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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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偉也在看他,突然視線相對,被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清澈雙眸看得沒來由一陣心虛,匆忙別開了眼,聲音也微弱下來,含糊道:“還以為你是……明星呢?!?/br> 過了好半天,時濛才反應過來,潘家偉是在說他好看。 由于常年憋在室內畫畫,接觸的人少,除了江雪偶爾在公開場合拿他的皮相作為宣傳賣點,旁的時候時濛幾乎沒聽人當面夸過他。 因此被說像明星,他難免意外,轉念又一想,之前總被人說像狐貍精,雖然是貶義,但這里頭大約也有認可他長相的意思。 而之所以采用的形容大相徑庭,則是因為背景不同。 在楓城,他是時家的私生子,是妓女生的兒子,便理所當然地是大狐貍精生的小狐貍精;在潯城,無人知道他的背景來歷,便以貌取人地以為他是隱居于此的“明星”。 參透這層道理,時濛對這個世界的荒謬度又有了新的認識。 不過他知道潘家偉只是心直口快,這么想的便這么說了,沒存什么揶揄之心。 “我不是明星?!睍r濛只能說。 “那你躲在這兒干什么?” “……我沒躲?!?/br> “我才不信?!迸思覀リ税觊僮尤炖?,酸得直閉眼,“住在這城鄉結合部的,除了老頭老太,就是出門躲債的?!?/br> 時濛敷衍地“嗯”了一聲。 好不容易把橘子咽下去,潘家偉深呼吸緩了緩,追問道:“那是錢債還是情債???” 他隨口一問,時濛卻認真思考了下。 結論是沒有債,無論哪種都早已還清。而且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所謂的情。 潘家偉也習慣了時濛的寡言,沒等到回答只當他沒聽進去,吃完橘子拍拍手,站了起來。 “你忙,我先走了?!?/br> 時濛再度站起來,把人送到門口。 潘家偉走在前面,轉過身來時,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什么的時濛險些撞到他身上。 他這才發現時濛只比他矮一點點,額頭齊他眼睛,頭發很黑,身上有一種天然的皂角清香。 莫名叫人紅了臉。 別開臉輕咳一聲,潘家偉說:“下個周末,我帶吉他回來,把新寫的歌唱給你聽聽?!?/br> 時濛愣了下,像是不知道為什么要唱給他聽,不過到底沒拒絕,輕輕“嗯”了一聲。 走到院門口,潘家偉又回頭,交代獨自在家的小朋友似的:“我媽說最近這兒總看到外地車,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什么來的,你一個人在家小心點,不要給陌生人開門?!?/br> 這話時濛聽進去了,次日一早,就去街上找鎖匠。 江雪這處房子裝修得倉促,院門還沒來得及上鎖,安全起見,時濛打算給她裝一個。 幾乎是剛出門,他就察覺到身后跟上來的腳步聲。 轉眼又是周六了。 連夜來到潯城的傅宣燎雙目通紅,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幾個小時前他還在公司和員工開會,完事飯都沒來得及吃就開車出發。 幸好趕上了,傅宣燎趕幾步上前,在連續追問“今天打算干什么”“我們這是去哪里”均未得到回答后,他跟著時濛定住腳步,抬頭盯電線桿上的小廣告看。 還沒看出什么名堂,就見時濛掏出手機,撥通了其中一則的電話,迅速跟師傅口頭約定了時間,扭頭往回走。 “鎖匠?”傅宣燎一面跟著他走,一面追問,“門鎖壞了嗎?要不我先試著幫你修?” 時濛自是不理,等到修鎖師傅上門來,從工具包里掏出一把方方正正、看著分量就不輕的鎖,傅宣燎才恍然明白過來。 師傅哐哐哐地給院門安鎖,傅宣燎問在監工的時濛:“這是為了……防我?” 一切盡在不言中。 時濛連午休都將院門緊鎖,中午日頭高懸,風卻很大,守在門口的傅宣燎被吹得頭昏腦漲,盯著高度足以輕松攀越的鐵柵欄看了半天,到底不想嚇著里頭的人,忍耐著沒爬上去。 他向來急躁,小時候學鋼琴學籃球學畫畫,統統都沒撐過一個星期,可對時濛,他必須拿出十二分耐心。 這個世上也只有時濛,值得他付出全部的耐心。 秋天的潯城翻臉比翻書還快,下午時濛出門去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陰了下來。 他們乘坐的這趟21路公交車空調壞了,風從四面八方都在往里頭鉆,傅宣燎從大衣口袋里掏出備好的暖貼,遞給時濛。 “貼上吧,哪兒冷貼哪兒?!彼€是站著,彎腰護住時濛的姿勢,“我給你擋著,沒人看見?!?/br> 從診室里出來,時濛看見傅宣燎手里又多了個暖手寶似的東西,見他出來就往他手里塞,說這個可以緩解寒冷引起的肌rou僵硬,對手指關節的血液循環有奇效。 回去的路上時濛握著它試了試,熱流貼著皮膚往里傳遞,暖和的手確實比凍僵的手好活動許多,上回來學的幾個復健動作,這回做起來都不怎么疼了。 傅宣燎看見時濛的臉色就知道這東西買對了,高興地說要買好吃的慶祝。 “還記得你給我買的糖炒栗子嗎?”他說,“潯城也有這家的分店,等我給你買回來?!?/br> 時濛恍若未聞,沉默地低頭玩手。 