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折騰了一個月，這場驚動整片大陸的比武大會終于開始了。

    報名參加這場比賽的人超過萬人，大陸不同種族、不同職業的強者云集在這片荒蕪的四戰之地，都想成為站到最后的那個人。

    也因此，這次大賽之前的選擇就嚴格到了苛刻的地步：進門第一步就是外貌篩查，身材、長相不合格者連填表資格都沒有；過關者所填的每從表格都是暗刻了魔契約的，填寫時會自動判斷書寫人是否撒謊；而拿到手的號牌上刻有記錄影像的微縮魔法陣，也就是說，從報名那天開始，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組委會監視之下，行差踏錯一步，就會被剝奪入場資格。

    盡管篩選得如此苛刻，到比賽當天，合格的報名者還是留下了二百人。主辦方的費提亞斯國王原以為只有一個劍圣和一個法圣夠資格和他相爭，卻不想比賽熱度直接飆升到了他無法控制的地步，光是人類的圣級強者就來了三個，還有獸人、精靈……就連最不可能當龍騎士的矮人都來了兩個長老，長長的胡須拖到肚比上，用圓溜溜的小眼睛掃視這座競技場，高聲評論哪里哪里建得不好。

    國王氣得肝兒疼，只是等級差距在那兒擺著，沒法上去打他們的臉。不過這倆在頭一關的外貌評審上就被刷掉了，現在也只能說說酸話，呵呵，他在外表和財力上就已經碾壓了這些人，看看這巨大的比賽場，那頭可愛的小龍還不知道選擇誰嗎？

    國王在親衛隊的簇擁下走向了擂臺，一路上微笑著向左右揮手，引起一陣陣歡呼的聲浪。

    擂臺的石磚被擦得閃閃生光，臺邊高高豎著一面費提亞斯帝國的王旗，艷紅的旗面上繡了向征王室的金盞花和雙頭獅鷲，最下方又特地繡了頭金龍，象征著這次比賽之后，他們費提亞斯王室就是出過龍騎士的王室了。

    他仰起頭，陽光從高高豎起的旗子邊緣照下，落進他眼睛里，讓他有點酸楚地想要流淚的感覺。他脫下了鑲滿寶石的長披風，露出一身金絲編成的鎖子甲，厚重的頭盔上裝飾著各色寶石，就連手中的長劍劍柄也嵌了鴿子蛋大的紅寶，給這位人中之王堆疊出了一份龍族最愛的豪華氣派。

    站在擂臺上等著他的，就是這場比武招親的絕對主角，大陸上最后一只龍，克里斯托了。這頭小龍還是穿著一身普通的戰士服，衣領低低敞開，露出堅實的胸肌，胸膛因為之前幾場戰斗，已經被汗水濡濕，亮閃閃地，就像寶石一樣惹眼。

    這塊全大陸最珍貴的寶石，就要屬于他了。

    國王舔了舔唇，輕盈地跳上擂臺，對著龍行了一個龍騎士的禮儀，壓低聲音誘惑地說道：“讓我成為你的騎士吧！只有國王的財富才配得上你這可貴的龍，我能建起這么大的賽場，也就能給你建起同樣大的、堆滿黃金和珠寶的宮殿，你可以舒舒服服地生活在里面，每天在金子里游泳！”

    他說得十分賣力，自己都快被那場面迷倒了，本性貪婪的龍卻絲毫沒有被說服的樣子，看向金子的眼神里隱隱還帶了幾分畏懼和莫名的羞澀，轉過目光面對國王，提起劍說道：“請指教?！?/br>
    這就是不樂意了。

    可是一頭龍，怎么會不被金銀珠寶誘惑呢？查理三世不明白自己的金錢攻勢為何失敗，但他也不是被拒絕一次就束手認輸的人，于是提起長劍，像其他候選者一樣，展示他作為大劍師的實力。

    劈、砍、刺、挑、勾、抹，激發劍柄魔法石之力釋放魔法……他用盡了自己的全部手段，卻赫然發現，自己贏不了。他并沒有放水，反而用魔法道具提升了自己的實力，可是對面那頭新生幼龍的力量竟是深不見底，完全不像是一個剛破殼兩百多年的幼龍。

