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露天看電影
看電影是那個年代最主要的文化娛樂生活,我們海軍部隊駐地除了我們農場連,還有隔壁的機械營營部和修理排,一條小溪對岸就是一個陸軍野戰軍連隊,他們駐扎在這里居然和我們是一樣的任務,種莊稼。附近還有一個空軍的觀通站,可謂陸??杖姸箭R了。 無論是那只部隊的放映隊下基層放電影,都會通知附近的各部隊,這叫有福同享。然而,在簡單的看電影背后,其實是各部隊武器裝備的展示、兵員素質的較量和軍政素質的對比。 第一次接到看電影的通知時,心情十分復雜,五味俱全的,想到當兵前就在放映隊工作過,原本這時候在放電影的應該是我,可現在卻在這里種莊稼,這種天壤之別實在太大。本想找個借口不去看電影,以免傷神,可轉念又一想,有啥關系,老子我是一條好漢,這點困難想難倒我嗎?不能!好在我現在已經慢慢調整了自己的心態,要相信自己一點會干的很出色,當一個父親滿意的好兵。 由于當時各部隊駐地都普遍不具備這樣寬敞的場地能夠容納幾百人看電影,因此我們駐尚橋各部隊統一將露天看電影的場地放在附件的尚橋中學的cao場上,這里是附近陸??崭鞑筷牰枷鄬^近的地方,還要考慮到附近的老百姓平時看場電影也很不容易,因此一旦部隊放電影,周邊三鄉五里的老百姓都會扶老攜幼,帶著各自凳子早早來到學校,把中間的位置留給我們部隊,其余的四邊都坐滿了人。于是,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就出現了,諾大的cao場,正對著白色的銀幕,中間方方正正留出大片空地,而周圍已經全被老百姓包圍了,這里的老百姓對我們部隊大概有多少人心里都有數,留出的位置基本上八九不離十,精準的很。 傍晚時分,除執勤站崗人員外,我們全體戰士都整裝待發,雖說是看電影,但是鑒于部隊的特殊性,對于這樣的全員出動,離開軍營的集體行動是較為慎重的。按照海軍的著裝規定,三月以后我們由深藍色冬裝換成全藍色水兵服,頭戴藍色水兵帽。列隊整裝后每人右手拿著一個小凳子,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學校走去。 快要進入學校大門時,領隊的一排長對我們說“都精神點,聽我口令,一二一,一二三四!”,我們全體戰士都扯著嗓子跟著一排長大聲喊著口令。 一進大門只見不少當地的老百姓都在通道兩側圍觀,對于進來的各部隊進行評頭論足。一排長是我們上海嘉定人,一身藍色的海軍軍官服,聲音洪亮,他的凳子由一班長拿著,擺動雙臂,動作標準,氣宇軒昂。隊列最前頭的是我們連長和指導員,我們海軍的軍服這一刻讓我們攢足了眼球,當老百姓向我們投來羨慕的目光時,我們每一個戰士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昂首挺胸高喊口號進入cao場。 不一會,機械營營部和修理排也了。相比而言,我們連有一百多人,而且以戰士為主,要比他們整齊多了。坐下后我們和相鄰而坐的顧青、沈建中、吳超明等老鄉低頭說著悄悄話。 說話間,幾個孩子大聲喊道“空軍來了?!?,說完就呼喊著跑向校門口去圍觀。我們也不由的扭頭向門口張望。這支空軍的地勤部隊素質也不咋的,本來人也只有四五十人,列隊后動作還有些稀里嘩啦的,尤其是統一放凳子時,根本沒有整齊劃一的轟鳴聲,而是稀稀拉拉的凳子落地聲,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嘀咕道“不整齊,空軍不好看?!?,男孩的話我們都聽到了,cao場上發出輕聲的笑聲。 這時,那名男孩又大聲咋呼道“哎呀,陸軍來了,他們都帶著槍,快去看呀?!?,cao場上再次發出歡快的笑聲。 果然,陸軍到底不一樣,而且他們是野戰軍,即使也是種地的莊稼兵,可人家是全副武裝,所有人員攜帶了武器,包括班用輕機槍和重機槍,猶如進入戰場一般。 當他們喊著口號,佩戴武器裝備進入cao場后,瞬間把風頭全部搶走,不光是孩子們大呼小叫,老百姓也圍過來評頭論足的,就連我們這些平時和槍械很少打交道的??哲姂鹗恳踩滩蛔饶坑^看。再看看那些陸軍兄弟們,一個個身背鋼槍,腰扎武裝帶,身上還背著子彈帶,搞得跟上戰場似的。