這次去醫院除了接受復健指導,還一并把手上的固定繃帶拆掉,傷口已經愈合,醫生說今后不用再裹著了。 只是橫貫掌心的一條粗疤明顯至極,看得人心驚。 時濛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座位上甚至把玩起了這道疤,用指腹磨,用指甲摳,讓一旁的傅宣燎提心吊膽,幾欲出言阻止。 好在時濛玩了一會兒便覺得沒勁,手搭在膝蓋上,歪靠著車窗玻璃,在公交車的搖晃中沉睡過去。 后來時濛回想起這天,仍覺得難以解釋。 性格使然,他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過在公共場合睡著的經歷,能在走走停停、嘈雜吵鬧的公交車里睡著,實在是件稀罕事。 他自然不愿意將原因歸類為身邊坐著那個人,只當最近太累了,加上車里開了暖氣,昏昏欲睡實屬正常。 只是沒想到不過十來分鐘的“松懈”,就讓人鉆了空子。 從短暫的睡眠中睜開眼睛,先入目的是傅宣燎的側顏。 很久以前,時濛就知道他生得好。視線緩緩對上焦,那線條流利的半張面孔,就算早已深刻在心里,如今單純從美學角度再看,也是引人沉醉的迷人。 許是潛意識里覺得這人不該在這里,所以時濛怎么看,都覺得他身上帶著一種風塵仆仆的滄桑。 如今這雙經歷許多的深邃的眸凝視著時濛掌心的傷,實質般地讓他感受到熱度和分量。 窗外華燈初上,光朦朧地在周身籠罩一層。 時濛一時愣在那里,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似的,眼睜睜看著傅宣燎輕輕托起他的腕,頷首,用溫熱的唇覆上那條丑陋的傷疤,虔誠得如同吻著他畢生的信仰。 今天在醫院里耽擱了些時間,下車后天已經黑了。 時濛走在前面,步子邁得極快,快到拂過耳畔的風都發出呼呼的聲響。 身后的人也加快腳步跟上,好像自打承認輸了之后,他就變得沒臉沒皮,做再丟臉的事也豁得出去。 臨近家門口,時濛一面走一面從口袋里摸出鑰匙,或許因為天色太暗,對了半天都插不進鎖眼。 身后的人上前道:“我來吧?!?/br> 時濛扭身避開他,偏要自己來。 折騰一陣總算打開了,時濛側身進去,反手剛要關上門,就見身后的人撐著門框,不依不饒地說:“我錯了,你別生氣?!?/br> 方才在車上被抓包,他也是這樣回答,理直氣壯,坦坦蕩蕩。 時濛不想與他糾纏:“我沒生氣?!?/br> “你生氣了?!备敌钦Z氣肯定,“我看得出來?!?/br> “我為什么要生氣?” “因為我……偷親你?!?/br> 兩個什么都做過了的人討論如此純情的話題,氣氛一時微妙,時濛的右手在看不到的地方握拳,掌心似乎還殘留著一抹異樣的溫度。 “其實也不算偷親?!备敌窍肓讼?,補充道,“小時候摔跤或者受傷,長輩都會這樣吹一吹?!?/br> “吹一吹,痛痛飛?!?/br> 念出這哄小孩般的六個字,傅宣燎遲鈍地察覺到窘迫,并從中參悟到,原來喜歡一個人,除了會擁有一腔孤勇,還會滋生膽怯。 原來當初時濛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大張旗鼓地接近他,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擔驚受怕,唯恐被他嫌惡。 這世間的情愛恩怨當真被鎖在一個圓環里,無論怎么變,總會在不經意間轉回原點。 而眼下話已出口,騎虎難下,傅宣燎近乎忐忑地看向時濛:“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第44章 這不是時濛第一次聽到這六個字。 剛到時家的那陣子,有次踩空樓梯磕傷了腿,被來做客的傅宣燎看到,一時找不到創可貼,他也是這樣湊近了輕吹傷口,自己還是個小孩,就哄小孩般地溫聲說:“吹一吹,痛痛飛?!?/br> 如今再度提及,無論他是否故意,都無疑是在提醒時濛,眼前的人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并在用他的方式讓周圍的人變得幸福。 他擁有一套完備的對是非善惡的認知體系,始終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而當年一無所有的時濛,正是被這一點幸福吸引,放縱自己變成求而不得的偏執狂,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仿佛一只腳再度踏入泥濘,重心稍稍偏移便會重蹈覆轍,時濛后退一步撤離風暴中心。 “我沒生氣?!彼麍猿终f,“你也沒錯,不需要道歉?!?/br> 傅宣燎觀察他的臉色:“真的?” 時濛硬著頭皮:“嗯?!?/br> “也就是說,下次……”傅宣燎的羞窘來得快去得更快,“我還可以碰你?” 時濛一愣,被這人奇特的腦回路驚到睜大眼睛。 然后才想起傅宣燎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想什么就說什么,從不遮掩的坦率,曾令時濛無比向往、現在卻只想回避的坦率。 “不可以?!睍r濛斷然拒絕。 “哦?!备敌怯行┦涞卣f,“那我再努努力?!?/br> 說著,他松開了手。 鐵門砰地一聲關上,時濛轉身,聽到傅宣燎在身后說:“晚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