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看起來你和你父親關系不是太好?!避锏匍_玩笑地說,“他可能要賣一套房子才付得起這個錢呢,瞧瞧那些水鉆,即使是人工鉆石,手工費也絕對不會便宜,而且你打算在哪里結婚?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嗎?華倫天奴的設計有些太隆重了——他們可能預設你會要大辦一場婚禮,所以一切設計都是為這一點而準備的?!?/br> “這些禮服看起來都有這個問題,”珍妮翻了翻厚厚的設計圖,“這都是為上千人的婚禮——會現場直播的那種婚禮而準備的,我們完全沒必要那么奢華,只需要一件簡單的禮服就足夠了?!?/br> 茱蒂和瑪麗對視了一眼,茱蒂隨即又望向了切薩雷,似乎在指望他出手相助,“我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看起來現在不對媒體提供婚禮照片似乎是有些矯枉過正,當媒體被群眾的關注饑.渴逼向極限的時候,我們很難想象他們會做出什么,所以最好還是和大部分同行的做法一樣,舉辦一個相對私人的婚禮,然后拍賣照片——這部分收入在抵扣婚禮支出以后可以捐給你的慈善基金,也是一條很好的新聞——當然,對外不必說得那么詳細?!?/br> 珍妮也知道自己對于‘相對認真地辦一場婚禮’這個念頭的抵觸是有些天真的,尤其在高調行事是她提出的建議這個前提下,這么做其實有點矯情,但這并不能改變她不想真真切切地和切薩雷站在圣壇前的感覺,可能這么想有些自私——欺騙所有人,cao縱媒體,以這段虛假的關系為武器來攻擊敵手,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能像她第一次這么做的時候一樣,給她帶來心理壓力,但第二次結婚:不僅僅只是去領個證,含含糊糊地成為已婚身份,也不僅僅是住在一起,成為井水不犯河水的室友,而是真正在圣壇前莊嚴宣誓結為夫妻,這種感覺依然讓她很不舒服,讓她感覺到她在苛待自己,就像是她在每個精疲力盡的夜晚逼迫自己爬起身運動,當同伴們在大快朵頤高熱量食物,而她只能吃草時一樣,讓她覺得她很對不起自己。 當然,往好處想,人是很容易適應的生物,現在她已經不覺得每天的運動是苦差事,甚至也不再會對美食感到心動,她的整個進食系統仿佛已經先一步衰竭老死了,甚至會覺得水煮雞rou也蠻好吃——所以,就像是她漸漸習慣欺騙大眾一樣,也許她最終會接受‘認真舉辦婚禮’這個概念,不過,在此時此刻,珍妮確實不想認真考慮此事,她搖了搖頭,把圖冊放到一邊,“讓我仔細看看這些設計圖,再考慮一下?!?/br> “ok?!避锏僖矝]有勉強她馬上下決定的意思,她又拿出了另一個圖冊,不自覺地挺了挺胸,“這是珠寶商們送來的圖片,不過,當然啦,珠寶是不可能免費的,你知道,珠寶不贊助,這是潛規則——他們只會給你一個很優惠、很優惠、很優惠的折扣——” 她沖珍妮擠了擠眼,顯然因為珍妮得到的待遇感到自豪——畢竟,如茱蒂所說,好的珠寶和鐘表商,尤其是常常為王室供貨的那些,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產品免費贈送、贊助給明星的,也不會擁有正式的產品代言人,頂多是打一些擦邊球,找品牌大使或是模特,但不可能存在真正的代言人。如梵克雅寶、卡地亞等大品牌,在鄙視鏈上的排行要高過明星許多,不像是衣服鞋包,需要求著明星穿戴,可以說是讓明星賺他們的錢,奢侈珠寶是反過來要賺明星的錢——在這點上,只有愛馬仕的格調差可和珠寶比擬,面對明星也表現□□,就算是珍妮這個級別,最多也僅僅是免費得到一些普通包款,如果是全球限量的珍品皮級別,那么能拿到打折優惠,都已經是格調極高的表現了。 