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1978年底。 “麥金農夫婦及兩個孩子被殺于家中”、“波特夫婦昨日死于龍痘,詹姆波特及妻子繼承巨額遺產”……預言家日報一連幾日登出的都是一樁樁噩耗。 食死徒的動作果然飛快。米拉克史密斯放下報紙,站起身開始在房間里踱來踱去。他的頭痛得要命,因為他已經兩天沒有睡覺了。 窗外黑夜如墨,米拉克感覺像是有一塊巨石壓在他頭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但是他不能掙脫,掙脫就是以身犯險。自從加入鳳凰社以來,米拉克過的就是這樣東躲西藏的日子——鳳凰社的成員還不足以和人數龐大的食死徒抗衡。鄧布利多建了一個只有社員才能使用的飛路網,但是現在也不能用了;馬琳麥金農就是因為使用了飛路網被食死徒監測到才死于非命的。 米拉克已經好幾天沒有和外界聯系了。最后一次是幾天前,他和文迪米婭見了一次面,建立了一個保密咒。文迪米婭是鳳凰社要重點保護的重要人物,米拉克萬萬想不到她會選自己做保密人。 “為什么是我?” “因為我相信你?!?/br> 文迪米婭笑了,那是屬于一個支持麻瓜權益的純血魔法部官員的笑,而米拉克只在那笑容里看到了凄涼。 他感到胸口悶悶的。 “你還記得七年級的時候你問過我的話嗎?” 米拉克離開前,文迪米婭忽然叫住了他。 “我問你什么了?”米拉克其實已經隱約猜到了文迪米婭想說的話,但是他只想逃避。他不愿再想起他年少輕狂時(當然,現在也沒年長到哪里去)說過的話了,它們都太幼稚,太愚蠢。 “關于結婚的事情?!蔽牡厦讒I說。 盡管米拉克早已知道文迪米婭會說什么,可他的心還是一沉。 他配不上文迪米婭。文迪米婭有改變世界的愿望與能力,而他自私得只想做個無名小卒,安穩地度過一生。 “我只是開了個玩笑?!泵桌说吐曊f。 文迪米婭少見地低下了頭,她的手觸到門把,卻沒有動它。 “等一切都結束了——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天的話——你娶我,好不好?” 米拉克的心跳漏了一拍。有那么一瞬間,他是真的想回答“好”的。但是他的理智十分不理智地侵占了他的大腦。 他什么也給不了她。他只會永遠躲在她的光環后面,做個卑微的配角。 她不會快樂的,他們都不會快樂的。 長久的沉默里,文迪米婭抬起的頭又慢慢低下去。忽然,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米拉克面前,捧起他的臉,似乎要吻他—— 米拉克甚至閉上了眼睛??墒撬龥]有。文迪米婭的唇停留在離他只有一點點的地方;如果他主動一些,可能那個吻就完成了。 可是米拉克沒有,他知道他不配。米拉克睜開眼,看見近在咫尺的文迪米婭的雙眼已經失去了以往的光芒。 他們以搭檔的身份在魁地奇球場上馳騁了六年,默契到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可是這份默契終究還是留在了那六年的美好時光里。 “算了,我只是開了個玩笑?!蔽牡厦讒I放開米拉克,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如果那時文迪米婭再停留得久一點,米拉克可能就會動搖。他會拋棄一切走到她身邊,永遠不離開。 米拉克終究還是缺了那么一點點的勇氣。他用自己僅剩的勇氣選擇了放棄。 米拉克把自己從回憶中抽離,可是他無法抽離悲哀。他慢慢蹲下身子,把自己埋進手臂里。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現在就去找文迪米婭?;蛟S他可以試著拋棄一切走進她的世界——噢不,其實米拉克沒什么可拋棄的,因為文迪米婭本就是他的全世界。 可是他不能。 米拉克感到有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他抹去淚水,站起身。 就在那一剎那,米拉克感到兩個昏擊咒同時擊中了他。 是食死徒來了。不知為何,米拉克緊繃的神經突然全部松弛。 他們終于來了。 米拉克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黑暗的房間里面。房間密不透風,沒有窗戶,也看不清楚門在哪里。米拉克想要施個閃爍咒來看看整個房間的環境,卻發現自己的魔杖不見了。 他對自己嘲諷地一笑。也是,食死徒怎么可能如此仁慈地把魔杖留給他。 米拉克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食死徒讓他活到現在無非就是為了他腦中的消息。 