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好奇：“為何只有舅公像大將軍？”

    “就像啊?！彼睦傻?。

    衛青樂得抱起小孩, “他這么小哪知道為何啊?！?/br>
    突然身體騰空, 小四郎整個人僵住, “大, 大將軍——”

    “喊舅公?！毙l青笑著說, “我現在沒拿劍, 不是大將軍, 是你舅公?！?/br>
    四郎抿抿嘴，有些靦腆：“舅公?！?/br>
    “哎，四郎真乖?！毙l青抱著他坐到椅子上, “大郎，你們仨特意來我府上用飯？”

    大郎也拉張椅子坐下，屏退左右, 才說：“找舅公有事?！?/br>
    “我猜到了?！毙l青笑道, “何事？說吧?！?/br>
    大郎：“三郎，你來說?！?/br>
    三郎坐到衛青另一邊, “張掖、酒泉的都尉被匈奴殺死一事, 舅公知道嗎？”

    衛青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 搖了搖頭, 長嘆一口氣, “聽說邊關出事了，倒不知連都尉也被殺。你們, 你們聽皇上說的？”

    “有一次在長秋殿，母親和父親閑聊時, 我聽父親說朝廷準備許多糧草, 一旦匈奴侵擾大漢，朝廷就和匈奴開戰?！边@話是真的，三郎道，“此事舅公可知？”

    衛青雖然退下，但他以前是大將軍，現在依然是萬戶侯，軍隊里的事他不特意打聽，以前的下屬見他也會提幾句，“知道?！?/br>
    “來之前祖父已同意我和大兄隨軍出征?！比稍捯袈湎?，衛青猛然轉向三郎，隨即看向大郎，大郎點點頭，證實三郎說得都是真的。

    衛青：“你們才十二歲！”

    “明年就十三了?！比傻?，“說正事，我和大兄希望舅公領兵?！?/br>
    衛青睜大眼，以為他沒聽清楚，“我領兵？！”

    “因為只有舅公領兵，我和大兄才敢隨軍?！比傻?，“如今朝廷青黃不接，除了舅公沒人能打贏匈奴?！?/br>
    衛青看他一眼：“韓說、路博德都可以?！?/br>
    “他們可以，祖父就不會派趙破奴出征?！比傻?，“二三十歲的年輕小將如李陵，舅公的三個兒子，哪個可為將？”

    衛青想說哪個都差一點，“你們同皇上說了？”

    “我和祖父說了?！比傻?，“舅公請辭時祖父沒攔著，祖父不好意思啟用舅公。并不是不想用舅公?！?/br>
    衛青不大信，“皇上真這么說？”

    “祖父好面子，沒直接說，我看出祖父不好意思?！比尚趴诤a，“祖父說舅公答應，祖父就令舅公領兵?！?/br>
    大郎：“舅公意下如何？”

    平時沒事就出去打獵會友，累了就府中喝茶飲酒，日子很是舒適自在，衛青自然不想再入朝堂?？伤袢罩猿鋈?，并不是因為太閑，是得知匈奴殺人掠物，心中煩悶才出去打獵?，F在機會來了，舒服日子過慣的衛青依然很想親自帶兵把匈奴趕出草原，“皇上知道你們來嗎？”

    “門外穿著便衣的人都是宮中禁衛，祖父不知，他們也不會隨我們出來?！比傻?。

    衛青：“我看到了，有一個是中護軍?！?/br>
    “是呀?！比傻?，“明日早朝祖父必然會提到匈奴殺人掠物一事，舅公明天當著文臣武將自請出征，祖父一定會當廷命舅公為大將軍?！?/br>
    衛青看看三郎，又看看大郎，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們去年突然加入虎賁軍，別跟我說是為了有一日隨軍出征？”

