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噗的一下。 周嘉魚甚至能聽到匕首沒入心臟的聲音,在這場和王謹騫無限制的拉鋸戰中,她又一次的,把這把雙刃劍在傷害王謹騫的同時,捅到了自己的致命傷里。 對不起,王謹騫。 周嘉魚受夠了被人拋棄的滋味,再也承受不住被人又一次留在原地的命運了,所以這一次,請讓我先走吧。 她通紅著眼睛,把字咬的緩慢而清晰?!拔以缇拖腚x開你了?!?/br> 這一句話,能讓萬般情.潮瞬間衰退至元前的萬古洪荒,也能讓種種思緒轉眼間毀滅于千帆過后的具念消沉。 就著臥室內昏黃的燈光下,王謹騫忽然覺得自己從所未有的疲倦。 在這一段一直由他主導的戀情里,他再一次有了無能為力的飄渺感。 王謹騫伸手擦了擦她的臉,“別哭?!?/br> 床頭柜有她一直放置的醫藥箱,王謹騫熟門熟路的找出來,用消毒的藥水一點點擦拭著周嘉魚的額頭。 “所以嘉魚,是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 “我讓你,感到很失望?” 周嘉魚不回答,倔的偏過頭抹了一把臉。 王謹騫拿了止血的紗布和藥粉,他不懂這個,藥粉倒了出來想了想,又覺得多了,慢慢的又倒回去一點。 “我也覺得似乎我們……并不太合適繼續下去了?!?/br> 他輕柔的把紗布貼在周嘉魚的額頭上,像什么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那就分開吧?!?/br> 王謹騫淡淡的給她貼上膠布,撿起地上的外套。外套內側的口袋里,露出了半張白色的紙。 那是他今天托人弄到的美國簽證資料,不過看來,現在并不需要了。 “如果你覺得不快樂,那就分開吧?!?/br> 他的本意是回來保護她,和她結婚,和她過一輩子,既然現在她覺得不想和自己維持這段感情,他又何必低下頭來委曲求全呢。 王謹騫,除了愛周嘉魚以外,還有自己的生活和選擇,他向來不是一個在感情上太過優柔寡斷的人,殺伐決斷,誰都如此。 這棟小公寓的門輕輕發出咔嗒的聲音,王謹騫一如回來時一樣走,不聲不響,不帶任何情緒。 周嘉魚還保持著半躺在床上的姿勢,額頭上傳來輕微的刺痛感,屋里長久的安靜之后,她默默的把被子蒙在臉上,在十二點的鐘聲過后,她渾身顫抖的蜷成一團,無聲地說了一句。 王謹騫,生日快樂啊。 ☆、第六十四章 王謹騫還是走了。 走的那一天恰逢是周六,時值長假期,機場人來人往,異常喧囂。 他身邊只有一個江衡來送,走的無聲無息,不被外人知曉。 “王總,您……還回來嗎?”江衡去給王謹騫辦托運行李,站在閘口,踟躕問道。 與王謹騫共事一場,江衡很多的行事手段很大一部分都是從王謹騫那里學來的,對于這個雖然比自己只年長兩歲的老板,小伙子頭一回露出了些公事公辦以外的情緒。 頭頂一架又一架的飛機呼嘯而過,王謹騫拍了拍江衡的肩,不置可否?!懊绹沁厱尚碌拇韴绦腥诉^來,你們務必配合?!?/br> 江衡追問,“是代理執行人,不是執行人?” 王謹騫笑了,拎過江衡手里的隨身小箱子把人趕走。 “滾回去吧,交代給你的事情別忘了?!?/br> 江衡心里有數了,朝著王謹騫打保證?!澳判?,一定辦好?!?/br> 王謹騫是臨時決定要走的,日期比他機票上訂好的整整提前了五天,他什么事都喜歡不拖泥帶水,就是走,也走的輕裝簡行。除了帶走和他當時一同赴京的美國團隊之外,他什么也沒拿。 連很多美國那邊能用到的生活必需品,都是給了門禁授權讓江衡去他自己公寓整理好空運回去的,這是其一。 其二是王謹騫的一件私事,還是他今早來機場的路上讓江衡去辦的。 