但是如果他現在就死呢? 米拉克心中一震,盡管這個想法再正常不過了。他對鳳凰社本就不算有用,如今是徹底變成一枚棄子了。 他不能拖累文迪米婭,更不能打碎她的夢。 米拉克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從前,他從未為文迪米婭做過什么;今天他終于能為她做些事情了。米拉克一死,就會有更可靠能力更強的人來頂替他做保密人。 米拉克觸到了身后堅硬冰冷的石墻。如此堅固的墻,大概撞一下就會死吧。 他轉身后退幾步,深吸一口氣。 “好好活著,文迪米婭?!?/br> “砰”的一聲,米拉克聽見自己的額頭撞上了墻壁。有腥味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來;如果現在這個房間里有亮光和鏡子,米拉克會看見一個仿佛在流血淚的男人。他并不覺得很痛,只覺得世界在旋轉,他站不住了。 不行,他還沒死,還得再來一次。米拉克踉蹌著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向原來的位置,再次沖向石墻。 剎那之間,時間變慢了。光明回到米拉克的眼睛里,他看見了他的回憶:他和文迪米婭在比賽中的無數次教科書式的雙人連擊;他們一同舉起獎杯,一同享受歡呼和掌聲;1973年圣誕節他們在馬爾福莊園跳了第一支舞,那便是心動的開始;七年級時他拐彎抹角地向她表白,她卻沒能聽到最后關鍵性的那句話;噢,還有幾天前的那個未完成的吻……那也許就是米拉克唯一的遺憾了…… “好好活著,文迪米婭?!?/br> …… “醒醒,醒醒,史密斯?!?/br> 有人在拍他的臉。米拉克的頭疼得要命,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突如其來的亮光讓他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面孔。 他死了嗎?這是在天堂嗎? 米拉克終于適應了光線,睜開眼睛。在看到四面的石墻時,他便失望了。 他沒死成。 屋內的光線來自天花板上簡陋的燈泡,里面漂浮著一個閃爍咒。米拉克身邊的墻壁上有兩道血跡,他知道那是他的血。頭上的傷隱隱傳來痛感,米拉克伸手一摸,卻發現它已經結痂了。 “醒醒,米拉克史密斯?!?/br> 米拉克猛地坐起來。 蹲在他面前的女孩是斐克達羅齊爾。有一瞬間米拉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但那雙煙霧籠罩般的眼睛他絕不會認錯。她穿著一條藍色的天鵝絨裙子,那藍色和五年前文迪米婭穿過的禮服裙的顏色別無二致,刺痛了米拉克的眼睛。 “這是哪里?” “波拉里斯格林格拉斯家的地窖?!膘晨诉_羅齊爾面無表情地說。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米拉克?!昂镁貌灰娏?,米拉克?!?/br> “別這么叫我?!泵桌讼訍旱?。斐克達只在她兩三年級的時候用他的名字稱呼過他,而那是他和文迪米婭最好的時光。 “那好,史密斯?!膘晨诉_依舊面無表情,“我就不跟你多廢話了。我想見文迪米婭一面?!彼f“文迪米婭”的時候臉色稍稍柔和了些。 “你這樣是套不到我的話的,羅齊爾?!泵桌搜鲱^冷笑。 “難道你就不想見文迪米婭嗎?”斐克達俯身,“你不想娶她嗎?你不想和她相伴一生嗎?你真的想辜負她是嗎?” 一連串的發問,句句戳心。米拉克明明知道斐克達是在施計,心卻還是無可避免地痛起來。他慢慢垂下頭。 “文迪米婭一直在等你。真是枉費了她一番真心……” “別說了……別說了!” “那就告訴我她在哪兒!”斐克達一把揪住米拉克的衣領,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兇狠。 米拉克只覺得諷刺。 “你有什么資格提她的名字?”他冷笑,“如果我告訴你,你是不是要去殺她?”這個問題太蠢了,但米拉克還是想聽斐克達親口所說的答案。 斐克達沉默了。她松開米拉克的衣領,站直身子,又恢復了之前居高臨下的樣子?!翱磥?,你是不會回答我了?!?/br> “用鉆心咒吧,隨便用什么黑魔法逼供吧,你們不會從我這里得到任何東西?!?/br> “我們拭目以待?!?/br> 斐克達打開門,然后似乎一直等在門口的雷古勒斯布萊克出現了。他們低聲說了些什么,然后斐克達把一瓶藥劑遞給了布萊克。一股嫉妒莫名其妙地從米拉克的心底冒出來,充斥了他的心:多么般配的一對金童玉女啊,從布萊克看斐克達的眼神就能看出來。