不進去啊,不能謙虛點嗎?告訴你,最看不慣就是你這號干部子弟,牛什么呀?” “我牛什么?我一句話都沒有說,你們全都在批評我一個人,我到底犯了什么錯誤???不就是沒有和大家一起整理內務、打掃衛生嗎?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新兵,我以為自由活動時間可以隨便玩,后來我不也馬上意識到了嗎?我也在改正,這些破事你們能夠做到,我也一樣能夠做到,不信咱們打個賭?!?/br> 我實在忍不住了,終于爆發了,一口氣說出了一大堆話。 “你這是什么態度?哪有像你這樣檢討的,也知道自己是新兵啊,還以為你是老兵呢?!?,幾個老兵開始聯合對我發難了。 其他班的戰友見狀也都站了起來,觀看著我們班,而陸妙生、劉曉、張新等老鄉紛紛拉住我,讓我冷靜,別沖動。杜志高和徐昌兩位和我一起從農場出來當兵的戰友也趕來了,兩人過來抱住了我,杜志高附在耳邊輕輕的說“愛民,冷靜點?!?,徐昌也安慰我“別發火?!?,我環顧四周,見整個排的戰友都在注視著我,窗外和門口也站滿了人。忽然,我在人群里看到了排長的身影,他一言不發的注視著我,眼神告訴我,他并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再回頭看到了班長,他也用眼神告訴我,你要是真是條漢子,就向大家發出挑戰,用行動改變大家對你的看法。 我激動的甩開杜志高和徐昌的膀子,鄭重地宣布“如果以前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是我錯了,同志們給我提出了意見,我真切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但是別把城市兵和干部子弟看扁了,我向你們挑戰就從明天開始,你們能夠做到的,我一定也能夠做到,不信的話,咱們比試比試?請班長和大家為我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