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我不在乎你究竟和他做了什么,我只想問你到底為什么要去呢?” 王謹騫拿起那張報紙,原野穿著浴袍半敞開的樣子讓他不自覺的瞇了瞇眼,嘴邊一抹嘲諷笑意?!笆且驗樗f他想你了?還是……有種種你不知道的真相他需要迫切的告訴你?” 在周嘉魚的記憶里,王謹騫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面孔來回應她。 王謹騫是聰明的,聰明到用一則新聞就能判斷出她出現在那個酒店的原因。周嘉魚一時有些慌了,一直埋在心里的疑問就這么不假思索的說了出來?!澳悄銥槭裁匆_我” “為什么不肯告訴我做那件事情的人就是雷晚或者是原野?” 王謹騫扔了手里的報紙,倏地毫無預兆的問了她另一個問題?!凹昔~,如果給你打電話的人沒提到過原野這個名字,你還會去嗎?” 他注視著她驟然一滯的神情,遺憾的攤了攤手。 “答案很明顯啊?!?/br> “你之所以選擇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和一個陌生的人見面,是因為你聽到了原野這個名字潛意識的覺得你不會受到傷害,或者……這種威脅還不足以讓你對我的話提出質疑,你寧愿去聽一聽別人的答案,也不愿意像現在這樣問問我。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也是一直期待和他見面的?” 他話中明顯有曲解自己的意思,周嘉魚急了?!安皇沁@樣的??!” 她紅著臉,語速極快?!巴踔旘q,是你自己一直沒有對我說實話,難道我的房子出了事我連知曉的權利都沒有嗎?你不說,還不讓別人來告訴我?” 王謹騫別開眼,冷冷的?!拔也徽J為初戀舊情的妻子派人去偷了你家這種事有什么告訴你的必要?!?/br> “畢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不是嗎?” 周嘉魚不是一個在邏輯思維上容易戰勝別人的人,這么多年打嘴仗她從來就不是對手,偶爾贏了幾次也都是憑著自己蠻不講理無理取鬧。 尤其是,和王謹騫現在這樣,爭論。 周嘉魚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思維死角,她過于糾結于王謹騫跟她說謊的這件事,好像忘了自己來找他的初衷。 她與他面對面站著,第一次用了橫眉冷對這樣的表情來形容彼此間的氣氛。 周嘉魚氣的急促呼吸了幾下,忽然開了竅似的伶牙俐齒?!巴踔旘q,說到底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你自己壓根就不自信吧?你不愿意告訴我有關雷家的任何事情,生怕我聽了之后會反應激烈,然后一怒之下跑到原野那里跟他走了?” 這番話就像是踩到了王謹騫的要害讓他一下子跳腳,讓他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他陰陰的抓著周嘉魚的肩膀,腦子一熱。 “周嘉魚你別對自己太自信了,你以為你是誰?” 兩個人似乎都把重點漸漸放到了報紙之外的地方,眼中戾氣漸濃,話說愈發的重起來。 他那一句話,刺的周嘉魚心里直疼。她揚頭看著他,毫不認輸?!八砸粋€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甚至連句實話都換不來的人,在出了這樣羞恥的事情之后,你還打算和我在一起嗎?” 她倔強的瞪著一雙大眼睛,手指直指雷氏破產四個字,有些心灰意冷?!笆前?,一個跟舊情人私會的女人,一個惡毒到把人家妻子逼到當場流/產的女人,這么一個戀舊不知好歹的周嘉魚怎么值得這么高高在上的王總去費心?” 話說到最后,她隱隱的帶了些顫音。 “王謹騫,我們……”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忽然從外面被冒失推開,江衡行色匆匆的拿著一張紙,急的滿頭大汗?!巴蹩?,雷氏破產的資金結構案港交所那邊急著要……” 年輕的小伙闖進屋里,見到王謹騫和周嘉魚一愣,迅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皩Σ黄鹜蹩?!” 周嘉魚還處在江衡的話中沒緩過來,她僵硬轉頭,不可置信的問他?!袄资掀飘a是你做的?” 