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看一眼劉徹, 臉上有些許擔憂。劉徹皺眉, “盡管說, 說錯了朕也不怪你?！?/br>
    “孫兒嫌現在的弩不好用, 改了一下。孫兒想把所有攻城時用的弩全換成孫兒改進后的?！痹缦仁番幋饝訒屑毾胂? 有什么神兵利器能在這里做出來。史瑤本人不知道, 把此事推給三郎。三郎畫出連發弩, 二郎給他做出模型。三郎拿到模型后發現和他以前用的一樣，就把東西收起來，就是為了今日, “只是在出發之前，希望祖父幫孫兒隱瞞此事，遇到匈奴再告訴射手用孫兒的弩?！?/br>
    前面很好理解, 后面劉徹不懂, “為何？”

    “孫兒擔心軍中有細作?！比傻?。

    宣室內陡然靜的嚇人，宦者和宮女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好半晌, 宮女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聽到劉徹問：“是不是上次漢軍大敗, 你才懷疑有細作？”

    “是的?！比蓻]有騙劉徹, “不是孫兒自負, 祖父派出去的騎兵都是精兵，兩萬人, 哪怕真遇到八萬匈奴，也不可能是八萬騎兵。八萬人圍攻咱們, 少說也能逃出一兩千人。更何況還不一定是圍攻?！?/br>
    劉徹沉默下來。

    三郎靜靜地看著他, 給他時間權衡。

    大約過了一炷香，三郎站累了，聽到一聲嘆息。三郎忙問：“祖父考慮好了？”

    “明日去找衛青吧?！眲氐?。

    三郎：“孫兒今日便去?！彪S即就向劉徹告退，到長秋殿都沒進去，站在門口喊大郎。

    二郎率先站起來。大郎忙說：“我和三郎去辦正事，你別去了?！?/br>
    “我為何不能去？”二郎看著他問。

    大郎張了張嘴，“……你想去就跟上吧?！?/br>
    “我也去?！彼睦蓮囊巫由戏聛?，抓住大郎的衣裳不準他走。

    大郎直接喊：“母親！”

    “帶他去吧?！笔番幍?，“上次出去還是你們去試鷹。這些天沒出去過，他也急了?！?/br>
    大郎嘆了一口氣：“母親，孩兒有正事?！?/br>
    “那你和四郎說?！笔番幭胝f，正事又不是軍機要務。即便是也沒必要避著四郎，“四郎一向聽你的不聽我的?！?/br>
    大郎低頭看著小四郎，不用想都知道他敢說不，四郎就敢一邊指著他說壞人一邊哭給他看，“怕了你了?！北鹚睦删屯庾?。上車便問，“是不是去舅公府上？”

    三郎應一聲，二郎好奇：“大兄如何猜到的？”

    “祖父從來不是個能忍之人?！贝罄傻?，“當年咱們對上匈奴毫無勝算，祖父都敢用舅公，如今……”看向三郎，“有我們隨軍，祖父還不同意的話，他就不是——”

    三郎咳嗽一聲，打斷大郎的話。

    四郎睜大眼問：“不是什么??？”

    “不是大漢皇帝?！比尚Φ?，“四郎，我和你大兄走了，你會不會想我們？”

    四郎不懂，“走去哪兒？”

    “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比傻?，“要很久很久才回來?！?/br>
    四郎想也沒想：“我也去?！?/br>
    “你不能去，你還小?！倍傻?。

    四郎：“我就去?！?/br>
    “我們現在不去?！贝罄山o二郎使個眼色，不準說了。

    二郎輕哼一聲，不說就不說。

    三郎摟住二郎的脖子，小聲說：“阿兄，我們走后你就別和虎賁軍一起訓練。父親明年會給四郎挑幾個老師，阿兄和四郎一起去長信宮上課。我們不在宮里，阿兄和四郎搬去永壽殿住?！?/br>
    “四郎明年搬去永壽殿？”二郎忙問，“他才四歲?！?/br>
    三郎：“明年就五歲，該自己住了?！?/br>
    “我自己住啊?！比陕曇粜?，馬車卻不大，兄弟四人坐一塊，四郎聽得清清楚楚。