王謹騫告訴了江衡一個地址,“車停在那個小區的樓下,你找人記得拖回來返場去修?!?/br> 江衡詫異,“對方的車也要修?” “直接給她換一輛新的吧?!?/br> 江衡一愣,雖然不知道王謹騫是和誰的車肇事,還是覺得王謹騫太過大度了些?!澳且ǜ姹kU公司追究對方責任嗎?” 王謹騫沉默半晌,“不用,所有費用走我私人帳戶?!?/br> 車廂中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王謹騫坐在后排,無意識的將手機屏幕滑開,然后再鎖上。 一說起賬戶的事江衡想起來了,“王總,上個月公司幫您還信用卡,您有一張visa卡好像不在您本人手里,是否要掛失?” “不要,讓財務每月按時還款,卡沒丟?!?/br> 王謹騫不是一個小氣的男人,就是分開了,他也不想讓周嘉魚失去這些生活最基本的保障,哪怕她并不需要。 說是他自欺欺人也好,說是他尚有余情未了也好,總之,王謹騫從來就沒想過,在財產上和她分的太清?;蛘哒f,他巴不得,永遠都不要分清。 機場有甜美的空姐提示飛往美國紐約的乘客登機,王謹騫隨著頭等艙幾位客人在地勤的引導下上機,江衡站在安檢外目送他走,這位年輕的執行官先生一人一箱,穿著黑色大衣的背影在眾多來往的閘口中,孤獨而挺拔。 從北京到紐約,航程將近十七個小時,跨越了東八區到西五區的距離。 巨大的引擎聲拔地而起,王謹騫空洞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天空,記憶開始變的無限遙遠。 他不知道和周嘉魚的這段戀情里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竟然會讓兩個人走到現在這番地步。 一幕一幕回溯眼前,王謹騫遲疑,究竟,到底是從什么時候,他開始對周嘉魚這個人,動了心呢? 應該是那次英國的偶遇吧?對,就是那次。 那是一年前一次飛往倫敦的航班,王謹騫在投行香港的分部需要趕過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峰會,飛機是從北京聯航過來的,助理趕在飛機起飛的一個小時前幫他訂到了機票,相對惡劣的是,做慣了頭等艙的王謹騫先生這次只能名額有限的擠在了經濟艙里。 因為峰會事關投行下半年的商業洽談,也沒時間計較那么多。 他上飛機的時候,已經有笑容可掬的空姐站在艙門旁等他為他引至座位上,飛機上很多乘客都在睡覺,機艙中的空氣和環境皆讓坐慣了商務艙的王謹騫輕微的皺起眉。 他的位置靠窗,三人排的位置上空蕩蕩的只有過道邊上睡了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一個女人。 從座位空隙中支出來的兩條腿能看出這人個子不矮,一張臉被長頭發亂七八糟的蓋住了一半,眼睛上帶著個黑乎乎的眼罩好像睡的正香,耳朵里一副耳機都已經歪歪扭扭的掉了一個。 出于禮貌或者是嫌棄,王謹騫小心翼翼讓過女人的兩條腿,無聲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場峰會對于投行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發展契機,待飛機起飛后王謹騫便拿出隨身帶的電腦認真查看起與會人員的資料來。 可是不知道怎么,看著看著,目光卻總是心不在焉的往身旁睡著的女人身上搭,那人自他上飛機到現在始終沒醒過,連帶著幾次輕微的氣流顛簸她都沒半點反應,一顆腦袋隨著動作很不舒服的歪到了過道那一側,看得出來好像真的挺累。 