而愛馬仕也僅僅是幾乎可以同梵克雅寶等品牌比擬而已,輪到格調,始終是差了那么半格,再加上梵克雅寶等品牌珠寶,單價畢竟十分昂貴,成本擺在那里,也不是喊出幾十萬美元,但實際上只是需要支付人工費,衣料錢在如此大的數字上可以忽略不計的高定禮服可以比擬的,能讓梵克雅寶打折,哪怕只是9折,都說明了珍妮的地位,現在按茱蒂的說法,能夠拿到一個‘很優惠、很優惠、很優惠’的折扣,也難怪她從頭到腳都洋溢著自豪和驕傲,那挺直的脊背,都仿佛在無聲地大喊:‘能成為珍妮弗.杰弗森的pr,我好光榮?!?/br> “好吧,好吧,”珍妮息事寧人地說,面對茱蒂的狂熱,她反而表現得相當冷靜,“其實我只打算要一個頭冠,而且也不想要太貴的那種,所以說,即使如此優惠,相信也省不了多少錢……” 這一回,不僅僅是茱蒂,連瑪麗也一起發出了震驚的抽氣聲,譴責而又抑揚頓挫地說道,“珍妮!” “what?”珍妮攤了攤手,“又不是說我們真的需要紀念什么——說真的,搭配婚紗的項鏈,有人會在日常佩戴嗎?就讓它躺在這里,增加被偷的風險,還是放進銀行付保管費?邏輯上來說,在婚禮珠寶上花費太多是十分愚蠢的——” “噢,我不要聽你說了?!爆旣愐话盐孀×硕?,開始念叨著無意義的單詞,阻斷珍妮的說話,而茱蒂干脆就不再理她,轉向了一直坐在一邊cao作手機的切薩雷,“聽著,切薩,關于你的禮服和手表,這是我的想法,江詩丹頓,你覺得怎么樣……” 關于明星婚禮,大到重頭戲,婚紗、頭冠、婚戒,小到婚禮酒水,甚至是一束捧花,都會有贊助商希望能夠插上一腳,區別只是預算的多寡,像是面對全球的服飾品牌,寧可砸下重金也要拿下這場婚禮秀,就是因為珍妮的婚禮照片肯定會傳遍全球,以她的影響力來說,一次贊助,足以提高品牌在全球的知名度,甚至于說在日本、中國、俄羅斯等東亞、中亞地區,掀起富豪跟風的浪潮也是不無可能,尤其是東亞地區,當地一向不是很認本地明星,所以奢侈品牌在挑選當地代言人的時候小心翼翼,很多品牌甚至就不設本土代言人,而是反過來在歐美地區選擇代言人的時候更為謹慎,希望能挑選一個有全球知名度的明星,帶動品牌在當地的認知度。畢竟,在這種藍海市場里,營銷有時會是制勝關鍵,最簡單的例子,就像是coach,在美國這基本是輕奢的平民品牌,但在中國,其一度被認為是僅僅稍次于lv的牌子,專賣店甚至和gucci、armani開到了一塊。而華倫天奴更是倒霉,由于中國盜版泛濫,華倫天奴品牌又被搶注,品牌認知度被毀得一塌糊涂,一大部分消費群體都覺得這牌子的格調和堡獅龍、皮爾.卡丹等偽名牌差不多,這個在奢侈品中血統也算是高貴的品牌哭都沒處哭去,03年干脆退出中國市場,坐視其余品牌在這個成長極為迅速,消費能力日新月異的天堂仙境中賺得盆滿缽滿,和一樣飽受山寨困擾,老花商標淪為假貨認證標志的lv成為了難兄難弟。 如果珍妮剛穿越的時候,中國對于美國大眾來說基本還是一個又窮又危險的邪惡軸.心國家,但在金融危機爆發以后,2009年的現在,成功舉辦了北京奧運會的中國,一躍成了新市場、新霸主的代名詞,如果說從前的中國,僅僅是在軍事領域對美國有所威脅的話,那么現在的中國,卻是真正從經濟規模上讓美國人感受到了震撼和危機,當然,在□□方興未艾的同時,所有的品牌仿佛也都在一夜之間重新發現了這塊藍海,奢侈品們急需一個在中國有極強影響力的明星來為自己代言,08年試圖拉攏歐米茄一起抵制奧運的喬治.克魯尼現在處境有些尷尬,而《夢露》剛在中國取得極好成績,本人又曾為北京奧運傳遞過火炬的珍妮,在中國的影響力有多大那是不言而喻的,這些品牌都有市場分析報告——很多中國的新興富豪對于國外的流行文化一無所知,也漠不關心,只是簡單地迷信著他們認知中的好萊塢大明星,這個認知是相對固定,很難有變化的,比如說尼古拉斯.