    而最可怕的是，小龍面對他時用的完全是人類的戰斗技巧，沒有龍族的天賦魔法，也沒怎么利用強悍的身體素質，僅憑一柄普通的鋼劍，便打壓住了他這個劍術宗師。

    那柄包金箔、鑲寶石的長劍被遠遠磕了出去，因為沖擊力太大，鑲在上面的碎魔晶被摔了出去，在陽光下閃著璀璨的光輝。國王自己都憐惜不已，克里斯托卻連眼角余光都沒往那邊瞟一瞟，捧著長劍恭恭敬敬地行禮。

    “您輸了?！?/br>
    這句話的聲音和語氣，與之前那幾場毫無區別，全然沒有這一個月來朝夕相處應有的親昵。查理三世憂傷又失落地問他：“難道我這些日子對您不好嗎？難道費提亞斯的生活不舒適嗎？您怎么能這樣冷漠？”

    克里斯托抹了抹額角汗水，低低說了聲抱歉：“我已經有想要他當龍騎士的人了，這幾天很感謝您的照顧，可是我無論如何也想和那個人并肩作戰一次。所以，我必須為了他站到最后，打敗其他所有的人……”

    國王心里一緊，酸溜溜地問道：“那個人是誰？”那個被龍如此呵護著的，幸運的……無恥的家伙！

    小龍卻只看向臺下，臉上滿滿是期待和斗志。燦爛的陽光照進他眼里，眼瞳淡得幾乎透明，也看不出他到底在看哪個人。查理三世滿身酸氣，抱著劍郁郁不樂地下了臺，正對上迎而而來的劍圣歐里亞斯。

    黑衣的劍士神色冷漠，目不斜視，卻在錯身而過的時候淡淡點了句：“龍族要選的是騎士，不是飼養者，你用錯方法了?！?/br>
    國王把頭偏向另一方，頭也不回地走向貴賓臺，在兩人之間距離拉遠前留下了一句：“也不會是你?！?/br>
    這句話就像詛咒一樣成了真。大陸唯一一位劍圣，竟敗在了未滿三百歲的小龍劍下，兩劍交擊的時候，和查理三世一樣被克里斯托的巨力磕掉了劍。

    繼劍圣之后，白發的法圣羅德勒也輸給了小龍。但他的心態比天生就該當龍騎士的戰士們要強得多，在魔法牢籠被破后就主動收手，含笑夸獎道：“我見識到了您的強大，也為我們的希望大陸感到欣喜，有您的存在，我們便有了對抗黑暗一族的勇氣和信心。但愿您能永留大陸，繁衍出和從前一樣龐大強盛的龍族?！?/br>
    按照大陸通用的評定標準，圣級的強者戰斗力是足能抵得上一頭成年的普通龍族的?？尚↓埰茪み€不到三百年，連天賦魔法都還沒用出來，只靠在人類世界學到的劍法就能連番戰勝圣級強者，這是一種怎樣的天賦，未來又將綻放出何等光彩？這頭龍如此強大，觀戰者心里都是悲喜交集、一言難盡。值得高興的是，這頭龍如此強大，他們對黑暗生物的戰斗就有了更多勝利的保證；而要憂慮的卻是這頭龍它……看不上龍騎士！

    富有的國王沒有打動他；強大的戰士不能降服他；美貌的精靈也未動搖他……還有位傳說中英雄的后裔帶來了古代龍王留下的召喚牌，召來了太古時的紅龍王魂魄，和克里斯托戰斗。上古的龍王眉目冰冷，釋放出強悍的龍威，紅色的長發垂在面前，半掩住更為兇戾的赤色雙眸，抬手命令道：“臣服于我！”

    巨大的龍威之下，小龍身上冒出了一層淋漓的汗珠，雙腿酸軟，差點直接跪了下去。他及時把劍插到石臺上，雙手緊緊握著劍柄，撐起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