王謹騫心里尋思著這姑娘的心可真夠大的,就這睡相,這架勢,保不齊到了倫敦讓人給扛走了都不知道。 可是饒有興致的瞧了幾眼,王謹騫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往這人身上看,是因為他覺得這姑娘像他認識的一個人。 目光漸漸下移,從她灰色帽衫中伸出來的那只素白纖瘦的手上赫然帶著一只鉑金圈子。 王謹騫眉頭劇烈一跳,這人,可不正是周嘉魚么。 如果說通過外貌身形可能認錯人,但是這只鉑金手圈絕對是證明周嘉魚最好的東西。 在王謹騫的印象里里,好像周嘉魚很小的時候手上就有這么個圈子,那手環王謹騫聽大家私下里說起過,是周嘉魚mama走的時候給她留下的唯一物件,她小時候帶著手腕細,圈子上總是纏著厚厚的紅線,這么多年過去了,鉑金的顏色雖然不如當年一樣明亮,但是那一圈圈的紅線和上面的紋路總是不會錯的。 這是自兩年前王謹騫把斷了腿的周嘉魚從上海接回來之后,第一次見面。 盡管其中一個還是在熟睡的情況下。 不管是出于朋友的立場也好還是處于熟識多年的情分也好,王謹騫覺得,既然碰上了,就不能再裝作不認識讓周嘉魚睡的這么……肆無忌憚了。 周嘉魚醒過來的時候,正是飛機上發放晚餐的時間。 這一覺睡的人神清氣爽,她戴著眼罩也不急著掀開,倒是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 這一動,她身上蓋著的外套順勢從她的肩膀滑倒了膝蓋上。 周嘉魚歪著頭,想著這空姐真好,知道睡著了還給人蓋上毯子,她慢吞吞的拿了眼罩,瞇著眼,待適應了機艙的燈光后,嚇了一跳。 她的頭不知什么時候枕在了旁邊人的肩上,頭發順從的別在耳后,身上蓋著的根本就不是飛機上的薄毯,而是一件質地剪裁都上乘的黑色大衣。 周嘉魚第一反應是遇上揩油的了,她一驚一乍,王謹騫低頭專心的看著電腦,輕聲問她。 “睡醒了?” 周嘉魚大腦有幾秒鐘的遲鈍。 看著這個一身商務裝神色淡定的男人,她感覺自己舌頭都打結了?!巴踔旘q?!” “你在這里干什么?” 她問的理直氣壯莫名其妙。 王謹騫在鍵盤上噼里啪啦的敲了一大串數據,半晌才把屏幕合上,扭頭好整以暇的看周嘉魚。 他眼里有笑意,“這話說的多新鮮,在飛機上還能干什么?” 周嘉魚懵了,壓根就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遇上他。等空姐推著餐車發好了餐食,周嘉魚才后知后覺的問他?!澳阋踩ビ??” 王謹騫言簡意賅,“去開會?!?/br> “你去干什么?” 周嘉魚指了指行李艙里放著的大提琴,老老實實的回答?!叭惗匾魳穼W院考演奏級的資格證?!?/br> 雖然是在飛機上,好歹也算是他鄉遇故知,周嘉魚心情很好,她把身上蓋著的大衣拿起來,有點不好意思。 “上次你送我回來都沒來得及謝你你就走了,后來問愿愿他們都說你很忙,就沒敢打擾你。你開完會還回來嗎?” 王謹騫搖頭,“不,直接回紐約了?!?/br> 周嘉魚眼中的期待有一瞬間的熄滅,王謹騫察覺到她的沉默,故意找話題逗她開口?!巴群美髁藛??用不著拄拐了?” 他還記得給她接回來的時候,她一個人夾著拐杖,單只腿纏滿了紗布一蹦一蹦的樣子。 周嘉魚挑釁似的把腿伸直,彎了兩下?!昂弥?,早沒事兒了!” 睡了幾個小時,肚子里空空的。周嘉魚餓壞了,她小心的打開餐盒想吃點東西,看到錫紙里包著鰻魚飯的時候很輕很輕的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