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相宜并不詫異,駱老夫人又如何能承認那荷包是自己送給她的?無論如何要撇清這個嫌疑。她朝朱知府笑了笑:“朱大人,如果你想要去害人,會不會留下把柄,把自己親手做的東西給旁邊做證物?若我真想害母親,如何不知道去買個荷包過來,偏偏用自己親手繡的荷包?是個人都不會這般蠢罷?” 聽審的百姓覺得很有道理,不住點頭:“駱大小姐說得對,哪有這般蠢的人?” 朱知府拎著那荷包晃來晃去,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跪在地上的余mama朗聲道:“朱大人,你可千萬別被我們家大小姐的謊言給迷惑了,她最最擅長用這法子,將人帶入死胡同。大家都說是常理,可她偏偏就背著常理做事,由不得你們被她帶得團團轉。除了這個荷包,我們老夫人還將大奶奶院子里的丫鬟帶了過來,知府大人好好審審便知?!?/br> 朱知府聽了這話,趕緊將那荷包放下,拍了下驚堂木:“嘟,快些老實交代!” 玲瓏抹著眼淚道:“我們家奶奶那時候病得沉重,大小姐跟著楊二奶奶過來瞧過一眼,后來去看了下小少爺,后來就沒來過大奶奶院子?!彼鹉榿?,憤憤的看了一眼相宜:“不過,大小姐的丫鬟連翹前日晚上來過我們院子,有不少人都見著了?!?/br> “我什么時候去過大奶奶院子?”連翹嚷了起來:“玲瓏姐,你是想栽贓不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連翹,你以為來得隱蔽沒人看見?”玲瓏冷笑了起來:“看見的人還不少呢?!彼焓种噶酥概赃吅蜕砗蟮膸讉€丫鬟:“她們都見著了!說你鬼鬼祟祟挨著墻往走廊那邊溜……” “往走廊那邊溜?”連翹氣得臉都紅了:“虧得你們能編得出來!” “走廊那邊有什么?”朱知府眼睛發亮:“為何她要往那邊去?” 玲瓏垂淚道:“走廊那邊有一個熬藥的爐子,我們家大奶奶病得厲害,李大夫開了個方子,正熬著藥呢?!?/br> 朱知府點了點頭:“看來,這藥便是連翹這丫頭下的了?” “肯定是的!”玲瓏咬牙切齒:“大小姐與我們家奶奶不合,全府皆知,我看她是想趁著我們家奶奶病重下手,那就沒有人懷疑她了?!?/br> “我的兒!”高老夫人掩著面哭了起來,聲音凄慘:“我看著你一日日長大,見著你成親生了孩子,想著你要過上號日子了,卻沒想到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她猛的將帕子扯了下來,一雙眼睛盯住了相宜:“你小小年紀就這般蛇蝎心腸,天人共憤!朱大人,你一定要判她個剮行,千刀萬剮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朱知府望著相宜,臉上帶著冷笑:“駱大小姐,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相宜也回了朱知府一個冷笑:“知府大人,憑這些話,難道就能定我的罪?這不是一面之詞嗎?我的丫鬟絕沒有進過我母親院子,我也沒下藥害人,我說得清清楚楚,你又為何不相信了?” 寶柱在一旁也叫喊了起來:“就是就是,朱大人,你為何不相信相宜meimei說的話?相宜meimei才不會害人!”他望了望跪在一旁的丫鬟,忽然又有幾分不確信,一個人兩個人說相宜,他還不信,可這么多人都說,不由得他心中有幾分動搖,莫非相宜真是太恨繼母了,覺得趁亂下手沒有人知道?想到此處,他有幾分張皇,站在那里喊了一句便不再喊。 嘉懋見著寶柱不出聲了,有些奇怪,莫非寶柱也信了那些人的胡言亂語?他不滿的看了寶柱一眼,拱手朝朱知府道:“知府大人,這審案講求人證物證,就算有這些人證,物證又在哪里?沒有物證,這案件也是不能就此了結的。他們都說駱大小姐用藥害死了駱大奶奶,這藥是從哪里來的?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罷?” 朱知府聽著這話在理,頃刻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在眼珠子轉來轉去的時候,就見公堂門口擠進來一個人:“大人,大人,我要來作證!” 眾人看了看,就見一個穿著短衫的年輕男子擠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小人乃是壽康堂的伙計?!?/br> “你來作證?作什么證?”朱知府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好好的在審案,忽然就跳出一個要來作證的藥堂伙計了? 相宜望了望駱老夫人,輕聲道:“祖母好周到!這盤棋子真是布置得滴水不漏!” 