米拉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食死徒。憑什么?憑什么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親密? 米拉克和文迪米婭永遠都不可能像他們一樣了。 隨著嫉妒而來的是義無反顧的勇氣。米拉克搖搖晃晃地扶著墻站起來,退開幾步,準備迎接自己真正的死亡。 “速速禁錮!” 布萊克的咒語來得比死亡還快。米拉克再度倒在地上。布萊克飛快地走到他面前掰開他的嘴,把剛才斐克達給的藥劑一滴不落地灌進他嘴里。 米拉克還沒來得及咳嗽便失去了意識。 …… 恍惚間,好像有人在問他什么東西。 米拉克感覺自己正躺在魁地奇球場的沙地上,陽光慷慨地籠罩著他。那時候的日子真是好過,每天只需要為一個志在必得的魁地奇杯擔心,還有那個可能不會接受他表白的姑娘,他的天使,他的太陽,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置身于這樣的天堂里,還管他什么食死徒呢! 于是米拉克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那個問題的答案。那是一個并不長的地址,米拉克只用了三秒就說完了。 他為這短短的三秒鐘付出了一生的代價。 本尼維斯山陡峭的東北坡上有一棟簡陋的木屋,它和山川一起被大雪覆蓋著,從遠處看來它仿若只是一塊扎根于土壤的巨石。這個時候本是圣誕佳節,小木屋卻沒有任何慶祝的裝飾,只有從窗戶里透出的搖曳燭火才顯示著它有主人。 斐克達和雷古勒斯現在就站在木屋的門口,卻遲遲沒有破門而入。 因為小木屋的主人是文迪米婭麥克米蘭。 比起說這是莫大的諷刺,倒不如說黑魔王有多狠心。別人的目標都可以隨時變化,只有斐克達羅齊爾必須殺死文迪米婭麥克米蘭。她沒得反駁,沒得違抗。 “我想……”斐克達沒說下去。這個時候說她想回家或許有些矯情。但她是真的想回家,不是回蘇塞克斯郡的德魯埃拉姑姑家,而是回羅齊爾莊園那個她和埃文一起擠過多次的房間。那個地方也不會有圣誕節的氣氛,可那里是家,真正的家。 “我可以替你動手,斐克達?!崩坠爬账乖谒砗笳f。 “不必了。這是黑魔王的命令?!膘晨诉_回頭看向雷古勒斯,還有他身后被禁錮咒綁著的狀若瘋魔的米拉克史密斯。 米拉克在供出文迪米婭的住處后就瘋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沒瘋,卻都任由他瘋著。這是他唯一能面對自己的方法。米拉克把格林格拉斯府邸地窖的墻都撞了個遍,最后他像條狗一樣被一道道禁錮咒綁縛了起來,被扔在地窖的角落。 按理說米拉克現在已經沒有用處了,可黑魔王并沒有下令殺死他,所以誰都不敢動他。直到斐克達和雷古勒斯動身,黑魔王讓他們帶上米拉克。 “讓他看著麥克米蘭死,然后放走他?!?/br> “為什么,主人?” “因為生不如死才是對他最大的刑罰?!?/br> 米拉克一靠近小木屋便全身發抖,離得越近抖得便越厲害。雷古勒斯不得不多加一道禁錮咒束縛住他。 斐克達盯著木門,連每一道紋理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情義這個詞,不適配于食死徒。 斐克達緩緩舉起魔杖,對準門鎖。 “粉身碎骨?!?/br> 砰。門被炸開了。 這明明是座小木屋,門廊卻無比幽深。文迪米婭就坐在門廊的盡頭。此刻雪已停了,月亮從烏云后冒出頭來,窺視著即將發生的一場殺戮。月光灑在文迪米婭的一頭金發上,她的臉卻滿是陰影。 “圣誕快樂,斐克達?!彼f。 “你也一樣?!膘晨诉_說著走進屋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謹慎。她害怕把自己的稚嫩展示在文迪米婭眼前,更害怕自己沒有資格殺她。 看到米拉克的時候,文迪米婭的眼神忽然變了。斐克達回頭,看見米拉克停止了顫抖。她再轉回頭,文迪米婭的眼睛里便只剩下了失望。 那雙眼睛里本該裝著意氣風發,現在卻盈滿了失望、悲哀和痛苦。那些情感太過飽滿,便化成了眼淚流下來,可是這些眼淚里沒有一絲一毫的軟弱。 “我本來想說些偉大又悲壯的話,現在想想還是算了。早就分道揚鑣了,還有什么可說的。我只是覺得可惜,自始至終我都沒為鳳凰社做過什么?!蔽牡厦讒I慢慢地從口袋里拿出魔杖,斐克達立刻把魔杖對準她。 “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膘晨诉_說。她說這話時連她自己都想笑自己。 “不,你想的,你一直都想,只是你不承認而已。斐克達,魔咒不是你的長處,殺人更不是?!蔽牡厦讒I冷笑。