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一群人討論著該在外面等多長時間，林道長忽然推開了窗戶，露出一絲不亂的頭發和衣服，只有臉還沒褪去紅色，伸出頭來問他們怎么還不上車。

    異能者小隊在兩人沖上車時都有些擔心這樣荒yin的道士不夠靠譜，可是發現這倆人啥也沒干，他們心里又有一絲莫名的失落。他們按捺著沒得到滿足的好奇心，把自己的食物搬到大巴上，由異能者小隊中的一名力量異能者負責開車，按著林道長的要求朝著b市駛去。

    方便起見，那位司機繞開了可能堵車的高速，走了相對路況不好，喪尸卻比較少的鄉村小路。

    農村地區地廣人稀，喪尸也比縣市里少了許多，但卻多了種城市里出現得較少的變異獸。環境搞得好一點的山區里甚至有野狼和熊之類的變異獸出沒。它們因為異變有了更高的智商，可是腦中充斥的大都是進食、進化、再進化，無論人類還是喪尸都是它們獵食的目標。而異能者的血rou里蘊含著更充沛的能量，腦中也有和喪尸相類似的晶核，同樣能提升異能，rou的味道更比喪尸好得多，成了變異獸優先捕殺的對象。

    他們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和他們一樣想從農村小路走，卻被山野里冒出來的變異獸圍攻的人類。但不知為什么，那些圍著其他隊伍瘋狂撕咬的變異獸在清景這輛大巴開過去時就會主動放開口中的食物，甚至連叫都沒叫幾聲，轉身就往田地和山林里逃去。

    這種現象一次兩次出現時并不明顯，可是次數多了，異能小隊里還有誰不會去猜，這些變異獸的逃跑是和他們車里這位養了三只變異獸的道長有關呢？

    眾人看向丹誠道長的眼神都透著看見活神仙般的崇敬。那些在獲救后強行纏上來的異能者或是普通人心里也都有點類似想法，對他——和他包養的小白臉——越發親切，噓寒問暖，主動幫忙做飯，有的還會送些當地特產零食。林道長一向仙風道骨，吃的東西全都轉手給了蛇精，讓清景再度找到了住在動物園時被群眾親切圍觀投喂的感覺。

    在體會了多次這輛大巴驅逐異獸的神奇功效后，這些原本被變異獸攆得呱呱叫的異能者們也生出了反過來獵殺變異獸的念頭。

    所以在t市市郊遇到一頭正在攻擊過路車輛的變異黑熊時，那些殺喪尸已經殺得快要吐了，恨不能找個新鮮對手練手的異能者都興奮了起來。獵殺變異獸不僅能得到晶核和富含能量的鮮rou，更好的是，他們背后有能壓制變異獸的林道長，哪怕自己的實力殺了些，那只異獸也沒勇氣攻擊他們。

    司機一腳踹停了大巴，活像野獸似的咆哮起來：“兄弟們，沖??！打死那頭老熊！”

    大巴和跟在后面的許多輛車子齊刷刷打開了車門，異能者甚至膽子大的普通人都跳下了車，沖向那頭在他們過來時就轉身往后跑的變異黑熊。一名新加入的異能者還邀請林道長下去同獵，林丹誠卻看了看縮在最后兩排的駝鳥和羊駝，神情凝重地推辭：“這么多人足夠殺它，我就不跟去了?！?/br>
    原本躺在車子最后一排，拿著言之大道入門玉簡學外語的蛇精忽然坐了起來，微微抬著頭，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專注地盯著道士：“那只黑熊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不能隨便獵殺，你快去阻止他們犯罪?！?/br>
    小道士傲嬌地“哼”了一聲，還來不及說什么，那名異能者先替他發了火，照著清景的臉噴了一片唾沫星子：“你是什么東西，就是一個被包養的小白臉，有什么權力在這兒說三道四！我們打熊跟你有關系嗎？你認清自己的身份，林道長愛干什么不干什么，那都不是你這身份能管的！”

    這一路上清景的待遇是車上人有目共睹的，他不僅天天躺在最好的位子上，除了玩手機就是逗鸚鵡，還經常提出些給別人添麻煩的要求。一會兒要去看山，一會兒要去河邊撈魚，帶著只大鸚鵡自己做一攤好吃的，卻完全不懂得和人分享，吃完飯連碗都不拾，全靠一名女異能者和林道長替他收拾善后。