    三郎敬重衛青，像衛青這樣的帥才也是三郎上輩子夢寐以求的，便把他和大郎同劉徹打賭一事和盤托出。末了又說：“我父親和母親感情甚好，什么事都不瞞著母親，我曾聽母親說，路博德等人出發前，父親曾叮囑他們要小心匈奴。萬萬沒想到他們依然疏忽大意?！?/br>
    “你父親雖為太子，去的最遠的地方不過是甘泉宮?！毙l青道，“他們把太子的話當成耳旁風，是認為你父親不知邊關情況，不了解匈奴?！?/br>
    三郎：“是呀。我今日還未見到父親，父親倘若知道邊關出事……”

    “父親知道也沒辦法?！贝罄傻?，“父親是儲君，不是君，路博德不聽，又不能治他個玩忽職守罪?！?/br>
    衛青：“不說這些。三郎，我最后問你一句，我明日去未央宮，皇上真會令我掛帥出征？”

    “會的?！比傻?，“祖父今日已答應我趕制一批良弩，為攻城準備。舅父同意，我們在舅公府上用過午飯就去博望苑把我早兩年藏的白酒拿出來?！?/br>
    衛青：“犒賞三軍還是……”

    “都不是?！贝罄傻?，“用白酒清洗傷口，傷口不會發炎，傷者也不會發熱，可以大大減少傷亡?！?/br>
    此事衛青是第一次聽說，“趙破奴出征前，你沒——”

    “我知舅公想說什么，我有告訴軍醫?！比傻?，“我四叔父有個酒肆專賣白酒，趙破奴走時有買白酒，后來是被他們喝掉，還是一直留著受傷時用，我就不知道了?！?/br>
    趙破奴帶領的兩萬騎兵一個也沒回來，三郎不知，衛青也不知。望著稚氣未脫的兩個小輩，衛青覺得他不能被兩個孩子比下去，“關外極冷?！?/br>
    “我們有煤炭?！比缮陷呑訋状斡H征準噶爾，并不怕苦和冷，再說了，冷也沒有遼東冷，“等一下，舅公，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匈奴為何沒搶我們的煤炭？”

    衛青：“煤炭重，匈奴遷徙時不好攜帶。還有一點是匈奴習慣燒馬糞牛糞，他們并不缺柴火?！?/br>
    “難怪那些在北邊草原上挖煤的罪犯一直沒事?！倍擅靼琢?。

    大郎：“我們也可以燒馬糞。不對，我們明年出征，到關外西北也不冷了啊?！?/br>
    “明年出征？”衛青皺眉道，“皇上真讓我掛帥，我想趕在冬天到來之前出關?！闭f著話看向三郎。

    三郎：“無論明年春天還是夏天，都耽誤春耕夏收。那時也是各地糧倉最空的時候，很不好籌備糧食。隆冬時節行軍，將士又易得風寒?，F在糧食入庫，農忙結束，秋高氣爽，不冷不熱，確實最適合點兵出征?！?/br>
    衛青很是意外：“三郎連春耕夏收都考慮到了？”

    “他心細?！贝罄傻?，“舅公，再過幾日便是八月十五?！?/br>
    衛青沉吟片刻：“我明日覲見皇上?！痹捯粢宦?，聽到“咕?！币宦?，衛青循聲看去，二郎臉紅了，笑了笑就吩咐家奴擺飯，“二郎不去？”

    “阿兄不去?！比傻?，“阿兄膽子小，連只雞都不敢親自殺。匈奴人若是摸到阿兄帳中，阿兄只能任人宰割?！?/br>
    二郎忙說：“我膽子沒那么小?！?/br>
    “你去死囚犯牢里殺個人給我看看?！贝罄傻?。

    二郎蔫了。

    四郎看看二郎又看看大郎，“殺人是什么??？”

    “你長大就知道了?！毙l青道。

    四郎：“長多大？”

    “會騎馬的時候?！比傻?。

    四郎皺了皺鼻子：“還要很久呢?！?/br>
    “是呀?！比烧f，“晌午多吃點飯啊?！?/br>
    每隔兩三個月，史瑤都會讓四郎靠墻站著，在墻上劃一道杠記下四郎多高。小孩長得快，看到一條一條杠，四郎知道他有長高，也從未懷疑過父母和兄長們說的話——多吃飯長得快。

