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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幕僚生存法則在線閱讀 - 第41節

第41節

    這頭謝安愁腸百結地在大牢里挺尸,北邊關塞黑云如山低低壓在天際線上,五月份的天氣,荒北之地冷得像才破東,凌厲的朔風吹得十里旌旗嗶嗶作響,儼如鬼哭狼嚎,慎人心慌。

    何謂出師不利,這便是了。李英知從三五成堆,滿面菜色的將士中走過,遠目掠過急雨降至的天空,眉宇凝重。眼下他關心的不止這些兵士的健康,更掛心千里之外西京中一個人的安危。軍中出事,身為兵部尚書的她難辭其咎,此刻也不知是何光景。

    “邵陽君,軍中大部分將士的病情已遏制住了,只是……這糧食發霉,軍中十來萬張嘴拿什么來下鍋???”隨性的副將梁十嘶啞著聲音,攥緊了拳頭滿面竟是恨色,“我們這些個人在外出生入死,若戰死沙場也算了,沒想到最后竟是害在了自己人手里!謝安那個狗娘養的畜生!這些個世家子弟只知道搜刮銀子充自己口袋!媽的!老子就算成了厲鬼也不會放過她!”

    李英知抿緊唇,臉冷得沒有溫度,喉嚨動了動,看了眼病懨懨的士兵們終是什么也沒有說,轉身走向大帳:“傳先鋒營與斥候營的人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算在危如累卵的大秦帝國上發揮得淋漓盡致。軍中糧草霉變的消息才傳出,本應出沒在幽州附近的突厥鐵騎陡然穿梭百里,趁著夜色偷襲北上援軍,打了李英知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消息傳到西京,滿朝嘩然,每個人仿佛都已經看到突厥無往不利的黑甲鐵騎兵臨西京城下。這種戰亂對西京人來說并不陌生,十年前同慶帝也是這么打過來的,百多年里也有不少藩鎮節帥造反造過來,一陣慌亂之后有人開始琢磨著:是不是該跑路了???”

    仿佛被遺忘的大牢里的謝安對此事渾然不覺,這么些天來她的日子倒也不難過,可能有謝家人在其中打點,吃吃睡睡竟是比每日上朝當值還來得自在。美中不足的就是沒人來與她這個落魄的兵部尚書嘮嘮嗑說說話,天天對著四面墻和頂上的一扇窗。每日里最大的樂趣,謝安就是透過那扇天窗數星星,橫豎那點大區域,左三顆,右兩粒的,翻來覆去數得也是沒意思。

    “謝尚書真是好心情??!”

    終于來個有意思的了,哪怕是李駿這張猥瑣尖酸的臉龐,悶了許久的謝安瞧著也順眼了許多:“喲,安國公來了,坐坐坐?!币豢此拿婵湛盏拇罄?,她不好意思道,“這個,牢中簡陋,就勞您站著吧?!?/br>
    安國公呼吸短暫一滯,平日也沒少受謝安明里暗里的譏諷,只是都淪落到這境地了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真叫他恨得牙發癢:“再簡陋看謝尚書待得也是別有意趣,謝尚書沒得是想待一輩子?”

    謝安啊了聲,道:“這個不好吧……”

    就這么把她關一輩子,她不死也得瘋??!

    “哼!即便謝尚書想待一輩子,怕也是不能的!請吧,謝大人!”

    是啊,這前方戰事一再告緊,令朝里朝外人心惶惶,給本對邵陽君覬覦了重大期望的大秦上下一個又一個沉重打擊。為了安穩逐漸躁動的民心,也為給三軍將士一個交代,總得有人出來頂包吧。

    謝安自己都覺得,這個人選落在自己頭上再理所應當不過了。但李駿想借機這么絆倒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

    這回她真是想錯了,李駿不止是想絆倒自己,更是想借機泄恨。

    所謂的三司會審,李駿既然清楚柳子元是她的人,必然想法設法攔著兩人接觸。這不,一上來就是幾個陌生面孔,有一個倒是熟的,謝安記得自己前不久才參了他兒子一本……

    刑部與大理寺的手段謝安見過,雖然沒有柳子元御史臺內對付罪官的各種令人發指的刑罰,但刑訊逼供自是少不了。落到這個份上,又有李駿在背后撐腰,這些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兵部尚書,也不管你是不是女子。以現在的形勢,可能謝安在他們眼里也就是個死人了……

