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自己昨晚布置了一個晚上,才將這些丫鬟串了供,使了五十兩銀子把壽康堂那伙計給收買過來,算是人證物證都有了,可現在朱知府遲遲不結案,駱老夫人心中也有些不安。她輕輕咳了一聲:“朱大人,我那孫女兒說要自證清白,可到現在都還沒開口呢?!?/br> 這可是自己的金主,送了大筆銀子的,怎么著也要顧及著她,朱知府趕緊拍了拍驚堂木:“駱大小姐,你快些來自證!” 相宜點了點頭:“現在請將那個叫玲瓏的丫鬟單獨帶出來?!?/br> 玲瓏又回到了公堂上,洋洋得意的看了相宜一眼:“大小姐,你到底準備怎么自證清白?你本來就不清白,再來自證也沒用!”今年初四她挨了劉mama的巴掌,還被老夫人懲罰了幾十板子,那可都是駱大小姐惹出來的事情,玲瓏一直還記在心里。素日她常常給駱大奶奶出主意去收拾玲瓏,好幾次沒成,被駱大奶奶訓斥了,這筆帳她也記在了相宜頭上。 駱老夫人給了她十兩銀子,她還能誣陷了相宜為自己主子出氣,何樂而不為?玲瓏望著站在那里的相宜,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得意。 “玲瓏,既然你說你看到連翹溜到了大奶奶院子里頭,那她穿的是什么衣裳?梳的是什么頭發?鞋子是什么顏色?你倒是給我說個清楚!”相宜將連翹的手拉?。骸澳阏f,你說!” 玲瓏瞠目結舌,她完全沒想到相宜會這般問她,不由得有幾分訥訥:“她不是穿的咱們府上的衣裳?鞋子……我沒看得太清楚?!?/br> “駱府丫鬟夏日的服裝有四套,一套紅的,一套黃的,一套綠的,還有一套藍色的,是那一套?”相宜冷笑一聲:“你說個顏色便是!” “紅……紅色!”玲瓏掙扎了一番,喊了出來,平日相宜根本不去駱大奶奶院子,她又怎么知道連翹穿的是什么衣裳?駱府四套下人的衣裳,連翹自己總還有幾件,她只能賭下運氣了。 “好,紅色的衣裳?!毕嘁送送赃呅∽雷由献膸煚敚骸罢垖⑦@個證人的證詞記下來,她說我的丫鬟穿著的是一件紅色的下人衣裳?!?/br> 玲瓏白著臉低了頭,不敢看駱老夫人,心中懊悔,怎么自己就沒想到要和丫鬟們串好這個供詞——她從來沒到公堂上來過,如何知道證詞該怎么說?她覺得只要大家都說看到連翹溜進院子就可以了,壓根兒就沒想還要把頭發衣裳鞋子給套好供詞。 玲瓏被帶下去以后,第二個被帶上公堂的丫鬟是曼珠,她被相宜一問,也是慌了神:“頭發是雙鬟,衣裳……是藍色的,鞋子是紅色的?!?/br> 公堂上的人即刻便嘩然起來:“為何衣裳這般對不上?真是蹊蹺!” 曼珠有些慌張,看了看那一群看熱鬧的百姓,十分窘迫:“玲瓏姐說的是什么衣裳???” 一個中年漢子故意捉弄她:“人家說的分明是綠色,你怎么說藍色了?到底看清楚沒有?” 曼珠慌忙點頭:“哦哦哦,我記錯了,是綠色的,連翹那日穿的是綠色衣裳!” 駱老夫人氣得鼻子都快要歪到了一旁,余mama憤恨的望著曼珠,真恨不能跳起來給她幾個大耳刮子。曼珠見著駱老夫人與余mama那模樣,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閉了嘴站在那里,不再言語。 相宜冷笑了一聲:“方才你們個個都說看得清清楚楚,可偏偏卻不知道她穿的衣裳鞋襪?那究竟是怎么看清楚的?” 曼珠垂手不言不語,臉色尷尬。相宜也不看她,對朱知府道:“知府大人,還請帶幾個人出來逐一問過便知?!?/br> 陸陸續續來了七八個丫鬟,各人口供都不相同,連翹的頭發,有人說是兩根大辮子,有人說是包子頭,還有人說是單根大辮,衣裳更是變幻多樣,有穿自己的短衫長褲的,也有府里頭發的下人衣裳,鞋子顏色也有四五種。 駱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公堂上看熱鬧的人個個哄笑了起來:“這也說是看清楚了人?實在是好笑!串供怎么沒想到要把這衣裳給串串呢?” 即便是朱知府愚笨,一聽那些丫鬟們的口供,也知道這事情蹊蹺,他憤憤的將手一揮:“這些人全給我關到大牢里邊去,竟然敢作偽證!簡直是無視我大周律例!” 有膽小的丫鬟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大人,大人,奴婢是被逼的!” 駱老夫人重重的咳了一聲,相宜笑著望向了她:“祖母,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駱老夫人骨篤了嘴不說話,只是惡狠狠的盯著那丫鬟,只可惜那丫鬟頭低著,沒有看到她臉上的神色。嘉懋見著那情形不對,走上前去,伸出腳來踢了那丫鬟一下:“你根本就沒有見到連翹卻誣陷她,這可是犯了誣陷的罪過,理當要判重刑,若你能將幕后之人揭出來,那便能將功贖過?!币娔茄诀咛痤^,臉上有驚疑的神色,嘉懋喝了一聲:“你到底是被誰逼的?還不快說?” 