    不只這個異能者，看不慣清景這種理所當然要別人照顧奉獻的人類還有很多。平常為了道士討好他是一回事，如今有人出頭罵他，那些暗搓搓妒忌清景許久的人也借這機會指責他除了靠一張臉被人包養什么本事也沒有，甚至有人直接勸道士甩了這個小白臉兒，車隊里那么多女人，怎么不比一個男人強？

    清景驚詫莫名。

    什么時候他這樣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不受歡迎了，一個道士倒成了大家追捧的對象？難道就因為他現在不在動物園工作，沒有編制了，比不上有編制的正式國家公務員？

    他不敢相信自己會受到這種待遇，原本就雪白的臉幾乎成了透明的，伸手一按旁邊的玻璃窗，把鋼化玻璃整塊按碎，踩著車窗跳了出去。

    林丹誠拍著窗框叫他回去，清景卻只回過頭掃了道士一眼，側臉充滿憂郁，躺久了有點亂的長發被風吹散開遮住了臉龐，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想靜靜，一會兒再回來?！?/br>
    林道長一條腿踩上了窗口，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高聲叫道：“【刪除】靜靜是誰【刪除】你一個妖精往哪兒跑？小心再遇上我同事把你收了！這車你不要了？不要了駝鳥和羊駝也得要??！這么賤的駝鳥你要不要我晚上就宰了吃rou！”

    蛇精憂郁地揮了揮手：“等我適應了沒編制不受國家保護的生活再回來。你們去b市吧，唉……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

    一個蛇精念什么詩！老實跟我說一句這些人類太討厭，不想跟他們一塊兒走了不就行了？我天天被這么多人纏著才煩呢，這群人都是誰犯了圣母病要拉上來的??！要不是這車不是我的，我才不讓這么多外人擠在這兒礙眼……道長二話不說也跳車出去，追著蛇精往變異熊那邊跑。

    推碎玻璃窗這一手一下子震倒了車里所有的異能者。就算是再強大的力量異能者，也不可能那么輕輕一推就推碎鋼化玻璃，這個在他們看來一直被道士包養的男人不僅不是弱者，反而是他們都很難企及的強者。而且從他輕飄飄就棄者而去，道長卻拼命追趕的情況看來，這個人不僅不是攀附強者，反而是林道長先動心，一直在倒貼的樣子！

    那么這倆人合好之后，還會愿意帶著他們這些當面貶低紅衣美男，逼得他跳車離開的人一起走嗎？濃烈的悔意縈繞在他們心頭，那個異能者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追上去跪求清景原諒他。

    可是不等他們有所行動，車里的羊駝因為聽到道長說要宰了駝鳥吃rou，又想到自己以后沒有清景和駝鳥保護不知什么時候被吃，最后自己嚇自己，嚇得哭叫了起來。

    這只一直光吃晶核不殺喪尸，所有人都以為它除了賣萌毫無用處的羊駝頭一次展露出了自己變異后的技能，就是這凄慘的哭叫聲！

    這聲音簡直太難聽了，比綿羊音更綿羊音，聽得人心口癢到頭頂。而且籠罩半徑長達十幾米，聲音無孔不入，堵上耳朵也屏蔽不了，還自帶精神攻擊功能，聽到的人不僅煩得想撞墻，而且一身異能都用不出來。

    原本圍上去打熊的異能者們忽然發現自己施展不出任何異能了，都嚇得夠嗆，還有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異能，險些精神崩潰。

    那頭變異熊也被駝羊的聲音煩得野性發作，雖然用不出自己的土系異能，可是熊類本身就有強大的攻擊力。再加上它進化后皮rou更堅固，精神又受到羊駝音的攻擊狂躁化，連清景身上的大妖威壓都感覺不到，咆哮著回過頭來攻擊那些瀕臨崩潰的異能者和心癢得幾乎拿不住槍的普通人。