斐克達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文迪米婭以前不是沒有冷笑過,只是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冷徹心扉的笑?!安贿^,我還是要謝謝你?!?/br> 文迪米婭看著米拉克,話卻是對著斐克達說的??伸晨诉_總覺得文迪米婭還是在對著米拉克說話。 “謝我什么?” 文迪米婭沒有回答。她笑了,那笑的溫度還是一樣的冷,只是帶了一點回憶過去的弧度。她舉起了魔杖,對準的卻不是斐克達,也不是米拉克,也不是雷古勒斯。 而是她自己的頭。 “你想做什么?”斐克達急忙快步走近,卻被文迪米婭的手勢攔住。 “別過來,我不想讓布萊克記恨我一輩子?!?/br> 那個瞬間,斐克達是真的很想很想告訴文迪米婭別做傻事,一切都好說??伤浪齻兌际チ四菢拥奶煺?。遲早都是要死,自殺起碼能有點尊嚴。 斐克達愿意尊重文迪米婭這最后一次。 “我不愛他了。斐克達,真可惜,我不愛他了?!蔽牡厦讒I輕輕嘆息一聲,“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她低低地對自己說著。 文迪米婭好像想露出一個笑容,可是她最終只是勾了勾唇角?;秀笔?972年9月2日的上午,她握住斐克達的手的時候,也像這樣勾了勾唇角。這是斐克達關于文迪米婭最早的記憶之一,米拉克或許有更早的。 隨后她爬上窗戶,用魔杖指著自己,念了一個咒語。那個咒語不是阿瓦達索命。 而是…… “一忘皆空?!?/br> 文迪米婭從窗戶縱身一躍,跳下一千多米高的山崖。砰。 除了一具殘破不堪的尸體外,黑魔王什么都不會得到。 “啊啊啊啊啊啊——?。?!” 米拉克的喉嚨里忽然發出一陣類似野獸的聲音,他不知何時掙脫了所有禁錮咒,沖向那扇空空的窗戶,然后一躍而下。砰。 斐克達一個趔趄,幾乎要倒下,雷古勒斯在她身后扶住她。 “我想回家?!膘晨诉_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我帶你回去?!崩坠爬账沟穆曇敉瑯游⑷?,卻讓她無比安心。噢,準確來說不能說是安心,而是不那么不安心。 文迪米婭死了,沒什么可安心的。斐克達與過去的最后一條紐帶被徹底斬斷,以后她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樣殺人不眨眼了。真是可笑,用魔藥殺人時她毫無感覺。 可是斐克達還是感覺自己的心缺了一塊。她的善良與純真被剜掉了。 米拉克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瘋,他只不過是無顏面對自己和文迪米婭罷了。 文迪米婭失望的眼神在米拉克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她最后抹去了自己的一切記憶,肯定也抹去了關于他的吧。米拉克的恐懼這時才被完完全全地激發出來:文迪米婭連記都不愿意記得他了。 其實還不是他活該。他的天使隕落了,他的太陽熄滅了,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米拉克在最后的時刻想說很多,可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千言萬語只能化作野獸般的吼叫。 文迪米婭死了,他不會獨活。 于是米拉克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風聲在他耳邊呼呼地吹,他看見文迪米婭躺在崖底枕著滿身的鮮血看著他,那雙空無一物的清澈眼睛里只有他。 ——1973年圣誕節。那天發生了一件事,米拉克已經不記得了,因為那時他已經醉得一塌糊涂。文迪米婭記得一切,但是她一直沒有告訴他。 馬爾福莊園的花園里,一身酒氣的米拉克把頭埋進文迪米婭的頸窩,嘰里呱啦地說著醉話。文迪米婭只聽懂了一句話。 “唔……畢業以后你嫁給我好不好?我也給你搞一場這樣的婚禮好不好?好不好?” 文迪米婭笑了,然后她說: “好?!?/br> 你還記得嗎我們曾是一對美麗的鳥兒 我們在清晨時分歌唱 你是新月般的銀藍色 而我如夏日一般金黃 某天你要我唱另一首歌 那首我怎么也學不會的歌 我唱對了旋律 卻唱錯了歌詞 那是春天最后的時光 我們啄下胸前的羽毛搭建愛巢 像一本書被撕盡了書頁 我們并不知道 那些羽毛會長成美麗的牢籠 ——《beautiful birds》passe. bir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