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眉心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來了,果然還是來了! 尚老夫人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囑咐眉心悉心應對,切莫唐突。見老夫人如此反應,眉心心下稍安。趙鳳儀,那可是比陸怡君還要顯赫的天之嬌女,即使多年深居不出,也不至于昏聵到事事不察。此次鳳翎衛險勝,諸多較量,并非尚玉衡一人之力所能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陸怡君怎么說也是一國之母,不至于愚蠢到親自出手弄死她吧? 眉心燦然一笑,誰怕誰??? 月門下,江臨月似乎有意等著眉心,擦肩而過時,江臨月沖眉心微微搖頭。 眉心不清楚江臨月沖她搖頭是什么意思,只禮貌地回以微笑。 棲鳳宮的內苑極大,穿過方才宴飲的荷塘水榭,來到一處古樸的庭院,眉心站在門口,訝異望見陸怡君新換了一身水藍的襦裙,正看著一個四五歲的娃娃寫字。 小男娃年紀尚幼,腕力不足,提筆不穩,墨汁濺到嫩白的小臉上。陸怡君捏著錦帕子,小心俯身替小男娃擦去,目光溫柔而安靜。 眉心怔住了。 至始至終,陸怡君眼里只有小男娃。 一盞茶后,有宮女出來,送眉心出棲鳳宮。暮色將至,晚風送來縷縷荷香。眉心望著一池皎如明月的荷花,亭亭玉立,溫柔靜謐,像極了陸怡君望著小男娃時的眼神。 陸怡君,究竟想告訴她什么? ☆、第55章 逼上門 高聳的儀門下,年輕男人負手而立,一身英姿颯爽的戎裝,脊背挺拔如松,領口高束,整個人冷峻而沉默。聽到腳步,轉身瞧見來的人,微蹙的眉峰才一點點舒展開…… 眉心揉揉眼睛,真的是他,不是幻覺! 她顧不得儀節,拽起長長的裙裾飛奔上前,差點一頭撞入他懷里。 呃,好像有點丟臉。 眉心面染緋色,捏著裙角,囁嚅道:“你怎么來了……” “跟我來?!鄙杏窈鉅科鹈夹牡氖?,面色沉肅道,“有要緊的事兒?!?/br> “什么要緊的事?”眉心緊張不已,急忙上下打量眼前的男人,莫不是比賽時受傷了? “跟我來就知道了?!?/br> 金烏墜地,華燈初上。 古老而繁華的大楚京都猶如一卷濃墨重彩的華章緩緩展現。亭閣樓臺,金玉交輝、巍峨壯觀。朱雀大道寬闊筆直的石板路坦蕩無垠,似乎一眼看不到盡頭,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戒備森嚴。巍峨的城墻上衛士執戟佇立,在蒼茫的暮色中猶如一座座冰硬的石雕。 尚玉衡牽著眉心,大步向東安門行去。 眉心不知道跟著他走了多久,紋飾繁復的廣袖雖遮掩住兩人十指交纏的手,但她仍覺得羞澀,這羞澀中又夾雜著難以言說的甜蜜。 乍起的晚風拂過臉頰,稍稍散去不安與躁動。 眉心默默望著眼前那個挺拔而沉默的背影,忽然有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 他牽著她,一直一直走下去…… 終于,他們來到東安門。 東安門隸屬尚開陽管轄,門口早有腰掛紅頭漆牌的皂衣門吏躬身相迎。尚玉衡牽著眉心隨門吏從城樓里門入,通過盤旋幽深的層層臺階,來到京都最高的東安城樓上。 在抬頭的一剎眼,眉心不禁熱淚盈眶。 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萬家燈火,炊煙裊裊,喧囂與繁華撲面而來。 “眉兒……”身旁的男人輕聲喚她。 眉心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一抬頭,額頭碰到他炙熱的唇。她急忙垂下頭,小聲道:“你說的要緊事兒,就是……”就是帶她登上城樓看風景嗎? “傻瓜?!鄙杏窈鈸硭霊?,嘆道,“我想你了?!?/br> 眉心身子猛地一顫,似不敢置信。她瞪大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亮如星子的眸子沉沉盯著她,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冷峻,沉默,而溫柔。 他抱著她,在京都最高的樓城上,靜靜相擁親吻。 . 回家的馬車中,眉心像一只小刺猬般窩到車廂一角,憤憤瞪向尚玉衡。方才下城樓時,她的腿都是軟的,尚玉衡竟直接將她攔腰抱起,一直抱上馬車…… 她從來不知道,尚玉衡的臉皮,居然……居然這么厚! 尚玉衡目光炙熱得嚇人:“坐過來,我又不會吃了你?!?/br> 眉心戒備:“你……你不許胡來!” “呵……”尚玉衡低低笑了,長臂一攬,將眉心圈入懷中。眉心剛要反抗,密密的吻就落了下來。從最初的青澀粗莽,到纏綿深長,吻得眉心昏昏沉沉,身子軟軟的,沒有半點力氣。情思涌動,尚玉衡攬到眉心腰間的手緩緩從衣襟中探入,輕輕摩挲…… 一番纏綿,兩人皆呼吸急促,情動不已。 尚玉衡將臉貼上眉心砰砰亂跳的胸口,黯啞道:“眉兒,今晚我們……” “不許說?!泵夹幕琶ξ孀∷淖?。若是被外面駕車的修竹聽到,她真沒臉見人了! “傻瓜?!鄙杏窈廨p輕含住她纖細的手指,輕笑道,“我是說,今晚我們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br> 眉心羞滿臉通紅,別過頭,不想理這個厚顏無恥的混蛋! “好了,不說笑?!