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嗯?!焙紊c點頭,在山上奔波了兩趟,他此時是又累又餓,等把籮筐放進茅房里,扁擔一扔,趕緊起身就找碗筷,吃完好睡覺。 張惜花先回了房,屋子里傍晚時分就點燃了艾草,這會兒依然能聞到草香味,褪了衣裳就躺在里側。 因為丈夫之前說過,他睡慣了外側,之后張惜花每晚都很自覺的睡到里面了,反正每日何生都比自己早起床,既吵不著他,睡哪里不都一樣。 何生在灶房見到如此豐盛的飯食微微吃了一驚,沒多想便大口吃了起來,其中有一疊燉的爛熟入口就化的豬蹄rou,太好吃完全找不出詞語怎么形容那滋味,吃了幾口后,再夾一筷子酸芥菜,一點兒也不膩口。 何生本來是個對吃食不講究的人,他苦惱的望了一眼自己的肚皮,還有空掉的飯鍋,舔得干干凈凈的飯碗,一時間愁上心頭。 娶的這個媳婦太能捯飭吃食了,每頓飯都得吃下比平常多一半的食物,雖然管糧食的是自個兒娘,何生不由也在想,糧食不夠咋辦? 看來自己要努力干活才是,沒得以后媳婦都快養不起。 不過張氏那貓兒胃哪能跟自己比?他的一頓飯便可以養她一天了,何生思維發散到此,竟笑出了聲。 隨后,他也不找熱水洗澡,直接在水井里打了幾桶水,從頭往下澆,頓時沁人心脾的涼意由上往下蔓延至全身。 何生身子健壯,往常也是這般,匆匆擦了一把身子就進了房間。 床上的人兒安安靜靜的躺在里側,何生以為她睡熟了,越走近床榻越是放緩慢腳步,悄無聲息的躺上床,閉上眼準備睡去。 張惜花感覺到幾粒水珠濺在身上,想通了什么,就皺起眉頭,問道:“何郎,你的頭發還沒有擦干嗎?” 何生嚇了一跳,有些窘迫道:“是還沒干燥?!辈粮稍镞€不知道等什么時候兒呢,何生也是圖省事不想費那個功夫。 作為一個時常關注家里人健康的大夫,張惜花在這方面很執著,有時候會給人感覺啰嗦碎碎念,她爹娘弟妹們都不知道被念多少回了。 對于丈夫她沒想對著他一通叨念,張惜花只輕聲說:“我給你擦干凈?!?/br> 說完爬起來找了干凈的帕子,不由分說的要給何生擦頭發,何生也是因她不同往常的強硬而同意了。 在擦頭發時,張惜花順手給他揉了面頰上的xue道,令渾身僵硬的何生放松不少。 溫柔的手撫摸時在心頭劃過一陣陣激流,何生深呼吸幾次,表面很鎮定,心里卻重重嘆一口氣,許就因她這些溫柔小意,才使得自己逐漸習慣身旁有那么一個人兒。 這種變化令人有些不知所措,何生常常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房里有些沉悶,兩人都知道對方尚未睡著,過得片刻,何生就問:“家里那些rou是哪兒得來的?” 何生早吃出是野豬rou,想到以娘的性子,不可能一次性買那樣多,便是買多,也不會由得媳婦大手大腳的煮來吃。 他今天吃的分量,可以分出來煮好幾頓呢。 張惜花不答反問:“好吃嗎?” 何生被問得沉默片刻,很是誠實的說:“好吃?!?/br> 第一次聽他正面回答自己做飯食好吃,張惜花心頭高興,腦子一熱便道:“我特意給你弄得,你多吃點才有力氣干活?!?/br> 她本意是想說,丈夫那樣累,在吃上面不能再委屈,力氣撒出去營養也得跟上,如此身子才能健康。 表達不完全,何生以為媳婦嫌棄他力氣小身體不健壯,男人在這方面天生就很敏感,何生也不例外,當即抿著嘴一聲不吭。 