凱奇,如今他已經正在過氣的路上,但在中國則依然是巨星代表,而這幾年攪風攪雨的那些后起之秀,認知度就差多了,比較起來,珍妮弗.杰弗森應該是近10年內唯一一個同時在北京和紐約都保持一致認知度的女星,這也是她得到梵克雅寶等品牌青睞的重要原因:歐美金融風暴,有錢人的日子不好過,奢侈品市場也在萎縮,比起來,北京的富豪買起名表、珠寶根本就不心疼,除了自用以外,他們還要拿去送禮,這個市場,真正是‘人傻、錢多、速來’…… 至于別的餐飲贊助,那就是多數以打折為主了,這主要是因為珍妮的婚禮賓客眾多,是一次很好的自我介紹會,愿意提供打折的多數都是新品牌,當作推廣活動在做,至于桌椅、捧花、裝飾等服務,倒是都愿意免費提供服務,再加上正在競價,想要拿到獨家報道權的各家雜志和媒體,如果通通走贊助最大方的那條線的話,這一次婚禮——計算下來——能給這對新婚夫婦帶來起碼四千萬上下的凈利潤,連這套房子、裝修費外加未來幾年的房產稅都cover了。當然,這也意味著這會是一場高度公開化的婚禮,不但要有大量照片流出,而且甚至還會有一段視頻以供網站播報——為這樣的報道套餐,《人物》開出了兩千五百萬的高價。 一整個下午,珍妮都糾纏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里,讓人討厭的事,這所有的選擇她一個都不能下定決心:捧花到底要不要贊助、會場布置呢?餐飲服務是選贊助,還是選不打折的知名服務商?——切薩雷倒是早就選好了自己的禮服和佩表,進書房去和吉姆一起忙活網絡布置了,她一個人和茱蒂、瑪麗纏斗了好幾個小時,卻仍然陷在泥沼里毫無寸進。 “算了,”最后,珍妮煩得一揮手,一句話就把整個下午取得的有限進展,“今天做的決定先不算,這些全都先放幾天,反正婚禮的時間沒有那么著急?!?/br> 茱蒂和瑪麗看了一個下午的畫冊,也均感疲倦,茱蒂扶著腦袋嘆了口氣,抓著皮包站了起來,“如果你不想我被電話sao擾至死的話,求你,快點做決定?!?/br> 由于她有家有室,房子里也沒有廚師,茱蒂并沒有留下吃晚飯,瑪麗今晚和尼古拉斯有約會,吉姆也對繼續吃冷披薩沒有任何興趣,顯然想回洛杉磯去尋歡作樂,幾個員工兼朋友陸續都離開了大宅,當珍妮從盥洗室出來時,她意識到,在大宅的第一頓晚餐,看來她只能和切薩雷兩個人度過了。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房子周圍的輪廓燈提供著光源,所以從窗外看出去時,外面的天色并非漆黑一片,但正因為這朦朧的燈光,陰云涌動的天空,極遠處深黑色的海面也變得隱約可見,珍妮站在走廊最邊上的窗戶旁,呆呆地看了一會海景,一陣海風透過窗戶,強勁地吹到她身上——她打了個冷戰,忽然回過神來,幾乎是本能地跑下了樓梯,順著燈光和響動走進了廚房。 “嗨?!彼f,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切薩雷在冰箱里翻動著尋找材料。 “嗨?!鼻兴_雷回了一句,他看起來似乎并不在意窗外的天色,還是沒什么表情的老樣子,只是在看到珍妮站著沒動時問了一句,“想要一起吃晚飯嗎?” 如果是另一個時刻——另一個她也難以描述和定義的時刻,珍妮也許會因為這個邀請,以及它的家常味道而暗自不適,又因為這份不適而尷尬,但現在,在這所陌生的大房子里,她能感到的真的只有慶幸和放松。 “當然?!彼呦蛄怂?,“我打算給自己做一份沙拉,你也來點嗎?” “沒問題,不過我知道,你肯定不吃我的意大利面?!鼻兴_雷說,他關上冰箱,“你有看到砧板嗎?” 他順手打開了大燈,又關上了廚房的窗戶,屋內的溫度頓時升高了一些,桌布也不再被吹得烈烈飄動,珍妮打開水龍頭,把生菜掰開來沖洗,切薩雷拉開一個隱藏式櫥柜,“啊,我找到了?!?