    持著召喚牌的騎士勸道：“認輸吧。我是龍騎士的后裔，家族上萬年來共出了七位龍騎士，每條和我家族訂約的龍最終都死心蹋地地守護著我們奧爾溫家。你和我簽訂契約之后就知道了，只有真正古老的龍騎士世家，才能讓龍生活得最舒適無憂?！?/br>
    小龍“呵”地冷笑了一聲，一寸寸將佝僂的身體挺直，仰頭看向對面的騎士：“我要的是強大到能和我并肩戰斗的騎士，你算什么？你連自己的力量都展示不出來，只能靠著祖先的庇護……呵，還是我的祖先的庇護……”

    他的身體寸寸抬高，最后咔地一聲猛然抻直，手里的長劍在龍威壓迫下驟然暴起，直取那名騎士！紅龍的靈魂張口吐出龍息，小龍眼瞳閃動銀光，硬生生扛下了這道灼熱氣息，縱身躍到空中，雙手揮劍砍向那名龍騎士。

    騎士習慣了龍王的碾壓式強大，沒想到他還能對抗高等龍族，猝不及防地倒退幾步，在地上滾了一圈。然而劍風掃過，終是在他肩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騎士捂著肩頭，憤怒陡生，握緊令牌命令紅龍加大攻擊。龍魂昂首張口，吐出一道彌漫了整座擂臺的強大龍息，濃煙滾滾四起，夾雜著大股鮮紅的龍焰。

    煙霧遮蔽了整座擂臺，清景緊張得按著貴賓席的桌子直翻出去，闖進了保護擂臺的魔法陣。他正想去救龍，濃烈的煙霧與火光之間猛地傳來了一道慘烈的尖叫，伴著慘叫聲，一道白光忽然穿透滿場煙火，打向擂臺外的防護罩。

    清景連忙掣劍消磨掉了白光，朝著克里斯托所在地走去。場下眾人心里都是一陣顫抖，火氣大的直接想沖上去殺了那個膽敢對龍下狠手的家伙了。

    那是一頭幼龍！是希望大陸唯一的、珍貴的幼龍！它是重振龍族的希望，這家伙怎么能企圖殺了龍？他難道是黑暗力量收買的jian細？

    整個會場都沸騰了，那人的身份和其背后的家族都被人rou了出來，他家里的兄弟長輩倒比其他人更痛恨這個不孝子，恨不得上去把他痛揍一頓給龍賠罪。

    然而煙火散開，觀眾們才驚訝地發現，受傷的并不是他們以為的小龍，而是那名龍騎士。他的右肩似乎是被一道能量射線洞穿了，露出手腕粗細的空洞，人也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垂下來的手臂一片焦黑，那枚封印龍魂的牌子也丟在了地上。

    小龍雖然沒受傷，卻因為用出了對幼龍負擔太大的天賦魔法，神情也委頓到了極點，軟軟地躺在清景懷里，連吃藥的力氣都沒了。清景便坐下來讓他靠在自己胸前，找沈老師要了枚藥丸，親手送進了小龍嘴里。

    藥丸入口即化，咽下之后便在腹中變成了熱乎乎的氣體，在他體內像蛇一樣靈活地游走，走過的地方肌rou也不酸了，力氣也回來了，就連消耗過巨的魔力中樞都被補充回來?？死锼雇懈杏X自己就像是美美地睡了半個月，身體不僅不疲累了，還更精力充沛，連打幾天幾夜也沒問題。

    清景看他眼里有了神彩，也放下心，溫柔地問道：“還能再比嗎？不能的話我替你比好了，想好喜歡哪個騎士了嗎？喜歡告訴我一聲，遇到他我就直接放水了?！?/br>
    小龍本來是要跳起來告訴他自己還能再戰的，可是聽到清景要上，他就硬生生地扳住動作，剛剛抬起的頭頸像木頭樁子一樣重新倒回了蛇精懷里。清景以為他是累到起都起不來了，嚇了一跳，連忙輕輕拍了拍他，又發愁地問沈老師：“克里斯托是不是累著了，低血糖？沈老師你有糖嗎？”

    低什么血糖，裝傻呢這是！

    沈老師鎏金的眼睛死死瞪著小龍，瞪得他簡直裝不下去，慢慢從清景懷里坐了起來?？伤穗m然起來了，卻還握著蛇精的手緊張地問道：“你真的愿意為我而戰嗎？”