一時間周圍的氣溫都冷了下來…… 張惜花沒多想,便笑瞇瞇的想告訴他野豬rou是江家兄弟送來的,話還沒出口呢,何生突然一骨碌的爬起來,兩只手臂一伸,猛然就把張惜花整個人抱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個舉動,張惜花何止是嚇一跳,簡直心臟都要蹦出來了,腦子里啥也想不到當即就摟緊了丈夫的脖子。 她壓抑著砰砰慌亂的心,很是費解他干嘛來這一出? 何生很輕松的打橫抱著媳婦,還用手掂了掂,整個動作似乎在計量重量,果然沒等兩下,張惜花聽到他說了一句。 “你也就九十來斤,還沒今天挑的炭重?!?/br> 何生說完,就把張惜花小心的扔到床榻里面去,她壓著自己的脖子,兩人肌膚親密緊貼著,他能感覺她身體的柔軟,何生覺得等會兒可能起邪念,便趕緊脫手才是。 張惜花臉皮子霎時就泛紅,捂著臉不敢去看丈夫,她怕自己會笑出聲,沒想到向來嚴肅正經的何生竟然也有那么斤斤計較的一面。 他還拿自己跟炭相比,哎……這比喻好令人忍俊不禁。 房里就夫妻倆人,何生做出這些舉動后,他自己也是驚詫了一會兒,身邊人即使偷偷的悶笑,何生依然聽真切了。 他黑著臉,不惱不火的沉聲道:“早些睡了?!?/br> 知他發現了自己在笑,張惜花就拿了兩人新婚時用的鴛鴦枕頭蒙住腦袋,聽話的小聲回道:“嗯,我睡了?!?/br> 丈夫的頭發也快干燥了,這時候睡沒大礙。 今天炭窖那兒是由何富在守著,明兒就得換上何生,每天輪一次,想到明晚上不在家里,何生又道:“你明早多做些飯食,我帶著在山里過夜吃?!?/br> “哎?!睆埾Щ☉?。 炭窖那兒的山,還是很安全的,張惜花也不擔心,就是得弄些不容易腐壞的食物,粗面餅子或者玉米餅都可行,反正家里rou多不趕緊吃完就壞掉,那另外再熬些rou醬吧,搭配著吃一定很好。 張惜花不停的在想怎么喂飽丈夫的胃時,何生除了懊惱自己剛才那沖動的行為外,還在壓抑身體的悸動。 成親已經有這么些日子,兩人之間那事算不得多,可每回何生都爽到了,真是讓人食髓知味很快上癮的事兒。 何生又呼出一口氣,明明今天身體很疲憊,但怎么就是睡不著。他真的很糾結,因為才剛自己嚴肅的吩咐過媳婦趕緊睡覺,而她真的已經細細的發出淺眠聲。 這個時候再把人搖醒辦事似乎不太好? 何生思來想去下不了決定,最后移開身體離張惜花遠遠的,后來才慢慢入眠。 ☆、第22章 五更天時,何生輕輕推了推身旁躺著的張惜花,她揉著眼睛,似乎沒睡好一臉倦容轉頭去看他,何生此時已經在穿戴衣裳,見此,說道:“昨兒沒睡夠嗎?那以后晚上不要等我自己早些去睡,我到家再叫門就是了?!?/br> 盡管還想躺一會,可是張惜花知道她得早早做了吃食讓他帶著進山,便針扎著爬起來,聽了丈夫的話后,垂著頭道:“嗯,我曉得了?!?/br> 夫妻倆一時無話,分頭各自做自己的事,趁著飯熟的空擋,何生一刻也沒停歇扛著鋤頭摸黑去了家里的玉米地上做活。 隨后,何大栓也起床,隨意擦了把臉就擔著木桶往水田去。雖然女人家干不了多少重活,不過這些日子張惜花與何元元時常也會去田里幫忙拔下害草之類的,能減輕一點男人們的負擔就盡量減輕。 天蒙蒙亮時,婆婆與小姑紛紛起床,這個點張惜花把所有事情都弄完了。給丈夫準備的是一小罐rou醬,十個玉米餅,另外在灶灰里埋了幾個紅薯,用火鉗扒拉出來一看,一部分表皮烤得焦脆,捏了一下軟綿綿的熟透,她就拿了放在一旁待涼。 何生很會趕點,幾乎是張惜花做完飯沒多久,他就到家來。