王謹騫根本沒注意門口滿臉惶恐的江衡,他與她平靜對視,坦然承認?!笆??!?/br> 轟的一聲,王謹騫心中荒涼,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在他和她之間,忽然塌了下來。 ☆、第五十七章 周嘉魚只要一閉上眼,就能想到雷晚在新聞發布會現場滿身血跡的樣子,她還能記得夏天的時候她坐在那家茶館里無力告訴自己她懷孕時的神情。 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無能為力的事情,就是母親失去了自己孩子吧?她被母親拋棄過,深知那種母子分離的悲愴和悔恨。 雖然雷晚惡行重重,周嘉魚恨她入骨,但是她怎么也沒想到,雷家今天這個地步,竟然還是沒能與自己脫得了干系。 江衡的一番話,讓一向風雨來去快意恩仇的周嘉魚背負了好大的罪惡感。 她怔怔的看著王謹騫,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拔乙恢币詾椴还茏约涸趺礃印辽傥覜]做過一件傷害別人的事情……所以我從來不怕外面的人怎么說?!?/br> “可是王謹騫,你知不知道……這筆帳,可能最后都會算在我的頭上?” 沒人在意雷氏為什么會破產,也沒人會去關注這些錯綜復雜的關系,大家的重點,只會放到照片中那個壞女人的身上,她和別人的老公勾結在一起,迫害了那個可憐的喪子女人,讓雷晚的家族負債累累,讓她的老父親病重住院。 周嘉魚不怕承擔任何罵名或者質疑,也從不畏懼任何人對她的指手畫腳,因為她心中坦蕩光明磊落,周嘉魚唯一在意的,就是王謹騫的不信任。 可是當事實毫無防備的出現在眼前,周嘉魚才猛然發覺,原來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坦蕩的磊落不過是一場自以為是的驕傲,自始至終,這雙重傷了別人的手,都牢牢的牽在自己身邊。 江衡自知闖了大禍,不敢再在這里待下去,只默默關上門為兩人隔出一方天地。 周嘉魚的眼眶漸紅,曾經無數次讓王謹騫敗下陣來為她妥協的目光此刻在死死盯著他不放。 那一雙秋水般靈動漂亮的眼睛里,有不可置信,有疑惑,還有讓王謹騫惋惜的失望。 他緩慢踱步到窗邊,垂眼讓目光落到玻璃窗映出的倒影上,聲音有著淡淡的疲憊。 “嘉魚,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br> “在我的概念里,當我還有能力處理身邊一切危機的時候,我從來都不會去想這個人是不是無辜,他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我要的,就是一個能說服自己讓自己滿意的結果,這件事你解決不了,那我來替你解決,報復也好痛快也罷,自始至終我都沒想過讓你插/手,不管你同不同意?!?/br> “你和原野的事情只能算一個意外,我沒想過你會被攪進來,或者說,沒想過你會被別人用如此愚蠢的方式變成來傷害你自己的一個工具?!?/br> 他回頭倚在窗邊的欄桿上,無奈攤手?!皼]辦法,在這一行做的久了,腦子轉的要比別人快,笑的也要比別人更早,我手上的錢,大多數都是踩在你們那些所謂的道德上賺來的,在你們眼里那些正常的是非觀,放到我這里,很多時候是行不通的?!?/br> “所以嘉魚,不要這樣看著我。這只是你知道的很小的一部分,和你在一起的王謹騫可能是你看到的那樣,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偽善,于你,于別人,都是這樣?!?/br> 他刻意用了不加任何掩飾的言辭來逼周嘉魚接受這個事實,讓她知曉自己究竟是怎么樣一個人,這里面有孩子一樣的置氣,也有著王謹騫破釜沉舟與自己的一場賭博。 賭周嘉魚一個信任肯定,賭她的堅持和不灰心。 周嘉魚身體輕微晃了兩下,望著王謹騫,艱難開口?!澳俏夷??對我……也是這樣嗎?也是像雷氏一樣隨心所欲不問后果嗎?” “我只是你用手段得到的一個結果?” 兩人吵架時,都恨不得用自己最難聽的話來讓對方難受和失望,面對周嘉魚的疑問,讓王謹騫在這樣的環境和情況中和她坦言說愛,似乎太讓他為難。 王謹騫生硬移開目光,手在褲袋里攥緊了。 “對誰都是在這樣?!?/br> 周嘉魚幾步沖過去揪起他的襯衫衣領,捏的手指甲都發白了?!巴踔旘q你混蛋?。?!” “你是不是從來就沒看得起我?