    失去了給予自己無限信心的異能，有些異能者自信全然崩盤，連逃跑都不知道了，絕望地坐在地上等死。然而那頭巨熊可怕的熊爪在落到人類頭頂幾公分的時候突然停住了，托在它巨爪之下的，是一只美得不真實的手，順著手往后看去便是一襲烈烈紅衣，穿著結婚禮服般長袍的青年神色溫柔悲憫，對他說道：“你看，我就說這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不能打吧？”

    “你——”他擦掉眼里驚恐的淚水，才認出眼前的強者是平常懶到連碗都不刷的清景。那頭熊就像玩具一樣乖乖地站在他身旁，低頭頭嗚嗚叫喚，像是被羊駝的哭聲煩得沒辦法，在向主人撒嬌，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氣勢洶洶過來殺人的樣子。

    清景托著熊掌，隔空在車窗上輕輕敲了一記，對羊駝吼了聲“別哭了！”，整個世界立刻清靜了。那些原本已經用不出異能的人也發現自己的異能又回來了，也慢慢地從崩潰情緒中清醒過來，紛紛低下頭向清景道謝。

    唯有林道長不太能融入這歡樂祥和的氣氛。剛剛那些人指責清景的話還回蕩在他腦中，轉頭道個歉，又想像沒事人一樣享受清景的庇護，他這么目下無塵的世外之人看著，心里有點不舒服。

    ☆、第35章

    清景把黑熊拉到沒人的地方，嚴肅地批評教育：“你是t市動物園出來的吧？怎么能隨便攻擊人類？你忘了是誰把你養大的，忘了是誰花錢看你，給你喂吃的了？雖然現在是末世了，可是農村里有那么多活雞活鴨子不能吃，地里那么多沒人收的棒子不能吃，非要吃人？”

    黑熊委屈地嗷嗷叫。它的變異方向里不包括語言功能，但清景如今已經掌握了溝通言之大道的能力，神識勾連大道，自然把這叫聲轉譯了出來：“是他們先變的！原來看我表演時就給我餅干吃，現在連個蘋果都不給我……”

    道士從人堆里擠了出來，正好聽到清景在訓熊，皺著眉拉了拉他的胳膊：“你跟這種變異獸說什么！它不是妖精，不像你那么通人性，就是現在保證了不吃人，回過頭也改不了的。你把它帶在身邊看著還能好些?！?/br>
    “也對。別嚇著那只羊駝就行，它哭起來太難聽了?！?/br>
    清景拖著黑熊往大巴走，林丹誠快步走在他們前頭，到了大巴車那里對車上的人說道：“這頭變異熊放在外頭容易傷人，我們決定帶它回b市。這樣大巴上的人就不安全了，大家可以在路邊隨便找輛車開，我們能提供點汽油和食物，方便各位去想去的地方……”

    他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男人打斷了，那人驚慌地問道：“道長，你是不是要趕我們走？我們可都是普通人，沒有異能者保護會出事的！”

    那幾個曾說了清景壞話的異能者反而憤憤不平起來，擠上來指責他：“我們只是說錯了句話而已，給清景小哥道歉還不夠嗎，一定要趕我們走？難道對道長你來說我們這些人類的性命還不如只你小情人兒養的野獸重要？”

    林道長叫他說得脾氣上來了，一甩袖子說道：“別什么事都往下流的方向扯！我說話客氣你們就裝聽不懂嗎？這輛車是清景的，兩頭變異獸也是他的，我從一開始就是個搭車的而已。他當初樂意帶上你們，我沒立場阻止他；現在他都要被你們逼走了，那帶著他的車和變異獸一起走也是理所當然。難道我們前頭救人就是欠了你們，還不能走了？”

    想當年沒末世的時候，他就是個“愛信信，不信滾，不要打擾我做論文”的高冷道士，跟人說這么多話就覺得神煩，恨不能讓清景過來關門放黑熊。

    不過熊還沒過來，空中就飛來了一只和他們的大巴一樣長的……鴿子，還是只墨雨點的吳淞信鴿。這么巨大的鴿子飛行速度居然還是極快，雙翅一揮就能掀起一股三級輕風，撲楞著翅膀從天邊落下，大肚子朝著道士頭頂壓來。