那丫鬟擦了擦眼睛,這江陵容家可比廣陵駱家名氣大多了,老夫人那副模樣,瞧著該不是什么能掌控全局的了,自己又何必到這來苦苦幫她撐著門面?想到此處,那丫鬟大聲道:“朱大人,奴婢確實沒見著連翹進過大奶奶院子,只是老夫人找了玲瓏姐去,讓她吩咐奴婢們要這般說得,若是不這般說,以后要責罰五十板子,照著這般說了,每人能多發半年的月例。奴婢們人微言輕,胳膊扭不過大腿,只能照著辦?!?/br> 旁邊幾個丫鬟也紛紛跪倒在地,個個喊冤:“主子要奴婢這般做,奴婢怎么敢反抗?” 高老夫人聽著丫鬟們的話,從椅子里跳了起來,直奔著駱老夫人過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領,一只手朝駱老夫人臉上招呼了過去,余mama見著情況不對,趕緊撲過去拖住了高老夫人,瞬間公堂上鬧哄哄的一團。 “你這個老娼婦!”高老夫人哭哭啼啼的喊了起來:“我就知道這事兒有蹊蹺!駱大小姐不過七歲人,如何會想得出這歹毒的法子?老娼婦,還不是你做下的手腳!今年正月,你看著我那孩兒不順眼,就趕著她回了娘家,兩人早就結了冤仇,現在你趁著她產后病重下手,可憐我那苦命的孩兒……” 高老夫人的哭聲又高又凄厲,聽得公堂里的人一個個都有些不忍心,默默替那過世的駱大奶奶覺得難過,駱老夫人站在那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由著高老夫人揪著她怒罵,心中懊悔不迭,自己又何必多事?現在卻扯到自己身上來了。 這時候公堂外一陣響動,寶柱帶了幾個人擠了進來:“讓讓,快讓讓!” 朱知府見著寶柱帶人來,有些奇怪:“楊三少爺,這都是些什么人?” 寶柱指了指身后那幾個人:“壽康堂的伙計不是說得很清楚,說那來買藥的人他看得分明,現在就請他來辨認下,究竟誰是那前來買藥的人!” 朱知府的腦子里頭糊里糊涂,看著那幾個人站在公堂上邊,還沒弄清寶柱究竟準備怎么做,可他卻還是很順從的喊了一聲:“快,快些將那壽康堂的伙計帶過來認人!” 第八十四章往昔事破冰而出 壽康堂的伙計被官差帶著上來了,他迷惑的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幾個年輕男子:“大人,傳小人來作甚?” 朱知府指了指那幾個人:“這里頭有一個是去你壽康堂買草藥的人,你去認認,看看是誰!”他鼓著眼睛朝那伙計道:“可要認準了,別出差錯!” 伙計有些膽怯,朝那幾個人溜了一眼,見著中間有兩個人臉上有淡淡的胎記,又歡笑了起來。他走到兩人面前,仔細瞧了瞧,伸出手來比劃了下:“左邊?右邊?” 相宜站在一旁冷笑:“這位伙計大哥,你可要看仔細了?!?/br> 伙計被相宜一說,又猶豫了起來,眼睛望著駱老夫人,似乎想要得到她的提示。駱老夫人沒有看他,余mama站在一旁,手藏在腰間,不住的晃動著,那伙計自以為得了暗示,趕緊走到另外一個臉上有胎記的人身邊,伸手一指:“就是他,正是他去我藥堂里買的紅花川芎與天仙藤?!?/br> “大人,請讓這位大哥說說,他究竟是誰,認不認識我,是不是我的下人?”相宜笑了笑,這壽康堂的伙計可真是自作聰明,竟然選了一個右臉有胎記的:“方才師爺錄下口供,這伙計說去買藥的是左臉有胎記,可現在他指認的人,胎記卻是在右臉上的?!?/br> “???”伙計抬頭看了下,趕緊又奔回到另外一個人身邊:“我方才在后邊被關得糊涂了,因此沒看仔細,是這個,胎記是在左臉,靠耳朵附近的!” “難道你找人,就憑著那塊胎記?別的都不記得了?”相宜朝朱知府行了一禮:“朱大人,我那貼身嫂子的男人全貴,這些日子正在華陽,哪里能分出身子跑到廣陵給我來買草藥,這伙計指認的兩個人,都跟我沒有半分關系,大人不妨讓他們說說自己的身份?!?/br> “朱大人,我們是楊府的下人?!蹦莾蓚€被伙計指認的人朝朱知府行了一禮:“這一年來我們都未去過什么藥堂買藥,如何被人指認了?” 那伙計呆呆的站在那里,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相宜笑了一笑:“這位伙計大哥,是不是有人出銀子收買了你,要你來作偽證的?挑著好記的特征告訴了你,卻沒想到我會用這法子讓你現了原形?!?/br> 寶柱朝楊府下人吩咐了一聲:“擦把臉給他們看看?!?/br> 兩個下人咧嘴一笑,用衣袖擦了擦臉,瞬間那兩塊胎記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寶柱望著那伙計道:“你不是說覺得那人可疑,故此特地仔細看了看他,你真的看清那個人的長相了?” 伙計見著兩人臉上的胎記全沒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中了圈套,垂頭站在那里,就像一只斗敗的公雞,什么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