確切的說不是他恰巧趕上點,而是兩人相處有段時間,何生已經能估摸出媳婦行事的時間規律,猜測到她該是做完了,才收工回家的。 李秀娘來敲門時,何生正提腳要出門,被她攔住了,李秀娘笑著道:“何生哥,趕早不如趕得巧,幸好你沒走遠呢,我給蕓娘他爹帶了今天的口糧?!?/br> 說著李秀娘就把用布包著一團的東西塞在何生的籮筐里面,何生低頭一撇,見是幾個粗面餅,李氏手中并無其他啥的,便道:“趕著出門,我先走了?!?/br> 何生講完,抬腳就大跨步往外面趕,趁著太陽沒有冒頭氣溫不高時進到林子里,之后樹影重重也不會那么熱。 直到何生離得老遠后,李秀娘回轉頭看著張惜花,笑著道:“何生哥這么個悶性子,虧有嫂子受得了呢?!?/br> 李秀娘覺得雖然何生皮相不錯,但自己漢子也長得好啊,何富長著一副方臉厚唇濃眉毛,且四肢健壯,一把子力氣,相比于何生那種偏秀氣的長相,何富更加符合時下的審美。況且何生又是那么個沉默寡言樣兒,在李秀娘看來,何生除了家境殷實些,真是沒一點比得上自家男人。 婚姻生活,冷暖自知,這是無法外道的,張惜花只能靦腆的笑了笑。 李秀娘湊近了,悄聲問道:“嫂子,你跟何生哥至今有說過十句話嗎?”她著實好奇呢,想她嫁給何富兩年多,與何生家比鄰而居,說來也沒跟他講過幾句話,很多時候還是必要講兩句時,何生才會應一聲。 這個問題著實令張惜花窘迫,她丈夫哪里就有那么悶?嫁給他后,她覺得夫妻倆溝通很順暢啊,并無啥不妥。 瞅了臉蛋泛紅的張惜花,李秀娘沒等到回答,就露出個了解的眼神,低聲道:“哎,是我想左了,到底是自己的媳婦兒,哪能跟別的婦人比?!碑吘谷杖找粋€被窩睡著呢,耳鬢廝磨個幾回感情就出來了。 見她話語里像是在控訴何生區別對待,張惜花嗔道:“大清早的,秀娘你今兒不用做活了?” “哎!差點忘記時辰?!崩钚隳锱牧祟^,婆婆接了一單縫制衣裳的活,她還得家去幫忙,要是晚了又要被埋怨偷jian?;?,便掐著腰道:“我走了,回頭再來串門?!?/br> 張惜花笑瞇瞇的看著李秀娘出門,自己昨天就知道何二嬸在趕制衣裳,秀娘肯定不能在這里耗著,果然提了話頭,她就老老實實回去。 總算不用直面別人帶著窺私欲的問話。張惜花覺得何生很好,話雖不多,但每次都是在點子上,且他對家人很是關心的。像今天起床時告訴她不用等門,其實就是想讓她睡多一些而已。關鍵是看自己要如何去想,凡事想開些,往好了去想,才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她嫁給了何生,這輩子都是何生的妻子,拿心去換心,她要對他好,相信他也能感受到,不求同樣的好來回報,張惜花只要有這種瑣碎中透著小溫馨就行。 嫁人后的每一天很平淡卻充實,張惜花把家里喂養的兩只白豬的食物倒了一桶進豬槽時,何元元跑過來道:“嫂子,鐵山哥找你呢?!?/br> 因為那半扇豬rou,何元元對江家兄弟的態度軟和了很多,至少不會當面表現出嫌棄之情,此時還樂呵呵為他傳話。 張惜花笑著問道:“哦,他找我什么事兒呢?”她問出來才覺得多此一舉,江家兄弟找自己除了雁娘還能有啥事呢。 何元元道:“我沒問,他在廳里等著呢,這里我看著,你自己過去瞧瞧有啥事罷?!?/br> 喂豬時得留個人看著,豬食槽不能打造得很寬,所以每次只能倒一桶豬食進去,吃完后再倒入另外一桶,為的就是讓豬們覺得食物少,它們才能吃得更多,長更多肥膘。 