    小孩使勁點點頭：“我要吃兩碗飯?！?/br>
    “四郎真厲害?！比刹涣呖滟?，“我抱你，讓舅公歇歇?！?/br>
    小孩今年才記事，而這大半年大郎他們忙，很少帶四郎出來。四郎上次見衛青還是三個月前，和衛青不熟，又知道他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大將軍，小孩崇拜衛青的同時又有點怕他，睜大眼怯怯地望著衛青。

    衛青笑著把他遞給三郎，“我去吩咐婢女打水，你們洗手?！闭f著就往外走。

    三郎指著衛青的背影，“現在還是大將軍嗎？”

    “不是?！彼睦烧f著，困惑不已，“阿兄，舅公是不是大將軍??？”

    三郎：“是大將軍。只不過呢，大將軍也是人，不打仗的時候和咱們一樣?！?/br>
    “拿起弓、劍就不一樣了?！倍傻?，“所以你剛才才覺得舅公是大將軍?！?/br>
    大郎接著說：“有的人拿著弓和劍也不像大將軍，因為真不是。像我、二郎和三郎，我們從未上過戰場殺過敵人，連小將軍都稱不上?！?/br>
    小孩懂了，“阿兄，我餓啦?！?/br>
    快未時了，平時這個時候四郎已吃過飯準備睡午覺，“我們洗洗手就用飯?！?/br>
    飯后兄弟四人去博望苑，衛青把放在箱子里的盔甲找出來。在平陽長公主回到府中，得知衛青打算掛帥出征時，兄弟四人也回到長秋殿。

    太子晌午才知道邊關出事。又從史瑤口中得知三郎去找衛青，太子下午就沒出去。四個兒子甫一進來，太子就問：“你們舅公答應了？”

    “答應了?！比傻?，“孩兒還有事找祖父，讓大兄同父親說？”

    太子笑道：“你現在比我還忙啊?！?/br>
    “孩兒也不想忙，很想天天陪在父親和母親身邊?！比赏Ｏ聛?，面向太子說，“父親養孩兒長大，現在孩兒能為父親分憂，還望父親成全?！?/br>
    太子扶額，“我隨口一句，看看你呀。行了，當我什么也沒說，快去吧?！?/br>
    “喏?！比蓱宦?，乘車到他宮里找出弩/的圖紙就去找劉徹。

    劉徹看到連發弩模型和圖紙，又驚又喜，反復問三郎：“這種弩真能連幾支？”

    “是的?！比呻S即把衛青的打算告訴劉徹，末了又說，“舅公還說春、夏出征士兵擔心家里農田無人耕種，恐心浮氣躁，不利行軍?！?/br>
    衛青向來體恤普通士兵，劉徹不疑有他，“朕立刻交代下去，令匠人連夜趕制此物?！?/br>
    “此物主用于攻城，無需過多?！比膳聞匾奶?，匠人為了趕工偷空減料，或安裝時粗心大意，“祖父，讓匠人分開做，最后再挑幾個極為忠心的匠人組裝?！?/br>
    劉徹正想問為何這樣，話到嘴邊忽然明白過來，“三郎，你真的很聰明?！?/br>
    “不如大兄?！比芍t虛道。

    劉徹：“大郎不如你穩重，也不如你細心?！?/br>
    “多謝祖父夸贊?！比傻?，“孫兒沒祖父說得那么好?！?/br>
    劉徹：“不，你是朕見過最聰明的人?！?/br>
    “比舅公和已故的霍將軍還要聰明？”三郎故意問。

    劉徹搖頭道：“你和他們不一樣?！?/br>
    “是不一樣?！比衫^續謙虛，“孫兒無法同兩位大將軍相提并論?！?/br>
    劉徹嘆氣道：“你明白朕的意思?！?/br>
    “孫兒還小，不甚明白?！?/br>
    劉徹頭疼：“朕就再說明白一點，你比四郎聰慧?！?/br>
    “祖父錯了?！比尚Φ?，“孫兒不如四郎，此話不是謙虛。祖父如果想知道原因，明日舅公來了，祖父可以問問舅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