鄙杏窈怆p手捧住眉心的臉,認真道,“眉兒,今晚我們重新拜堂成親,洞房花燭,好不好?你不曉得,我這幾日做夢都是與你……”他深吸一口氣,“夢境中反反復復都是你一身鳳冠霞帔,頂著鮮紅的蓋頭,嬌羞地坐在紅羅帳下。我走過,剛想掀開你的蓋頭,然后……夢就醒了。每次醒來,我又悔又痛,夜不能寐,怕是要成為一輩子的心魔了?!?/br> 眉心望著他的眼睛,良久,點頭:“好?!?/br> 她又何嘗不覺得遺憾? 若能彌補,那是再好不過了。 下車時,眉心衣衫凌亂,兩頰酡紅,怯怯躲在尚玉衡身后,羞得不敢抬頭??善觳凰烊嗽?,她越是不想見人,卻早有人在門口候著,請尚玉衡到浣溪苑,說有極緊要的事。 尚玉衡蹙眉:“何事?” 清淺目光游移,小聲道:“二公子,您去了就知道了?!?/br> 尚玉衡沉默片刻,讓眉心回房休息,他先去一趟浣溪苑。 見清淺奇怪的反應,眉心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想跟著尚玉衡一起去,可她現在這個樣子確實不宜見人,便跟著魯氏回滄浪院,梳洗一番,換身衣裳再說。 路上,眉心悄聲問魯氏發生何事? 魯氏搖頭,她也剛回府不久,并不清楚,聽說府來上了一個陌生女人。 女人? 眉心詫異,是秋云回來了,還是…… 眉心心緒不寧,不及仔細梳妝,只凈了臉,換了身輕爽的襦裙。便匆匆起身。許是太匆忙,手臂不小心撞到妝奩,竟將放在上面的螭龍云紋玉佩掃落到地上。 “啪嗒”一聲,玉佩應聲碎成兩片! 眉心胸口仿佛被重重一擊,整個人都懵了! 出門時,清淺已守在門口,請眉心去正德堂。 正德堂是尚府正廳。眉心匆匆趕到,見芳嬤嬤守在外面,里面無半點聲息,靜得可怕。 眉心放緩腳步,輕挽霧紗,含笑步入堂中。先沖正座上的尚老夫人躬身請安,又側身給右側首座的白氏請安,最后,才緩緩轉過身,望向跪在正廳中的白衣女子。 不是秋云。 眼前的少女,不過十五六的年紀,一襲素衣黑發,體態纖細,眉目低垂,靜靜跪在空闊古樸的廳中。此情此景,不由讓人想起被雨水打濕丁香花,柔弱,美麗,惹人戀愛。 似乎在哪里見過? 眉心眸色微沉,走到尚玉衡身旁,輕笑道:“這位meimei瞧著眼生,叫什么名字???” “玉衡?!崩戏蛉酥刂乜攘艘宦?,“你自己說?!?/br> 尚玉衡面色平靜,緩緩覆住眉心的手,緊握入掌心,才淡道:“她就是向晚?!?/br> “哦,原來是她?!泵夹恼Z氣也極淡,“即使是表妹來了,都是自家人,跪在地上干嘛,起來???”眉心欲掙開尚玉衡的手,作勢去扶跪在地上的少女。 “眉兒……”尚玉衡望向眉心,艱澀道,“向晚她懷孕了,說……孩子是我的?!?/br> 向晚突然尋上門,這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就在幾天前向梅衣“坦白”之后,他便通過陸放舟的關系向云闕樓施壓,替向晚贖身,派人日夜兼程送往千里之外的蕭氏殘留族人聚居之地,誰料到她竟神不知鬼不覺跑回來了! 而且還找上門,說懷了他的孩子?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噗……”眉心嗆了一下,皺眉道,“玉郎,別鬧了,老夫人和小嬸子看著呢!” “jiejie?!惫蛟诘厣系纳倥ь^,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尤其動人。她柔聲道:“我真懷了尚哥哥的孩子,大夫說,兩個多月了,看脈象,是個男孩呢……” 語氣中三分天真,七分凄切。 “是嗎?”眉心歪著腦袋,輕笑道,“你怎么能證明孩子是尚玉衡的呢?” “天地可鑒?!?/br> 此話一出,廳中眾人臉色皆一沉。 一個年輕女孩子,突然跑上門說是尚玉衡的嫡親表妹,還懷他的孩子。留在府中的白氏自是不信,可偏偏這女孩子長得像極了尚玉衡故去的母親,簡直就像是……就像是靈魂轉世一般! 后來尚玉衡回來,承認這女子確是他的表妹,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 白氏認識到事態嚴重,才通知老夫人與羅氏,一齊到正德堂審問清楚。尚玉衡只承認那女子是他娘親蕭氏一族幸存的唯一血親表妹,卻斷然否認孩子是他的。那少女不哭,也不鬧,只安靜跪著,求老夫人和諸位夫人替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作主。 這事兒白氏本想瞞著眉心,可老夫人認為此事必須讓眉心知曉,讓她自己決定該如何處置。 言下之意,老夫人是相信這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尚玉衡的。 不光老夫人,白氏也信了。 兩個月前,尚家正式向沈家下聘禮,結親。尚玉衡明言反對這門親事,情緒十分激烈。這種情況下,若尚玉衡解酒消愁,做下荒唐之事也再正常不過。況且白氏前些日子便從清淺那里得知,尚玉衡暗中出入云闕樓,早有為向晚贖身的打算。 結合種種,讓人不信都不行。 “呵……”眉心嗤笑,“向晚,若只有天地可以作證,實在無法令人信服呢!” 向晚凄楚一笑:“jiejie若是不信,晚兒也沒有辦法,只是腹中的孩子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