    清景笑道：“那當然啦，誰家比武招親沒個托兒啊。都準備了這么多天了，你有沒有看中的？跟我指一下，省得浪費時間?！?/br>
    克里斯托的手指悄悄劃過清景柔軟冰涼的掌心，不期然又想到了那兩條小小的腿……其實短腿也蠻可愛的。這么比起來，他自己的腿是不是太粗大了，不夠精巧呢？他空著的那只手按在自己大腿上，心里轉動著各種不相干的念頭，唯獨沒有挑騎士的。

    直到清景催他，他才隨意看了一眼候選騎士所在的那排座椅，伸手點向最末一位——那是個穿著白色魔法長袍，擁有純黑色頭發和眼眸的男人。

    為我戰到最后吧，我的騎士。

    克里斯托眼里迸發出攝人的光彩，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手按著額頭，啞聲說道：“前輩，我先下去休息，都拜托你了?！?/br>
    “我送你?！鼻寰皽厝岬厝嗔巳嘈↓埖念^頂，起身拎住他的領子往場外輕輕一扔。本體重達數噸，人形也有七十多磅的幼龍就像根標槍一樣“biu——”地被扔了出去。

    貴賓席上的嘉賓們臉都綠了，各種飄浮魔法瞬間綻放，飛行魔獸也向小龍摔落的方向飛去，可是他們的行動還是慢了一步。眨眼之間，克里斯托便被扔到了貴賓席最前排的椅子上，身體坐得端端正正，椅子也一晃未晃，好好像他不是從天上飛來的，而是自己好好兒地坐下似的。

    不愧是能逼得龍族搬離這座大陸的人，這可怕的瞬發、默發魔法，這精準的定位手段……可是龍騎士怎么辦？難道那個受傷的就算贏了？

    在眾人擔憂的視線中，場中的蛇精一抬手把龍騎士也扔了下去，端端正正地站在擂臺中央，嘴角微微挑起，用歡快明亮地聲音念誦起了這片大陸上無人可聽懂的奇異祝禱：“各位觀眾朋友、各位道友大家好，歡迎收看諸天萬界之旅節目，我是主持人清景！在這金風送爽的美好日子里，主持人將親身參與，帶您領略希望小世界龍族古老而神秘的婚姻方式——”

    他一抬手，沈屏山便把鏡頭推向上方，在賽場邊緣豎著一面黃底紅面的長方形豎幅錦旗，四周用大陸各族文字繡出選拔龍騎士之類的話語，當中卻是繡著四個繁體中文大字：“比武招親！”

    ☆、第75章

    晴天朗日，紅旗招展，一看就是個成親的大好日子。清景在臺上仔細看了小龍要的那個白袍法師幾眼，越看越覺得這人長得還挺不錯——嗯，眼睛大、鼻梁高、膚色又白，挺有他的風采的。

    趕快把剩下這些人打發掉，就能拍攝本地龍與騎士結盟（婚）的風俗了！最好來個戰場上的婚禮，再拍拍這條小龍和龍騎士并肩作戰的場面……抗日神劇紅了那么多年不是沒道理的，這個抗魔紀錄片拍出來，要大場面有大場面、要當地婚俗有當地婚俗、要近戰有近戰、要魔法有魔法，觀眾們還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他滿面春風地朝臺下揮了揮手，叫道：“有請下一位參賽選手上臺?！?/br>
    下一位參賽選手就是本地傭兵公會的那位考官，大劍師羅伊。他一登上臺手就干笑兩聲，沖清景擺了擺手：“我可不跟你比！你這一劍劈下來連試劍石都能劈成兩半兒，萬一咱倆的劍碰上，那別說我的劍，就連我這人不都得給你劈了？和你相比我完全不夠格當龍騎士，我認輸?！?/br>
    他上臺打了一晃又慢悠悠地回去了，坐下就跟周圍的人八卦清景當初召喚出強大的水系魔法，一個人消滅了千百亡靈和骷髏騎士的舊事。故事還沒講完，上臺試劍的龍騎士就被打回去了十來個——而且他還沒用劍。