從我答應跟你在一起開始,一個跟別人愛過也被甩過的女人,現在鬧出了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就覺得我更可笑了?” 周嘉魚的眼淚沒有任何征兆的就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好大一顆。 一瞬洪荒心死,再睜眼時已是人非情變。與他同床共枕不過百日,那感覺卻好像歷經多年仍不了解般的心酸。 可是最后那句分手怎么也說不出口,周嘉魚慢慢放開他的衣領,后退了幾步?!巴踔旘q,就這樣吧?!?/br> 她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我們,就這樣吧?!?/br> 周嘉魚轉身欲走,那姿態分明不抱有任何期待和留戀??墒沁@時候,并沒有什么地方能讓她得到保護。 王謹騫慌了,疾步從身后一把抱住她,力道大的硬生生讓穿了高跟鞋的周嘉魚離了地?!安皇悄阆氲哪菢??!?/br> 他把嘴唇貼在她的頭發上,試圖安撫她的情緒?!凹昔~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br> “你放開我?。?!”周嘉魚掙扎劇烈,拼命用手去摳著王謹騫的手背,說話間都帶了哭音。 “王謹騫,我覺得現在最讓覺得僥幸的,就是我從來都沒想過要跟你過一輩子?!?/br> 一句話,讓王謹騫鉗制著她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氣。 漆黑的眼底有愈演愈烈的風暴在聚集,王謹騫放開她?!澳阏f什么?” “我說我現在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我從來沒跟你想過一輩子?!敝芗昔~昂著頭,把話原封不動的又重復了一遍,看著王謹騫倏地暗下去的臉色,心里快意。 他怒極,神情異常冷靜?!皬膩矶紱]有?” “從來都沒有!” 周嘉魚理了理被弄亂的頭發,跌跌撞撞的退著往門口走。 真他/媽疼啊,疼成什么樣呢,周嘉魚緊緊的攥著手,險些給自己掐出血來,有句成語怎么說的來著?對了,心如刀絞。 王謹騫的辦公室鋪著厚厚的地毯,鞋跟踩下去,周嘉魚身子不穩的向后歪了歪,可是臉上竟然還有絲明快笑意?!俺弥覀冞€沒到違心談婚論嫁的那個時候,所以王謹騫,什么都還來得及?!?/br> 你放棄我,放棄我一片狼藉的未來和名聲,放棄我連自己都不知道明天究竟會是什么模樣的人生,你現在脫手都還來得及。 好像這一扇門就是兩個世界,她一旦邁出,就再沒有回頭的可能。 他依然是這扇門內殺戮決斷手握重金大權的執行官,她也還是那個恣意談笑來去自如的周嘉魚。 那扇寬大厚重的木門緩緩合上,屋內男人越來越模糊憤怒的臉漸漸變成一道縫隙,最終徹底掩蓋在門后消失不見。 周嘉魚低頭匆匆離開,長發遮住她的臉讓人看不清表情,險些與門外穿著一身深藍色西裝的男人裝了個正著。 屋外的人來不及反應,周小姐三個字剛從嘴邊喊出,就被屋內一聲巨響嚇的硬生生把話咽了下去,那聲巨響,引得相隔一個走廊的秘書室眾人紛紛出來探問。 江衡震驚看著周嘉魚頭也不回的方向,站在門口呆若木雞,再也不敢進到王謹騫的辦公室。 “杜……杜先生,要不要我讓人去追周小姐回來?” 穿著深藍色西裝的男人往周嘉魚離開的方向走了了兩步,鎮定拒絕?!安挥?,樓下有人等著,應該不會出事?!?/br> 江衡為難,回頭朝著那扇木門望了望?!岸畔壬?,那我帶您去見王總?” 杜姓先生與江衡對視,了然一笑?!斑@個時候進去……只怕時機不太對啊……” 江衡認命嘆氣,只怕自己敲了這扇門以后,辭職信是非寫不可了。 三聲叩門,伴隨著瓷器碎裂的聲音,還有王謹騫的一聲怒吼?!皾L?。?!” 深藍色西裝男人淡定擺手,示意江衡離開。手搭在銀質拉手上,男人信步而入,一派從容自得。 王謹騫站在辦公室中央,腳邊一地碎片,臉上森然冷意尚未褪去,眼神帶著濃重的戾氣看向來人,十分不友好。 “誰?” 雙手習慣性板正筆直的垂放在兩側,深藍色西裝斯文禮貌的自報家門?!岸砰L遇?!?/br> 男人目光落在屋內環顧一周,心里暗嘆不愧是資本家好品味?!靶⊥跸壬?,有人請你去樓下的茶館里談一談——” 王謹騫終于抬眼正視他,一身藍色正裝,可卻不似生意人那般氣質,眼光落在杜長遇的領帶和那派公式化的笑容上,王謹騫心底清楚了幾分。 ☆、第五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