    掛倒刺的鞭子輪番一頓伺候,一通鹽水澆下來,謝安猛地彎腰咳出滿嘴的血沫子。

    “尚書大人倒是個硬骨頭,小的勸你識時務為俊杰,這個時候松了口,供了詞,也好少吃點苦頭?!?/br>
    半晌謝安沒聲音,獄卒啐了一口,卷著鞭子走過來,一挑臉:“嘖,女人骨頭就是輕,經不得打?!?/br>
    “哎老哥兒~這你別說,這謝安有那么幾分姿色啊……”令個獄卒腆著臉湊上來,周圍來的官員都是李駿手下的,一聽到這話各自露出奇異的神色,卻是笑而不語,并不阻攔。

    獄頭瞇起倒三角的眼在謝安身上逡巡了一圈,忽然猛地一巴掌甩在獄卒臉上:“你個色黑了心窩的狗崽子,就知道女人??!女人??!”訓斥完畢,哈著腰與那幾位官員道,“各位大人,您看今天也審的差不多了。這人也沒幾口氣,再打怕沒了命,您幾位不好與上頭交差,要不明兒再看看?”

    沒看到好戲幾人略為失望,但轉念一想對謝安上刑是為了讓她在幾個相公面前心甘情愿地招供,場面上做得太難看也不好。再者嘛,他們轉身走了,這底下人怎么亂來可就攤不到他們頭上了。

    “也罷,看著人點,別叫人死了?!?/br>
    被架走的謝安微微睜開一線眼,隨后慢慢閉上。

    ……

    謝安的抵死不認令李駿大為火光,眼看著政事堂那邊急著要個交代,謝家也開始有動靜了,這人也打了,刑也上了,可就是撬不開她的嘴。別等著皇帝萬一醒過來,可就功虧一簣了!

    “這把火燒不旺!老子就給她再添一把柴?。?!”李駿狠狠砸了硯臺。

    ☆、第六十五章

    令大秦百姓欣慰的是,兩日后前線來報,突厥的這次貿然偷襲沒有傷及秦軍主力,原來率軍的邵陽君早有防備,所謂的措手不及不過是蒙蔽突厥人的假象,暗中早與幽州郡守取得聯系,設計以靜制動埋下伏兵,只待突厥兵馬入了伏擊點,兩方前后夾擊,反倒殺得對方一個始料未及,丟盔棄甲。只不過秦軍到底吃虧在體虛人弱;而突厥領兵之人也不是傻子,此次突襲更像是種試探,被圍剿的人數僅僅千余人。

    兩軍的第一次交鋒,以大秦初勝告捷,一時間李英知的英武之名傳遍大秦上下。謝安入獄已屬不是秘密的秘密,皇帝不當家,王氏自守一畝三分地,安國公的氣焰更為囂張。

    有人歡喜,少不了有人愁。

    “哥哥,您看邵陽君一仗贏得算是奠定了李家的根基,這謝安已然倒臺,我們還做什么指望?”自從先帝大行之后后,王皇后日日心驚膽戰,數著佛珠過日子。她本是個沒什么政見的婦人家,當時為爭太子李頎的撫養權已是機關算盡,結果被謝安不費吹灰之力給捻滅了那點可憐算計?,F在可好,謝安失勢,待李英知大勝歸來李頎這個太子連命都難保,她還做肖想什么太后之尊!他日東窗事發,大行皇帝駕崩的實情一旦敗露,以邵陽君那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沒得逼自己給先帝殉葬!