    眼看著前幾位龍騎士都慘敗而歸，羅伊又把清景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后面的參賽者臉色都不大好看。一位心高氣傲的貴族騎士氣勢洶洶地跑上擂臺，長劍抬起指向清景，不滿地質問道：“你憑什么替龍挑選騎士？我知道你根本就沒報名參賽，也就沒資格站在這擂臺上！我是經過重重考試的正式龍騎士，能決定我命運的只有龍，你沒有這個權力！”

    他說得理直氣壯，他的國王卻是滿心怒火，恨不得把這個蠢貨拖下去叉死。那個人的確不是龍，可他卻和壓得龍族不得不離開大陸的高等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豈是你一個小小人類能指責的？

    萬一人家一怒之下帶龍走了，這片大陸怎么辦？這場戰爭怎么辦？

    國王是恨不能上去揍他一頓，克里斯托卻是真的要上手了。他就像個炮仗一樣從臺下沖了上來，若不是清景反應快，一把薅住了他的領子，那位貴族龍騎士已經被撞出去了。

    騎士蒼白的小臉兒似乎更白了，又驚又怒，不敢置信地問：“我是經過正式訓練的龍騎士，他不過是個來歷不名的傭兵而已，您竟然要選擇這么個人，把我們龍騎士的榮譽視如糞土？”

    克里斯托怒道：“你還想跟他比？他雖然不是龍，卻是有能力讓龍族離開希望大陸的強者，只不過他快結婚了，才不想成為我的龍騎士。你說那么多廢話不就是不敢跟他交手嗎？這點膽子都沒有還想當我的龍騎士！”

    “好啦好啦?！鼻寰吧頌橹鞒秩?，必須能hold住這種場面，揉了揉小龍的頭給他送下去，便繼續以飽滿的熱情地對著沈老師的鏡頭介紹道：“比武招親是一項公正、公平、公開的相親方式，龍族一方在挑上擁有極大的自主權，也可以找人代自己進行測試，剔除不滿意的選手。大家可以看到，雖然少數龍騎士對此有意見，但大部分參賽者都是和尊重比賽主辦方的。比如說這位選手——”

    他打了個手勢，示意沈老師把鏡頭卡在這兒，接下來的一段都剪掉，然后收起臉上的笑容，看向留在臺上的那人。

    那名龍騎士仍然站在臺中央，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臉還是硬氣地繃著，長劍拄地撐著身子，傲氣地瞪著清景。他剛要說話，清景就先一步開了口，聲音沒見特意提高，卻清晰得像是響在臺上臺下每個人耳朵里似的，聲音柔軟、措詞剛硬。

    “你是不是誤會了比武招親的意思？什么公平正義，在這種以結婚……簽訂龍騎士契約為目的的活動中，都比不過龍本身的意愿。你們來這里就是給他挑的，他愛挑誰就是誰，挑不上的就老實給我回去，因為現在是買方市場，主辦方就是有這個權力！”

    “你怎么能這樣說話……”龍騎士還保留著貴族的驕傲，被他數落了這么一頓簡直想吐血。臺下的候選人也都被數落傻了，也有不少準備上臺暴動的，可是還沒起身，臺上那個騎士便被清景一揮手扇了下去，安安靜靜地落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這一手給某些騎士發熱的頭腦降了溫，更理智些的則已經侃侃談論起了舊年選龍騎士的規則：“那時候也是由龍來挑騎士的，只是當時龍多，一個騎士進龍谷之后能受到很多龍族挑選，最終還是成的機率大?？墒钦l叫大陸已經幾百年都沒有龍了呢？”

    “是啊。也別說什么公不公平，一個不會討龍歡心的人怎么能當龍騎士！”

    “簽訂龍騎士契約可是一輩子的事，龍當然得好好挑揀，不然選了的自己不滿意，戰斗力都會降低了?！?/br>
    剛剛被打敗的選手，從一開始就被刷下去的選手和單純來觀賽的觀眾們都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而不想接受現實的龍騎士們，也想起了剛剛聽來的關于臺上那個獸人的傳言，至少在動手之前，知道掂量一下自己的輕重了。