/br> 他把砧板安頓在料理臺上,不再說話,開始有節奏地切著洋蔥。咔嗒、咔嗒的聲音充斥著室內,和水流的嘩嘩聲組成了一首溫暖和諧的樂章,不知為什么,這聲音讓珍妮多少放松了一點,也許是因為上一次她自己開火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這種聲音讓她聯想起了一些和家庭有關的意象,一些遙遠的,甚至已經模糊得難以分辨的記憶——雖然記憶已經模糊,但情感反射依然存在。 “你知道嗎?”珍妮關上水,開始撕生菜,不知為什么,在這樣的氣氛下,放下社交禮貌的界限一點都不難,恰恰相反,反而很自然、很輕松,心里話就這樣簡單地流瀉了出來?!拔覀兒孟褚恢睕]有談過這件事?!?/br> “hm?”切薩雷扶著刀子,把洋蔥送到了鍋子里,鍋里的黃油已經化了,散發出誘人的油脂香氣。 “婚禮的事?!闭淠莅焉藖G進沙拉脫水器里,打開冰箱找出一塊雞rou,裝好一鍋水上鍋開火,她甩了甩手,側過身靠在水池邊上,繼續往下說,“這整個童話婚姻的事——我們好像從來沒有談過你的想法,比如說,你是怎么看待這所有一切的呢?暴露在公眾眼光之前會給你造成心理障礙嗎?成為名人的感覺怎么樣?balabala,諸如此類——” 她聳了聳肩,歪過頭盯著切薩雷,問句就像是水一樣溜出了她的嘴唇,“比如說……為了利益付出你的第一次婚姻,會不會讓你感到不舒服,還是你真的就是一點也不在意——對你來說,婚姻真的也只是一枚可以被交易的籌碼?”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同居第一夜(上) 幾乎是才問出口,珍妮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這是一個過分私人的問題,甚至隱有挑釁的意味,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以她的身份,以及在這件事里所處的位置,她可以說是全世界最不適合問這個問題的人:這讓切薩雷怎么回答好?回答不介意,那你就是沒道德底線,沒有人性,回答介意,那又顯得他很矯情,本身這個假結婚是你切薩雷先提出的,只是當時想要低調的辦,不付代價而拿好處而已,現在情況有變,必須得大辦,珍妮也算是盡心盡力在幫你,這時候你說你介意,那豈不是說明你這個人就光想著占便宜了? 再加上她預設的立場,以及問話的語氣,實在已經是暗示了自己對這件事的態度,作為主動提出高調結婚的人來說,這其實是很不合適的,也是在給切薩雷無形施壓——不管怎么說幫助他解決這個問題也是珍妮的責任,實際上在這件事上獲取好處的還是切薩雷,珍妮作為提議者來說,表示出任何的不愉快都是在給他加壓,最不濟也有一種討人情的感覺,所以她一直非常注意,不愿在切薩雷跟前流露出絲毫的不樂意。 然而,問題已經問出口,即使有損害也已經造成,珍妮只能觀察著切薩雷的表情,暗自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真誠,這個問題并未蘊含太多的個人情緒,也不是她想要抱怨什么,僅僅是就事論事,或者說是一種好奇,她是真的想要知道切薩雷是怎么想的,并且認為自己和他的關系已經足以談論這樣的私人問題——好吧,不管怎么說,他們已經站在廚房里一起做晚飯了,這多少是種證明,不是嗎? 切薩雷切菜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不過他看起來并沒有生氣——并不認為珍妮的問題是種冒犯,反而聳了聳肩,“這是個沒有意義的問題,所以我不讓自己去思考它。