至于這個說法有沒有依據,張惜花也不曉得,反正莊稼人都是這樣認為的,豬養肥后賣給屠戶換錢,是農戶副業中重要的收入來源,承載了一家子人的希望,很多時候自己不吃,也得喂飽了豬,如今何家處處開源節流,就牲口的食物不縮減,每日三頓,每頓要喂兩大桶豬食。 有小姑守著豬圈,張惜花洗了手就往堂屋去。 江大山與江鐵山兩個人昨天去大良鎮賣野豬rou,半扇rou以一兩三十文錢一股腦兒全抵給熟識的rou攤,這價格給的就是尋常價,反而是那活的小野豬賣到酒樓里,得了半兩銀子。高興得兄弟倆立時把張惜花交待要買的東西購置上,有了余錢后面還買了一百近陳糧家來。 江鐵山坐在何家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撮棉花和布料,見此,張惜花心里有些明白,笑瞇瞇問道:“今兒雁娘身子好些了吧?” 她還沒來得及去看雁娘呢。 江鐵山趕緊站起來,回答道:“她好了不少,等會還要勞煩弟妹再去看看。我找你是想問問這個怎么處理?” 新棉花和干凈棉布都買家來了,可是該怎么用,三個兄弟是完全摸不準,只得厚著臉皮來求教張惜花。 張惜花道:“這個你放著吧,我等會兒幫著做好給你送去?!?/br> 江鐵山想了下,何生媳婦每天手頭有那么多事情做呢,倒不好一直麻煩她,便不好意思道:“還是弟妹告訴我怎么做,我自己動手就是?!?/br> 張惜花細思一遍,點頭道:“那也行,你先留下東西等我先做個樣子出來,再拿過去叫雁娘照著那形狀做就是,費不了多少事?!逼鋵嵕褪怯酶蓛舻拿薏及丛率聨У哪幼?,不同的是中間要能塞棉花,還得洗凈時能方便把棉花拆卸出來。 那等私密物與個男人不好討論,張惜花便避開了江鐵山請求。 江鐵山自己也通透,恍然明白了點什么,趕緊連連點頭道謝,放下東西后就回了自個兒家里。 雁娘那邊趕著急用,張惜花沒耽誤,找了針線出來,很快就縫制了一條出來,為了不讓棉花散亂成一團,一條棉布用線分成了四小格,每格都能填充棉花進去,弄臟后再拆掉接頭那排線倒出污漬物,雁娘是特殊時期,還必須洗干凈用滾水煮過后再用。 往江家那邊送完東西,再忙碌了半天,天色就黑下來,臨到爬上床睡覺時,張惜花才猛然驚覺今晚丈夫不回家。 炭窖那茅草房很簡陋,那張床是用竹子打造的,考慮到茅草屋面積小,竹床比家里用的小一號,何生的個子躺上去定不好伸展身體。 況且他還有認床的毛病呢,也不知道往年如此情況丈夫是怎么度過的。 張惜花翻來覆去想了一會兒,身邊沒個人一時間真有些不習慣,但是她是那種適應很強的人,除了有點擔憂丈夫外,沒兩下就閉眼睡著了。 反之在山中的何生就很不好受了。 首要便是蚊蟲太多,熏了好幾次蚊子才消停點,再來這床不好翻身,導致他睡得實在不舒服。 山林偶爾有奇怪的聲音傳來,這個何生不怕,聽著聽著就習慣了。因為睡不著,他坐起來借著月光摸出媳婦早上弄的餅子吃。 出門前就把一整天及第二天早上吃的全帶來,留了明天啃的兩個,挖了一勺子rou醬卷在餅子里,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一個餅。 何生瞄了一眼罐子里的rou醬,估摸著明早的份量夠用,很干脆的再搗了一勺子進嘴巴里咀嚼,這會兒他吃得很慢,舍不得一口就吞完,來回在嘴里滾動了好幾圈,把味兒吸溜干凈才咽進肚子。 品嘗著美味,又想到白天何富跑過來搶他的rou醬吃時,跟自己抱怨說:“我家那口子,做的飯菜哪里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