    鴿子為什么這么大？

    這道千古難題在清景心里撩起了一絲漣漪，但他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曾經想吃卻一直沒吃上的，美味的大鴿子上。

    “放開那個道士，沖我來！”他以人類無法達到的速度沖上去，一把推開馬上就要被鴿子砸進土里的林道長，張開雙手迎向鴿子柔軟厚實的胸膛。

    林道長和沈老師同時感受到了深刻的危機感。

    駝鳥不在黃金蟒的日常食譜上，鴿子這類小型鳥卻是在的，而且鴿rou比一般雞rou更柔嫩香滑，這么自己送到黃金蟒嘴邊，它是不可能不想吃的。

    沈老師感覺自己在清景心里的特殊地位可能不保，看向鴿子的眼神一下子銳利了起來。林道長擔心的卻并不是自己的地位，而是這只明顯很合蛇精口味的鴿子——這只鴿子右腳上套著一只明晃晃的綠色腳環，上面刻著的數字是他無比熟悉的，他老師最心愛的賽鴿腳環上的那串數字！

    信鴿會變大，腳環是不會隨鴿子一起長大的，肯定是他老師管云道長在鴿子變異后又套上的。不用問就知道，這只鴿子是老師派來送信的，可不能讓妖精隨便吃了??！

    車子周圍的異能者和普通人都被壓下來的巨大鴿子嚇到了，紛紛四散開來，只有清景抱著鴿子幸福地蹭蹭，挑了個好地方準備下口。沈老師看到這情況倒是淡定了，主動提議：“這么大你也吞不下去，你的牙齒天生不擅長咀嚼，不如我先烤熟了，你再切成小塊慢慢吃，還可以拍個變異美食的鏡頭?！?/br>
    清景把頭埋進鳥毛里深深聞了兩口，依依不舍地舉起它遞給沈老師。林道長拼死沖了上來，抓著鴿爪上比他腿還粗的腳環大叫：“手下留鴿！這是我老師養的信鴿，當年得過b市信鴿大賽冠軍，你要吃了它，我老師知道了準得吃了我！”

    有人養的東西就不能吃了。這么大的鴿子它還從沒吃過呢，估計就是化出真正的形態，吃這么一只也夠頂上幾個星期餓了，可惜道士不給……清景哀怨地望向林丹誠，林道長的注意力卻落在了信鴿腳踝上那個環里，從里面拆出了一封信。

    “丹誠吾徒，見字如晤。為師昨夜夜觀天象，發現你有天乙貴人入命，如果能相交將來前途無可限量。但是再占算前景，又隱約現出災禍之相，最終應是有驚無險。故特此致信于你，望你這一路上廣結善緣，下面附上各級領導女兒的資料和地址，你路上多上心找找，如能英雄救美則更好?！?/br>
    一疊信址滿滿的都是地址，也不知道他老師是怎么找來的。清景扔下鴿子，扒在他肩膀上正大光明的偷看，看得比他還快，邊看邊念，念得他恨不能早前就讓鴿子砸到地洞里去。

    蛇精完全沒有人類的羞恥觀，還興致勃勃地八卦：“寫信的就是把你從派出所撈出去的那位老師？他對你真好，都末世了還想著給你相親呢……哎，這兒有個家在t市的，咱們去找吧？”

    隊里忽然有個少女失聲哽咽道：“我是xx部長的女兒，道長您名單上有我嗎？您帶上我吧，我今年大學畢業，未婚無不良噬好，不介意改信道教！”

    道長黑著臉說道：“我介意，我是出家的全真道士，這個妖精胡鬧的你不用理他！”

    就算管云老師說得是真的，那他命里那個天乙貴人也不會是什么部長司長的女兒，而是……算了不說了，說這話他自己都嫌rou麻。林道長把信紙反過面來，從口袋里抽出支筆寫了回信，塞進腳環后又跑了好幾米到鴿頭處輕輕拍了幾下，在鴿子耳邊高喊：“回去！”

    鴿子扇動翅膀，掃倒一片離得太近的異能和普通人，朝沒人的方向助跑了幾百米，終于在蛇精戀戀不舍的目光中飛上了藍天。

    他不舍得，林丹誠可沒有任何不舍得，一把抄起他的腿扛進了大巴里，又借著蛇精的勢叫黑熊上車堵門。這熊也是在動物園長大的，聽得懂簡單的人話，看到降服自己的大妖上了車，像人一樣站著大步走了上去，然后堵在門口咆哮著不讓人上。