既然你這么問的話,那么——好吧,也許我確實有一些不舒服?!?/br> 之前的些微尷尬悄悄溜走,珍妮開始覺得對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她忽然發現,雖然切薩雷和她經常相互交流,但這真的是幾年間他們第一次在討論他的個人情緒——他的私生活。這男人封閉得就像是一只蚌,除了他生病的那一次,他們談論過他的少年生活,以及他對病痛的不喜以外,她對他的個人生活、喜好幾乎一無所知,這是一種嚴重的信息不對稱。 “真糟糕,”她說,上前把雞rou從滾水里撈出來,繼續往水里丟了一些西蘭花,“這段婚姻還沒開始,就注定了有個悲哀的結局——我的丈夫一點都不喜歡我?!?/br> “而這種感覺是相互的?!鼻兴_雷說,他把洋蔥下到鍋里,翻炒了幾下以后走開去切西紅柿,“我注意到你對這一切也不是那么的喜歡——如果不是排斥的話?!?/br> “有那么明顯嗎?”珍妮失笑地說,她叉著腰,拿起鍋鏟幫切薩雷翻鍋。 “如果你留心的話,征兆其實并不少,”切薩雷說,“今天下午在我走開以前,我就注意到了你情緒上的變化,感覺上你今天下午差點沒把茱蒂逼瘋?!?/br> 不知為什么,珍妮忽然覺得很想笑,她咬著唇強忍著笑聲,但最后還是失敗了,只好一邊笑一邊說,“啊,我是個多么失敗的未婚妻,以及多么失敗的演員啊,提醒我一定不要進入演員這行,切薩雷,否則我怕我這輩子將要一事無成?!?/br> 切薩雷揚起眉毛,有些無語地看了她一眼。 “哈——哈?!彼砂桶偷卣f,“——當心!” 他搶到珍妮身邊關上火,讓即將要沸騰出鍋的熱水平息下去,倒掉滾水,把西蘭花扔進脫水器里。珍妮被嚇了一跳,站在灶前看著切薩雷的動作,直到切薩雷向她伸出手,她才忽然意識到鍋里的洋蔥應該翻動了。 “抱歉,抱歉?!彼f,把鍋鏟還給切薩雷,自己走回沙拉脫水器邊上,開始撕雞rou和西蘭花。 屋內沉默了一會,然后珍妮說,“不過,說真的,假結婚是一回事,真的開始籌辦一場盛大的婚禮,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相同的感覺,如果這一切停留在紙面上的話,雖然從法律意義上來說這是一次婚姻,但從心理上來說——你知道——” “對,從心理上來說,這一切就像是沒有發生?!鼻兴_雷說,他又回去切西紅柿,而珍妮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來幫你切,”她說走到砧板邊上,“去鍋邊上吧——去吧,去吧,反正你還沒開始煮面,沙拉可以到時候再做?!?/br> “好吧?!鼻兴_雷停了一下,掂量地望了珍妮幾眼,最終還是勉強地說道,“反正如果你切到手,醫藥箱也就在附近?!?/br> 珍妮送他一個大白眼,垂下頭緩慢而認真地切著蔬菜,下定決心絕不能出一點紕漏,免得給切薩雷落下口實,而切薩雷開始給培根拆包,又找出了一大包意大利面。 “——但真正開始談論婚禮的時候,確實,這一切會有所不同?!币苍S是被激起了談興,也許是觀察到了珍妮對這個話題的興致,這一回是他主動開的口,“你會有一種——我不知道,我猜,一種惘然的感覺,有點自我懷疑的味道,是嗎?感覺你又在出售私生活的一部分,換取的是……好吧,確切的說,換取的就是一大筆錢?!?/br> “還有公司的未來?!闭淠菅a充地說道,“因為洗.錢畢竟是有風險的?!?/br> “但如果你要這樣說的話,公司面臨的訴訟風險依然可以換算成錢,”切薩雷指出,“所以我想這種感覺的確是人之常情,它會讓你感覺你還不夠成功,可以說你依然還有些貧窮,因為你依然要為錢擔心,你依然要為了錢去出賣一些你很珍視,最起碼對你來說是有一些價值的東西?!?/br> “你是在說你還是說我?”珍妮問,她走上前把西紅柿加進鍋里,洗了洗砧板。 