心里不免為他們鳴不平,這是干嘛,不就是看電影嗎?搞得跟去打仗似的,累不累呀,真是活受罪,要是我呀,干脆裝病不去。 想是這么想,可我畢竟從小在部隊長大,回憶當年父親他們的部隊每次到師部看電影,附近的連隊不也是一樣全副武裝嗎?可能這就是陸軍的要求,槍不離身,要是真打起仗來,首當其沖的一定是人家陸軍老大哥。 懷著敬佩之情和隔壁的陸軍兄弟說起了悄悄話“嘿,哥們,你們集體外出都要帶槍嗎?” “是啊,我們不比你們海軍舒服,這是硬規定,何況我們還是野戰軍?!?/br> 正說著,忽然一位陸軍站了起來說“來,我們陸軍先唱一首歌。說打就打,預備唱!”,于是全體陸軍戰士立即齊聲高唱“說打就打,說干就干,練一練大蓋槍,刺刀手榴彈!”……。 完了,這是要拉歌呀,我在父親部隊時每次看電影或別的集體活動集結在一起時,都會趁休息間隙進行相互間的拉歌,場面頗為壯觀,可這玩意是要練習的,不可能毫無準備的直接上去就唱,那沒用,關鍵在后面的拉,而不是唱。唱是為了后面讓別人唱,你不唱就沒有資格讓別人唱歌,這是拉歌的規矩,我懂。 果然,陸軍威武雄壯的唱完一首《說打就打》后,那位指揮的大聲指揮他們的連隊向我們海軍開戰了。 “來,我們請海軍老大哥來一首好不好???” “好!”陸軍那邊齊聲高呼。 瞧那位指揮揮舞著雙手“海軍!” “來一個!”,陸軍連隊齊聲吆喝。 “海軍!”,“來一個!”。 “海軍!”,“來一個!”。 連續三遍這樣的喊話,排山倒海,氣勢壓人。我們海軍這邊有些坐不住了,機械營那邊人少,就嘀咕著要求我們連隊頂上去響應,因為我們也有百十來號人,可問題是咱們平時就沒有訓練過拉歌這玩意,這臨時抱佛腳能行嗎?我暗暗低頭偷笑“嘿嘿,準拉??!” 那邊陸軍可不依不饒啊,那位指揮顯然是老手,他指揮自己的連隊繼續給我們施壓“海軍老大哥喲?!?,呵,這家伙還把拉歌唱起調來?!皝硪皇茁镞虾?!”,他的吆喝聲剛完,陸軍陣營就緊接著附和著唱。 呵呵,這還沒完,后面還有吶。 “海軍!”,“來一個!” “海軍!”,“來一個!”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很著急!” “一二三!”,“快快快!”,“來,呱唧呱唧!”,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 我們這邊,文書在指導員的威逼下,無奈起身迎戰了。 “來,我們海軍響應陸軍老大哥的號召,咱們唱一首《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預備唱!” 我們連加上機械營部連顧青他們修理排的人馬加起來也有一百五六十,只會比人家陸軍人多,可一開口就比出高低了,不僅聲音沒人家響,而且還不整齊,聽上去稀稀拉拉的。盡管我們文書站在中央,大聲領唱著,還使勁指揮著我們一起唱,可壓根沒法和人家陸軍比。 好賴總算唱完了,下面可就出洋相了。 我們文書接著也開始拉歌了,他把矛頭對準了空軍,心想這空軍人最少,肯定接不了招,于是,他大聲指揮我們全體海軍“來,我們請空軍老大哥來一首,好不好???” “好!”,我們齊聲跟著起哄。 “空軍!”,“來一個!” “空軍!”,“來一個!” 前面這幾句還湊合,畢竟人家陸軍剛說過,咱就照葫蘆畫瓢唄,后面就完蛋了。 當文書喊道“空軍老大哥喲?!?,原本下面也應該是“來一首嘛呦呵!”,可我們沒有練習過呀,這下只有我和少數十幾個人在學著剛才陸軍的樣子跟著附和,其他人根本么有開口,瞬間整個會場笑成一片,更搞笑的是一個男孩,不適事宜的喊道“海軍叔叔輸了!”,頓時全場又一次爆發出一陣狂笑。 文書頗為尷尬的一屁股坐下,在我們笑的前仰后合的笑聲中嘟囔著“下面要是再唱,指導員你直接上得了,我是無能為力了?!?,我笑的眼淚都出來,撇了一眼漲紅了臉的文書,他一下子仿佛找到了救星“哎,指導員下回讓小黃上,他是上海兵,又是部隊長大的,他一定行?!?/br> ???我忙擺手說“你已經出過洋相了,我可不敢跟著丟臉,你要是喊我名字,我就逃跑?!?/br> “哎,這小子比我狡猾?!?,文書感嘆道。話語剛落,電影開場了,總算救了我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