    它一叫喚，羊駝又嚇哭了。那群異能者雖然恨不能沖上車接著受清景庇護，卻又受不了這種異能全失的無力感，漸漸遠離了車子。道士也不占他們的便宜，把車里的東西還給眾人，并且明確告訴他們：“這羊駝我會讓它哭一路的，你們最好離遠一點，不然異能全廢，再有喪尸出現，危險的是你們自己?！?/br>
    我貧道被害得拘留五天，研究生還沒能畢業，逮著這妖精還沒罵過呢，這群人竟敢當著我的面罵他！

    林道長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態，上車之后也不再坐在最后一排盯著蛇精，而是搶了鴕鳥的位子，一腳油門把大巴開了出去。

    道士的開車技術基本都是看來的，又是開在坑坑洼洼的老舊道路上，車子顛得簡直可比興瀾小世界的營養艙。清景不由得伸手攏住沈老師緊按在胸前，生怕它又像球一樣彈到車頂。

    大鸚鵡一動不動地伏在他身上，脖子伸長，鈍圓的喙蹭著他尖尖的下巴，嘴角軟軟的絨毛蹭得蛇精簡直把持不住，偷偷伸出舌尖舔了一口。不知是因為拍攝順利還是旅游得開心，沈老師比從前對他更好了，有時候翅膀上沒沾東西，也會給他含兩下解饞。

    這回因為丟掉了好吃的大鴿子，沈老師像是要補償他似的，抬起下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嗉子，讓他隨便聞隨便舔。這可比變異獸的大鴿子刺激多了，雖然不能真把鸚鵡吃下肚，可只要聞到這美妙的香氣，想想沈老師本體是個元神合道的大能……

    自己能把牙放在合道大能的喉嚨上！

    按他這身份本來要個簽名都要不到的大強者居然躺平了隨便他舔！

    那群當初看不上他的仙門長老加在一起都不如沈老師身份高貴！

    下克上的刺激像腎上腺素一樣刺激了清景的大腦，他激動得不知怎么表達，猛地化出了黃金蟒的原形，從仙衣里爬出來，打了個滾兒露出腹部柔軟的皮。巨蟒卷起上半身蹭著鸚鵡，誠心誠意地邀請：“沈老師，你也嘗嘗我吧。咬一點rou也不要緊，我身體比較大！”

    對鳥類來說，這樣的身體應該比人類更有吸引力。

    沈老師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跳到了蟒蛇腹部，喙尖輕輕啄了兩下，又伸出黑色的舌頭舔了舔。光滑的皮膚下就是軟嫩的蛇rou，稍微一碰就輕顫起來。黃金蟒本來不在他的食譜上——他早已辟谷多年，年輕時一向也都是吃些虬龍、角龍之類的小龍——可是舔到柔軟光滑的蛇皮上時，他突然有種化出原形，將這條蛇一口吞下去的沖動。

    這種沖動讓他幾千年沒動過的道心都有絲顫抖。

    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他聽說清景死了的時候，但也很快就平靜下來，之前之后幾乎都從未有過。說他冷血也好、淡漠也好，后來他到元泱大世界借兵毀了自己效忠半生的妖族皇朝時他都不曾有任何動容。在找到故友轉世成的黃金蟒時，他也沒有過這樣的激動，甚至還有心情化成普通人類，以人類的方式養育清景這么多年，并不急著讓他恢復前世的記憶和身份。

    但這次道心動搖的感覺卻和之前不同。這感覺強烈得無法壓制，連帶安穩的本命真火都控制不住溢出了一絲，在他赤紅碧綠的羽毛上燃燒，剎那間就在椅背上烤出了一團焦痕。

    清景的蛇皮也灼得發黃，里面的rou差點烤熟了，只好一擰身滾到地面上，驚恐地看著他：“沈老師，你怎么了？”