切薩雷把三條培根交給她,“切碎——都有,我想這應該是我和你共同的感覺。不過我們處理的方法不同——我們喜歡嗎?不,都不喜歡,但既然它看起來注定會發生,那我會選擇快速處理掉它,但你通常會傾向逃避,不在第一時間內下決定?!?/br> 珍妮不得不承認切薩雷說得很有道理,而他的觀察力也確實很敏銳——這是她性格中很大的一個特色,而她不是每一次都有強迫自己改正的能量的。 “所以你對自己比較苛待,而我還算是寵愛自己?!彼f,“或者說我更想等等看會不會有什么轉機,而你的這種快速的做法也許有時候會讓你失去后悔的余地?!?/br> “這也是一種觀點?!鼻兴_雷說,他已經架好鍋,煮了一大鍋水在火上,讓珍妮捧著培根上前時,他讓開身子,讓她把培根放進鍋里?!拔蚁脒@只是兩種風格,說不上孰優孰劣,如果拖延一陣子能讓你更容易接受,那我看不出你為什么不能拖延,歸根到底,這是你的婚禮,能做主的人當然是你。茱蒂和其余贊助商很想成為主角——但他們最終也只能屈服在你的意志之下?!?/br> “謝謝——你真的懂得怎么讓人感覺良好?!闭淠菡f,“哇,聽起來我真的好有權威——我居然能主宰我自己的婚禮!”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最荒謬的地方在哪了,是主宰我的婚禮居然是一樁奢侈的事,還是這句話居然真的讓我有感覺到真實的權威感,真的讓我感覺好了一些?!?/br> “你要有自己以一種后現代的方式生活的覺悟?!鼻兴_雷隨口說,“還是我說的那句話,不要被從眾心理主宰,活得和大眾不一樣并沒有什么不對?!?/br> 他打開罐頭,往鍋里加了一點高湯,還有西紅柿醬,然后蓋上鍋蓋讓醬汁慢慢燜煮,珍妮又回到水池邊上,拿起雞rou心不在焉地撕著。 “那你呢?你對現在的生活方式怎么看?”她說,“——我猜你不是太喜歡?!?/br> “當然談不上喜歡,但還能處理?!鼻兴_雷說,他往鍋里灑了一點鹽,抓起一把意大利面,瞟了珍妮一眼,珍妮咽了咽口水,十分艱難,但依然堅定地搖了搖頭——她拒絕過很多美食,事實上,因為長期清淡飲食,很多名館名菜對她來說味道都過于濃烈,當她在和人餐敘的時候,真正只是在陪吃,甚至享受不到多少樂趣,只有少數講究食物原味的餐館能讓她喜愛,但即使如此,對它們搖頭說不也并不困難,很多時候,當她面對餐桌對面那張陌生的面孔時,她甚至渴望能對著眼前的餐點搖頭——但此時此刻,她發現自己真的受到了這把意大利面的誘惑,長年的節食似乎又一次顯示出了它的殘酷:這是她參與制作的晚餐,但她卻不能讓自己享用。 “那如果我決定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從中掙個幾千萬美元,你也不反對?”她問,看著切薩雷把那把意大利面垂直地放到沸水里。 “當然談不上喜歡,但還能處理?!鼻兴_雷重復說,他蓋上鍋蓋,拿出新拆封的定時器扭動到一個刻度,退后一步,抱住手臂靠在了餐椅上,“那應該會相當累人,不過考慮到最終你必須把大部分盈利捐掉——這也算是某種程度的助人為樂,我不是個好心人,但這種程度的支持慈善我愿意付出努力?!?/br> “支持慈善?!闭淠菪Φ眠B西蘭花都拿不穩了,她一邊笑一邊搖頭,“噢,切薩雷,天啊,你真的很會為自己找理由,不是嗎?支持慈善——這場婚禮一下就變得非常崇高了,不是嗎?” 切薩雷露出一個無聲的微笑,并不是他那一系列的商業表情的一種,他幾乎可以說是愉快的,甚至對珍妮賞賜地扭了扭眉毛,仿佛在夸耀著自己的機智,而珍妮搖頭的力度也忍不住越變越大,“你知道,你這樣讓我說不的時候壓力很大——好像我如果拒絕辦一場世紀婚禮的話,一下就成了一個不熱心慈善的冷血人士一樣——” “這么說,你打算低調處理?”