不用說,這個伙計肯定是來做物證的,那荷包里的紅花川芎天仙藤之類,總要有個來處,在哪里買到的,誰去買的,肯定都會由這所謂的壽康堂伙計來交代了。不僅把府中丫鬟婆子們都布置好了,就連外邊的人也布置得妥妥當當,力求是一擊到位,讓自己無可走脫。 但是……相宜握緊了拳頭,她總能找到突破口,謊言便是謊言,經不起推敲! 跪在地上的那伙計有條不紊的說著證詞:“那日小人正在藥堂抓藥,有個二十來歲的漢子走進了說要買些草藥,報出那些名字來小人便覺得奇怪,紅花川芎天仙藤這些都是活血通經的藥物,為何一個男子要來買?小人因此特地留意了他,還問過他買這些藥做甚,那人說要買回去給媳婦用,小人也沒多想了??勺蛉章犝f駱府大少奶奶因產后血崩亡故,而駱大小姐的荷包里正恰恰是這三樣藥物,心中便有些疑心,只是怕誣陷了好人,一直不敢出來說話。方才小人在公堂下邊聽審,駱府的丫鬟都指認駱大小姐的丫鬟用藥害死了駱大奶奶,小人這才決定出來作證,大人可以問問駱府的人,駱大小姐有沒有這樣一個貼身下人便知?!?/br> 駱老夫人沉吟一聲,搖了搖頭:“我們駱府的小姐如何會有男仆,你這人快莫要胡說!” 余mama抬起頭來,眼神急切的望向那個伙計:“你說得那個買藥的男子,長得什么樣子?” 那伙計思索了一陣,方才開口道:“約莫二十多歲,穿一件深色短衣,他的長相很好認,左臉頰靠著耳朵附近有一塊胎記?!?/br> “是全貴!”余mama驚呼了一聲:“老夫人,是翠芝的男人全貴!” 朱知府身子前傾:“全貴?那是誰?” “大人,那是我們大小姐貼身丫鬟嫁的男人?!庇鄊ama冷笑了一聲:“那丫鬟是前頭大奶奶留下的,對大小姐可是一百個忠心!” “原來如此!”朱知府聽了連連點頭,將驚堂木一拍:“駱大小姐,現在可是人證物證俱在,分明是你對你繼母不滿,趁著她生病,支使下人到藥堂買了活血痛經的藥物下到你繼母的藥中,致其死亡,你還有什么藥狡辯的?” 相宜昂著頭,毫不畏懼的望著朱知府道:“相宜沒做過的事情,當然不能白白擔了這個罪名,請朱知府讓我來自證清白?!?/br> “人證物證都有了,還能自證清白?”公堂下的人都有幾分驚訝,看著相宜小小的身子,簡直不敢相信。 “駱大小姐,沒這個必要了,本官就此結案?!敝熘馨谅恼f了一句:“這公堂是本官的公堂,還輪不到你來開口說要做什么便做什么!” 相宜咬著牙,臉色蒼白,遇著這樣一個糊涂官,她真是百口莫辯。 “朱知府,你難道是不想要你的烏紗帽了?”忽然,大堂里響起一個充滿怒氣的聲音。 眾人循聲看了過去,就見那位江陵容家的大少爺,正雙手背在身后,傲慢的看著朱知府:“若朱知府就這般結案了,我必然回府請祖父修書一封給宮中的容妃娘娘,講述一番我在廣陵府看到的審案奇聞?!?/br> 第八十三章巧心思尋到出口 嘉懋一雙眼睛盯住朱知府,一眨也不眨,心中有幾分緊張。 他提到宮里的姑祖母,不過是想嚇唬嚇唬朱知府,這書信哪有這般容易進宮去的,祖父會不會為了這事替他修書還很難說。但他依舊先說了出來,賭的就是朱知府這趨炎附勢的這一顆心。 朱知府被嘉懋盯得往后退了退:“本府……本府就給駱大小姐一個機會?!?/br> 相宜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來不及去感謝嘉懋,先向朱知府提出了要求:“朱大人,請將這些證人帶到旁邊屋子去,分開關押起來,不要讓她們互相通氣?!?/br> “好好好,反正后院空房多得很,隔幾間安排一個,讓人把守就行?!敝熘⌒囊硪淼目戳丝醇雾?,見他容色緩和,這才放了點心。 駱大奶奶院子里的一干丫鬟包括那個藥堂的伙計都被帶了下去,相宜走到嘉懋與寶柱面前,將他們拉到一旁低聲道:“你們派人去楊府找幾個二十來歲的下人過來,想點辦法,將兩個人臉上涂出個胎記出來,一個涂在左臉,一個在右臉?!?/br> “這是準備做什么?”寶柱有幾分不解,摸著頭看了看相宜:“喊下人過來?” 嘉懋恍然大悟:“相宜,你是想讓那伙計來指認人?” “是?!毕嘁它c了點頭:“分明不是全貴去買的藥,可偏偏要誣賴到他身上,我就偏偏要看看,他認不認得全貴?!?/br> “好好好?!睂氈c了點頭:“我這就去交代小廝,嘉懋,你到公堂上守著,免得相宜被人欺負了去?!彼行┣敢?,剛剛自己還在懷疑相宜,實在是不應該,相宜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呢! 駱老夫人與余mama見著三人在一旁竊竊私語,寶柱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心中有些慌,不知道他們在搗鼓什么,這死丫頭現在越來越鬼精鬼靈的了,若是給她時間長了,指不定抽絲剝繭的,能給她找出一個法子來破解這個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