    坐在前面開車的道士猛踩剎車，方向盤打得過頭，把大巴開進了路面一個大坑里。好不好的反正車是停了，他跳下駕駛座，拎起旁邊的滅火器大步跑來，緊張地盯著鸚鵡：“怎么回事？誰點的火？你趕緊躲遠點兒，讓開路讓我過來滅火！”

    沈老師輕揮翅膀，一股灼人的熱浪就在車內爆開，鴕鳥、羊駝和黑熊的毛尖兒都被烤得發黑打卷，冒出了絲絲焦臭。林道長只得停下先給變異獸們噴了一身泡沫，提著滅火器再看過去，那只金剛鸚鵡居然主動從破掉的車窗飛了出去，在窗口和清景道別。

    “我道心動搖，本命真火有些失控。你現在修為太低，離我太近恐怕稍有不慎就要送命。我須得先回元泱大世界一趟，這個小千世界于你沒什么危險，只是要記住不可和人類走得太近……”

    他想了想，仍然覺著不保險，便從尾巴上揪下一片帶著火苗的羽毛，化成一塊五色琉璃扔到清景身上：“這塊是攝像鏡頭……”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說道：“也是我的本命羽毛，能讓我隨時感應到你的所在?！闭f罷這句又放開聲音叮囑道：“你系在脖子上，千萬別丟了！”

    沈老師都快熟了還不忘拍攝，真是他這個職場新人學習的楷模！

    清景接住那塊石頭，連忙裁下一塊蛇皮裹住了化成皮鏈子吊在頸上，忍痛揮別了幾乎被白色火焰包裹住的沈老師，對著地上留下的焦痕保證：“我一定會拍出更多東土大地的優美風光，不會讓你失望的！”

    ☆、第36章

    “你靈魂的*，是你命運的先知?！鼻逅氐孟裱┒窗愕姆块g里，一名氣質溫潤、眼眸若琉璃般通透的青年正倚墻而立，雙唇輕啟，吟詩般抑揚頓錯地念出這個句子。

    對面玉床上躺著名體態修長的男子，全身上下裹著金紅色火焰，看不出五官相貌，只能隱約感到臉龐是轉向文藝青年這邊的，冷冷說道：“說人話?！?/br>
    裹在火焰里的自然是道心失恒，本命真火溢出的沈老師。而此刻能守在他身邊的也只有和他同樣被萬仙盟眾人尊稱一聲老師的情感調解節目主持人萬默識萬老師。

    萬默識雙手插`進頭發里梳了幾下，仰頭靠在素白的墻上，一副出塵脫俗的清圣氣質，不帶絲毫煙火氣地回應：“別看不起我們搞情感調解的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這模樣，除了我還有誰敢接近你啊?！?/br>
    沈屏山的聲音從火焰中傳出來，比起平常多了一絲喑啞，中氣卻仍然很足，毫不客氣地說：“怎么沒人來？于會長和各部領導剛才都來看過?！?/br>
    “他們也就來看看，誰敢冒著你這勾動六識的心魔焰來替你平定道心？”萬老師緩緩靠近他，把白嫩的手伸到還在不停向外延伸的金紅色火焰里，又迅速抽了出來，對著沈屏山亮出手上的灼痕：“別自欺欺人了，你這根本不是本命真火溢出。這是能燒灼六識，引天魔入體的心魔焰，也就我這樣五德俱全的圣人才敢過來幫你。所以現在聽專家分析——你的問題就出在x生活不諧調上?！?/br>
    “你就胡說吧。還真當自己是情感專家了？現在你們節目的賣點只剩下‘情感調解現場慘變，萬老師怒殺無恥嘉賓’了，守在萬仙盟門口等著第一批圓光的那些都是開盤口賭你這期節目上殺沒殺人的?！被鹧嬷袀鱽硪坏缼еz絲煩躁之意的聲音：“我認識他十幾萬年了，真要能對他動心早就動了，還等得到今天？”

    “那你這輩子道心動搖過幾次，都是為誰？”

    房間一片寂靜，只聽到火焰燃燒時噼啪的輕響。萬默識正要乘勝追擊，火焰中卻忽然傳來一聲沉重低啞的：“我還不能確定……他是我當初認識的應清光，還是借那枚龍珠碎片中的元精化生出來的普通妖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