切薩雷問,“不接受《人物》的最高報價了?” “提供幾張照片就好了,還是按我們最初的想法來吧,”珍妮搖了搖頭,“只邀請幾個知情人士,這會讓你的壓力減到最小——婚紗就用華倫天奴,不需要別的額外贊助,不要頭冠,當然也不要戒指以外的首飾,這都完全是浪費錢——” “你對珠寶簡直是讓人吃驚的冷漠,”切薩雷評論道,“當然,不是說這有什么不好,不過,在女性之中這的確相當少見?!?/br> “如果明星開始追求占有珠寶的話,就等于是把錢送給珠寶商,”珍妮評論道,“畢竟除了婚戒以外,沒有任何首飾可以讓你理直氣壯的常佩超過三個月,出席六個以上的社交場合——考慮到在日常生活中佩戴這些東西顯得過分張揚,還有些傻氣,那么所有的首飾在頭三個月以后都要被束之高閣一段時間,而且鉆石又是如此的不保值,首飾級別的紅藍寶石也是如此——你的現金流會被珠寶吃掉很大一塊,而等到你開始考慮變現它們的時候,你會發現它們沒你想象得那么保值,尤其是當你變現珠寶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你開始缺錢——所以,用你的邏輯來說,除了出席晚會的時候借一些首飾來戴之外,不,我不買珠寶?!?/br> “這是……嗯,很理性的觀點,”切薩雷看來有些意外,他想了想,點頭說,“不得不說,符合我的胃口?!?/br> 珍妮對他如法照搬地扭了扭眉毛,打開了橄欖油和果醋瓶子,小心地倒了幾滴油進調味碗里,切薩雷說,“不,不,多放點——這完全少得太過頭了?!?/br> “一會我會給你的那份多加一點,”珍妮說,往調味碗里倒醋和鹽,“言歸正傳,所以,這么做你有意見嗎?沒有贊助當然也意味沒有收入,不過另一個角度來說,支出也會很少,我們可以在那個涼亭里辦婚禮,按原計劃一樣,瑪麗做證婚人,只邀請四五個客人,之后再舉行一場大派對,算是喬遷和新婚招待會一起舉辦,你認為怎么樣?” “我當然求之不得?!鼻兴_雷聳了聳肩,“你知道,這對于我來說壓力會減小很多,甚至也許可以干脆取消婚禮,只是拍一些照片給《人物》交差——既然現在一切已經鬧大,那我想動用關系讓市政廳為我們稍微繞開一些程序,也不是那么的困難了?!?/br> “你是說繞開親自去市政廳的步驟,以及讓市政廳放棄見證儀式這個環節,直接為我們辦理結婚證明是嗎?”珍妮問,她有些興奮,又比較憂慮,“這會不會惹起輿論的攻擊?” “可能會有一些關于明星特權的評論,但應該沒什么是茱蒂應付不了的,”切薩雷說,他打開鍋蓋,開始攪拌醬汁,食物誘.人的香味頓時充斥了整間廚房,“這在好萊塢也很常見,我之前有想過這么提議——不過我想和穿上婚紗卻只是拍幾張照片比,也許你更愿意舉辦一場較為隆重的婚禮,充分發揮這個場合的社交作用和宣傳效果……” “拜托,拜托了,就讓我們這么干好了,”珍妮迫不及待地說,“天啊,我以為你會想要辦得隆重一點,增強故事的可信度——” “以我的演技?”切薩雷對她挑起了半邊眉毛?!白谝晃葑佑H朋好友跟前,其中還有我的父親和母親?,我們真的互相認識嗎,杰弗森?” “你又沒有和我說過你和你父母的關系……”珍妮囁嚅著說,但很快在切薩雷的眼神中投降,“好吧,我承認,我的社交智慧不需要你明說也能猜得出來——不過你的演技其實還蠻不錯的——” 想到他在第一次露面時的表現,珍妮忍不住竊笑了幾聲,這才繼續說道,“起碼比你預想得要好很多,好像還頗有潛力可挖呢——你自己呢,感覺如何?在那晚以后有多了幾分自信嗎?” “演戲的確并不難?!鼻兴_雷沉思著說,“但我不喜歡——所以還是能免則免,謝謝?!?/br> 珍妮樂得直笑,她拿起一片落在水池邊的菜葉,作勢欲丟切薩雷,“——但你卻很熱心的安排我和喬什——現在你知道這種事有多難了,快道歉,快對我表示你的歉意!” “難道和喬什的緋聞沒有幫到你嗎?”