    ……就是把他們都捆在一起，也及不上人家一條尾巴重啊。

    剛才在臺上吵鬧的貴族騎士現在已經安靜如雞，底下的人也沒有再敢沖擊擂臺的，清景的臉上重新掛上一抹標準化的職業笑容，示意沈老師從這里接上剛才那段。

    “好了?！?/br>
    金烏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清景心情一振，走向臺邊，朝著小龍選中的人招了招手，用兩種語言解說：“現在我們請這位選手上來談一下自己龍族對比武招親傳統的見解?！?/br>
    臺下的白袍法師摘下帽子，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眉骨略有些高，眼窩深深地陷進去，顯得眼珠越發幽深，似笑非笑地看著臺上的人。

    他問：“是要我上臺嗎？”

    清景看他就跟丈母娘看女婿一樣，越看越好看，慈愛地笑道：“年輕人要膽子大些，來來來，上來給大家講講，你是怎么理解龍和龍騎士的婚……契約后生活的？”

    “感謝您的厚愛，我這就過來?！眮斫邮帜泱w內那枚珍貴的魔晶碎片。

    穿著雪白長袍的魔王緩緩步上高臺，穿過擂臺邊緣的防護陣時，那道隔絕魔法的護罩忽然閃動，一股強大的吸力忽然向他身上吸來。若不是早有準備，這力量就會將他用來偽裝外表的生命之力吸走，露出里面的白骨和靈魂之炎了。

    可是相比他身上的東西，這樣的魔法根本不夠看。巫妖王臉上掛著輕松的笑容，掌心浮出那枚飽含能量的碎片，任由防護罩吸收，自己趁著那一瞬間的魔力交錯闖到了擂臺上。

    他順利闖過了那道魔法屏障，沒被打回原形，黑暗魔力也沒泄露。他的偽裝披得嚴嚴實實，完美無比，接下來只要從那個人類身上取走碎片就行了。巫妖王嘴角含笑，眼中璨然生光，向清景伸出了右手。

    “前輩您好，我是拉曼，和您一樣擁有能讓龍族折腰的力量。我認為龍騎士最重要的，就是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讓龍完全臣服于你的腳下?！彼⑽⒁恍?，半露出掌心那片龍珠碎片，驅動它釋放出強大的生命之力，和眼前之人體內的碎片共鳴。

    他能感覺得到那枚碎片在他體內嗡嗡顫動，也能感到近在咫尺的另一股相同的能量波動。自從兩百余年前，他潛入龍族故地尋找龍骨，卻意外得到了這枚碎片，就一直把它帶在自己身上，用盡手段研究它的使用方法。

    只擁有一塊，他就成了黑暗大陸的最高統治者，這副身體也成了完美的活人之軀，如果能再得到一塊——

    巫妖貪婪地盯著清景，看著他因為驚訝瞪圓的眼睛，看著他無力顫抖的身體，胸口仿佛生出了活人的心臟似的，激動得戰栗不已。他將熱燙的手掌攤開，讓那枚魔晶暴露更多，展現出更強大的力量，吸引對方體內的魔晶共鳴。

    只要再得到清景身上那枚，那副如神祗雕精心雕琢出的美貌，那種舉手投族就能掃清一片戰場的力量，還有那頭馴順的幼龍……都會成為他的！

    “成為我的……一部分吧?！彼撵`魂如同被火灼燒，無法控制自己的渴求，疾步走向前，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去，按向主持人被碧絳束得不盈一握的蟒蛇腰。碎片中流出的溫熱讓他錯覺自己的身體也是熱的，眼前的畫面微微扭曲，被那股力量激蕩得站都站不穩，那枚碎片像是要脫手而出似的。

    為什么對方身上的那枚碎片還沒被吸引出來？他全副注意力都落在清景身上，完全沒發覺到自己身上重新泛起了黑暗氣息，白色長袍背后盡被墨染，臺下的魔法師和戰士們紛紛起身，要上來殺他。他也沒發現在觀禮臺上的小龍背后展開了雙翅，以人類難以企及的速度飛上擂臺，揮劍砍向他。他只感覺到自己手掌下一片平埋柔軟的小腹，在涼滑的絲織品當中有一片泛著溫熱的地方，和他掌心的龍珠碎片牢牢相吸。

    原來那塊碎片被這人類吞到了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