    王皇后越想越害怕,帕子揪裂開了一條縫,顫著聲道:“哥哥,現如今你可得及早為王家為你我做打算??!要不,您看看去與李駿通通氣,左右我們也沒在明面上與他撕破臉?!?/br>
    王允自己亦是心煩,但他到底是個政客而非王皇后之類的女流之輩那般見識短淺,思量再三,勉力心平氣和道:“娘娘別慌!依臣看,以謝家與謝安在朝中的根基,沒那么容易被李駿一舉扳倒,只怕有著后招。況且這前線只是初捷,之后怎樣還未有定論,我等先靜觀其變?!?/br>
    王皇后黛眉深顰,想說些什么,侍女隔著簾子輕輕巧巧道:“娘娘,殿下醒了,正鬧著呢?!?/br>
    王允自然知道她想念叨什么,女人家嘴碎心思碎,趕緊道:“娘娘快去看看吧,沒得是殿下給魘住了?!?/br>
    “唉……”王皇后嘆著氣,“魘什么魘,這孩子一時半刻就想著見他那好姨娘,三天兩頭鬧得沒休?!?/br>
    王允不言,太子是謝安一手教養大的,對她可謂是言聽計從。以此看來,這謝安,還真不能就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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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追出三十里地后就沒再追下去了。清剿了百余人等,估計逃了數十人,請主帥降罪?!?/br>
    “窮寇莫追,何罪之有?”李英知擦去劍上血跡,收劍入鞘,往帳外走去,“我軍傷亡如何?”

    副將梁十緊隨其后:“主力未有大傷亡,只折損了約百余人等,回去后必好生安置其家人?!?/br>
    李英知點頭,往傷兵營走去,雖然大部分將士仍是病容悻悻,但一戰告捷令軍中氣氛振奮不少,一路上士兵們興高采烈地與李英知打招呼。本原以為帶兵的這個邵陽君是個京中貴公子,沒想到在戰場上領軍氣勢如虹,此番雖然滅敵人數不多,但叫飽受突厥欺壓的秦國將士們大呼痛快。

    李英知銀甲白盔,唇角帶笑,一一頷首應下,路過一處篝火時忽然腳步一堆,往后退了兩三步。

    圍著篝火的士兵們本自己包扎著傷口聊天打屁,一看李英知停下腳步紛紛站起來,一個聲音響過一個:“主帥!”“主帥??!”

    李英知掠過這些年輕的陌生面孔,目光定格在一個躲躲閃閃縮在諸人背后的身影上,輕輕哼笑一聲,不做他言旋身而去。

    史思明見著那片遠去的身影,長長地舒了口氣,周圍士兵不明所以地搡搡他:“明子,你和邵陽君他認識??”

    何止是認識!他頹然地往地上一歪,謝安說的不錯,他目光短淺。今日見識到了李英知戰場上的狠絕手段,方知當初自己有多異想天開。只不過李英知似乎識破了自己身份,又為何沒有點出呢?

    李英知確實識出了史思明的身份,對于謝安身邊的人他一向多有留意,特別是男人。曾經的朔方節帥之子,后來王向謙起兵殺了原先的大帥就流浪到了京城,也算是他命中有貴人相助,被眼尖的謝安給撿了回去。不久前此人消失在了京城,此時竟然混跡在幽州的駐軍之中,想來也是謝安的主意。

    他回來必是為了報仇,別人家的恩怨私仇李英知向來沒興趣在意。他回到中軍帳中,案頭空無一物,不禁皺起眉來。西京那邊已經好有好幾日沒有消息來了,準確來說是沒有謝安的消息傳來。

    來回踱步再三,李英知叫來白露:“遣幾個面生的探子回西京往謝府和幾個相爺府上好生打探謝尚書的行跡,行事隱蔽些,莫要叫人逮住了行蹤?!狈愿劳戤咁D了片刻,加了一句,“尤其給我盯緊著安國公府?!?/br>
    此次霉變糧草一案必定牽扯到謝安,此時的毫無音訊令李英知實在難以不往壞處想。

    傳完話不久,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閃在帳外,細聲細氣道:“主帥,郡守大人令我給您送些東西來?!?/br>
    李英知一皺眉,放了人進來,淡淡道:“郡守有何物什交予我?”