切薩雷防御地對她舉起鍋蓋,繼續攪拌著醬汁,他為自己辯解道,“再說,我也一樣很熱心地安排了我自己的假結婚,不是嗎?所以這里并不存在雙重標準,只是你現在不再需要這種新聞帶來的曝光率而已——” 定時器響了起來,談話因此暫時中斷,切薩雷走到灶臺邊,關火、撈面,放在冷水下沖洗,而珍妮也加快了調制調味汁的步驟,她匆匆把沙拉從脫水器里拿出來,為切薩雷分了一碗,慷慨地多加了一些橄欖油。切薩雷也很快做好了一大盤rou醬面,拿出兩個餐盤和刀叉,把面盤放到了餐桌上方。 “水?”他問。珍妮點了點頭?!爸x謝?!?/br> 在廚房里的長餐桌上,兩個人相對地坐了下來,切薩雷給自己夾了一些意面,繼續地說道,“不過,親自參與進來的感覺的確和旁觀時有所不同,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的話,這件事做起來的確要比我想得難一些?!?/br> “是吧?是吧?”珍妮興致盎然地說,“確實是沒有想得那么簡單對吧?——其實最主要是一種心理上的感覺,那種孤獨感和不安全感——” “對,”切薩雷咽下了意面,喝了一口水,一本正經地說,“真的參與到明星的個人生活中以后,我確實對克里斯有所改觀,之前我對他的一些幼稚行動——” “等等!”珍妮叫了起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復,“克里斯——為什么是克里斯而不是我——” “當然是克里斯,為什么你會覺得是你?”切薩雷費解地掃了她一眼,“你才搬進來一天,就已經顯示出了對這種孤寂生活的不適應,但克里斯已經在他的海灣豪宅里住了好幾年了,想想看,一樣是一個人住一座山頭,一間豪宅,他的地勢還更加封閉,視野里完全沒有第二個住戶——” 珍妮不能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但她也確實對切薩雷夸獎克里斯感到——難以釋懷,在她糾結的表情里,切薩雷繼續說道,“所以我也原諒了因為克里斯的那些派對帶來的麻煩,其實從本質上來說,他還是個很大眾的中產階級男孩,讓他一個人在大宅里呆著的確有些強人所難?!?/br> “所以你認為他之前的那些風流韻事,從本質上來說都是他為了分散注意力,把他對這種空曠的恐懼掩蓋過去?”珍妮也忍不住被切薩雷的話吸引——雖然克里斯是他們兩人都很熟悉的朋友,但切薩雷幾乎從來不對珍妮評論他的個性,從未分享過他的私人看法?!斑@么說的話,你會覺得他很可悲的——你知道,找不到朋友來分散注意力,只能用他的名氣來吸引一些伴兒——” “未必是沒有朋友,但你不得不承認,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切薩雷搖了搖頭,“而且這也未必是一種無奈的選擇,畢竟他之前的生活對很多人來說都相當有樂趣和吸引力,克里斯托弗也可能確實有一段時間真正地樂在其中——不過,如果要我說的話,他的性格還是帶了強烈的原生家庭烙印,克里斯依然是很需要愛和關注,很渴望安定下來的,至于他之前的種種韻事,也有一些渴求注意力的成分在內,他希望他的舉動能招來一些管束和批評,這能讓他感受到他的真我——很顯然,不是那個創造出來的營銷形象,那個造星工業的產品——真正的他還是有人關心的,他依然還有完整的生活,沒有被外在的明星形象完全吞噬?!?/br> “就像個小男孩,需要大人的關注,所以故意推倒花瓶?!闭淠菡f,她瞇著眼回想了一下剛見面時克里斯的形象,然后搖了搖頭,“不過我很難把這么可愛的形象套用到他身上,你知道,他實在是——滿討人厭的,在我們剛見面的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