    史思明抹抹臉上黑灰,吸吸鼻子:“不是郡守大人,是謝大人在來之前讓我給您帶了些東西,說是這個時候您說不準用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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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線的消息振奮人心,大秦后方的西京之中就沒那么太平了。糧草之案未過兩日,朝中又氣波瀾,一連皇室中兩位宗親在外遇刺,一死一傷。隨即朝野里泛泛洋洋傳出了梁朝余孽死灰復燃,趁機顛覆大秦的李氏江山。

    此消息一出,與皇族沾親帶故的大臣元老們各個人人自危,若非必要,連大門都不敢多出一步。為捉拿叛黨,西京之中宵禁再復,直槍拿戟的執金吾挨家挨戶地搜查,東城西市處處雞犬不寧。

    朝中有臣官看不過眼,道:“梁氏滅國已有十余年來,想死灰復燃談何容易?這般擾民下去,恐怕怨聲載道,國不久安??!”

    李駿厲聲道:“前朝余孽不除才是國不久安!”他轉眸一看上書人,連連冷笑,“謝大夫,我看你是不是心中有虛,才出此言???”

    “你!”諫議大夫是忠厚之人,一聽此言氣得兩目橫瞪,手直抖,“我對陛下之忠心蒼天可鑒!安國公您怎可信口雌黃,往老夫身上潑污呢???!”

    “是不是信口雌黃,你們心中有數!”

    這話出來針對性可就太明顯了,頓時謝氏中人紛紛站出來,兩方人馬吵得不可開交。

    王允如常日般默觀不語,其實他心中贊成諫議大夫所言,太太平平過了十幾年,這梁朝余孽怎么就突然挑在這節骨眼上出來作祟了呢?

    怕還是針對某人而來啊……

    下朝之后,王允走至一僻靜出,不動聲色地招來小廝:“你往謝府走一趟?!?/br>
    京中鬧得雞飛狗走,牢中的謝安過得也是困苦艱辛。她底子本不好,入獄前還生生受了童映光一頓暴揍,在牢中待了兩日,鞭子挨了幾頓,澆了兩桶涼水,人已燒得三迷五道。李駿有心折磨她,只等最后一錘定音了斷她,每日只叫人喂她些米糊吊著她一條命。

    可等到萬事俱備,一錘定音那日,李駿竟然在謝安的尚書府中撲了空。尚書府大門敞開,賦閑在家的謝一水端著把太師椅坐在屏風之前翹著個二郎腿,抽著水煙:“喲,這不是日理萬機的安國公大人嗎,聽說您整日忙著捉拿前朝余孽,怎么有空來小女府上???小女不是正在您牢中作客嗎,怎么來她府上給她取兩件干凈衣裳?”

    對方明顯是早有防備,將人提前轉走。李駿強忍著一腔怒氣,敗興而歸。無妨,逃得過和尚逃不過廟,他就不信兩個弱女子能在他眼皮底下藏到何處!

    他真是低估了謝安的能耐!人被看死在牢中,竟還有這通天本事在他眼下興風作浪!

    這次李駿還真是高估了謝安,這回功夫的謝安連她自己的名字都快燒得忘記了。渾身燙得和煮熟了的螃蟹似的一般紅,額頭擱個雞蛋沒準都能敲開吃了,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得半個時辰清醒。牢中的獄卒皆是李駿的人,奉他的命不給她請郎中,就那么生生地干熬著她。謝安燒得不知白天黑日,喉嚨里像嗆了一把煙,破著喉嚨喊了半天的水字無人答應。實在耐不住渴了,她咬著牙關挪啊挪地想挪到門前喊人,挪了半天腳才觸到地,哪想根本站不住,一個骨碌滾在了硬邦邦的泥地上。

    萬幸地上沒鋪磚,滾了兩圈也不多疼,只是最后一下攔腰撞在了桌上:“嘶……”

    她迷糊地揉著腰,迷迷蒙蒙的眼前一道明亮的灼熱弧線從桌上滑落……

    睡眼迷蒙的獄卒被刺鼻的焦味給沖醒了,等他發覺過來人已然傻在原地,猛地醒過來后立即聲嘶力竭地呼喊:“來人??!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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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外夜風嘶鳴,枕劍小憩的李英知忽而猛地驚醒了過來,他的手心背后滿滿皆是冷汗,心口陣陣驚悸抽搐。帳外黑漆漆的看不出時辰,案上未燒完的蠟燭顯示出他沒睡多久,他扶著突突跳動的額角坐在榻邊,那股沒來由的心慌依舊沒有退去。

    “公子……”白露模糊的聲音輕輕響在屏風外,李英知定定神問:“怎么了?可是西京有了消息?”

    “西京確實有了消息……”白露一字一句吐露地艱難,“少……少夫人她……因瀆職入獄,牢房走水,人沒了?!?/br>
    ☆、第六十六章

    六月初,邵陽君率兵于上陽關大敗突厥可汗之子咄吉為首的鐵帽騎兵。突厥欲撤回雁門山北,卻被恒巒所領的恒家軍從后阻截,數萬大軍幾近全部覆滅。此役,大秦大獲全勝,邵陽君李英知的赫赫威名也在一夜之間傳遍塞北陌上,威懾四方。

    “若我晚生幾年,再年輕個幾歲,或許尚可與你一爭高下?!焙銕n叉腰站在雁門關上瞭望著遠方墨黑山脈,“只是老夫有一點不解,依老夫看你并非是個貪功急進之人,最后那幾次追剿來去皆是匆匆,略顯毛躁,敢問是何緣故???”

    李英知站在烈烈風旗之間,一身爍爍銀甲穿在他身上卻透出兩分儒雅親和:“不怕老將軍見笑,家中有事,掛念在心,因而冒進了一些?!?/br>
    “家中有事?”恒巒久駐北方,但對朝中局勢并不生疏,眼神犀利鎖住李英知的面孔,“只怕不是小事吧?!?/br>
    李英知淡淡一笑,漆黑的鳳眸深處流轉過一簇迫人寒光。

    是夜,兩匹駿馬悄然從雁門關疾馳而出,踏著北疆的凄迷月色一路往南疾行而去。

    不休不眠趕了兩天的路,馬蹄驟然懸停在大秦西北靖州城里的一座小院外。靖州離西京不遠,僅僅百里不到的路,一座不起眼的貧乏小城。幸而李英知深夜抵達,要是白日里被人瞧見堂堂軍中主將擅離其位,出現在此地,西京朝廷里非得火上澆油炸開了天。正巧,謝安那一樁無頭冤案還懸在那里,謝家人天天抹脖子上吊的逼刑部與大理寺交出來,就差沒把靈堂擺上理政殿了。

    李駿也憤懣啊,前有謝安詐死的前車之鑒,此時哪怕牢中確實有了一具年輕的女性焦尸,他也不敢相信謝安真就被一把火燒死了。何況走水之后,柳子元領著一干大臣就那么好巧不巧地“路過”刑部,也好巧不巧地撞見了牢中尸身,之后謝家不死不休的反應就更令人生疑了。

    謝安的態度似乎很明確,老子就是詐死,但人證尸體具在,你能怎么著不?前一日還眼看馬上要干掉心腹大患,春風得意的安國公,一眨眼就陷入了囹圄之地。謝安的案子還沒審出個一五一十來,人卻死在了大牢里,如今死無對證,謝家一口咬定是他殺人滅口,簡直是豈有此理了?。?!

    他也納悶啊,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走水也就走水了,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么大一活人就被偷梁換柱了呢?

    “大人,那這謀反案還查不查???”

    這又是個問題,安國公一著急上了火,哎呦一聲躺床上腦袋搭著毛巾發起了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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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一出的房子,院落小的多站兩個人都嫌擁擠。庭間一顆歪脖子棗樹,半死不活地昂在一口干涸的陶缸上,檐下一排褪了色的春掛破破舊舊地晃在風里,左右兩間的屋子緊閉著黑不隆冬的門窗,若非正房窗紙上糊著一點幽光,整個院落和個荒無人機的鬼屋似的。也正是有了這點孤光,在這悄無人跡的景象里,顯得更為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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