    三郎笑道：“四郎真厲害，這么小就自己住。我們像四郎這么小的時候，還一起睡呢?！?/br>
    “我和阿兄睡?！彼睦傻?。

    二郎把他抱腿上，“以后跟我睡好不好？”

    四郎很喜歡三個兄長，不知該選誰，史瑤叫他跟誰睡他就跟誰住。以致于這一兩年多是住在大郎那里。二郎這樣說，四郎下意識看大郎和三郎。

    大郎很高興，捏捏小孩胖乎乎的小臉，“大兄以后很忙，沒空照顧四郎，四郎跟二郎睡吧?！?/br>
    “好啊?！比牲c頭，表示贊同大郎的話，四郎才答應二郎。

    二郎佯裝生氣，“大兄沒空照顧你，你才想到我??？”

    “沒有?！彼睦擅φf，“大兄讓我和阿兄睡?！?/br>
    大郎失笑：“是是是，二郎有意見找我，別找我們四郎?！?/br>
    四郎使勁點點頭，“找大兄?！?/br>
    “大兄真沒白疼你?！贝罄蓸凡豢芍?。

    砰！

    大郎撞到車上，三郎連忙抓住他的胳膊，“沒事吧？”

    “沒事?！贝罄傻?。

    三郎推開車門：“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路上騎馬?！避嚴镉袀€小四郎，怕四郎顛的難受，車行的并不快。馭手目視前方，全神貫注，突然從旁邊竄出一匹馬，馭手嚇得抓緊韁繩，馬嚇得驟然停下，車轅被撞了一下，導致馬車停下。馭手眼角余光注意到三郎出來，指著前方，“就是那人?！?/br>
    三郎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從背影看是個年輕人，皺眉道：“又是哪家小侯爺。來人！”

    “三公子，此人我認識?！彪S三人出來的中護軍打馬過來，“李敢的兒子李禹?！?/br>
    中護軍乃四品武將，一直由劉徹較為信任的人擔任，按理應伴隨劉徹左右。劉徹疼幾個孫子，以前大郎他們出來，劉徹都令中護軍挑幾個禁衛軍保護幾個孫兒。日久天長，三郎說出去，當值的中護軍就立刻去挑人，不再向劉徹稟告。

    宮中禁衛雖多，中護軍不多，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個，三郎對每個中護軍都很熟，從未聽他們提到過另一個李家，“你和他很熟？”

    “我和他堂兄李陵較熟?！敝凶o軍道，“李陵講過幾次，也見過他幾次?！?/br>
    三郎吩咐馭手繼續走，坐回車里掀開車簾，繼續問中護軍，“他現在有二十多歲了吧？在何處任職？”

    中護軍詫異，扭頭看向三郎：“三公子不知？”

    “三郎應該知道？”大郎問。

    中護軍：“李禹現在博望苑當差?！?/br>
    “博，博望苑？”緊緊抱住四郎的二郎結巴了，“長安有幾個博望苑？”

    大郎回頭瞪他一眼，“傻不傻？除了父親的博望苑，誰還敢建第二個博望苑？！李禹在博望苑，為何我不知？”

    “他哪能知道?！比尚Φ?，“我們有大半年沒去過博望苑，李禹是不是今年進去的？”

    中護軍回想一番：“好像是去年?！?/br>
    “那也有可能?！比傻?，“我們前年查過，博望苑里沒姓李的人。對了，他怎么進去的？李敢打傷舅公，霍將軍把李敢殺了，父親不可能用李家人啊?！?/br>
    大郎嘆氣道：“咱們的父親你還不知，李禹有些本事，父親才不在乎舅公和李家有何恩怨。李禹有何才能？”

    “較為勇猛?！敝凶o軍道，“有其父之風?！?/br>
    二郎：“他父親也沒多厲害啊?！?/br>
    “力氣和他祖父李老將軍有一比?！敝凶o軍道。

    三郎似笑非笑地問：“聽你的意思只有勇？有勇無謀乃匹夫?！?/br>
    李禹當街策馬撞到四位皇孫的車，中護軍說不知道，三郎也會派旁人查。這一點中護軍不想也知道，就實話實話。

    中護軍和李陵較熟悉，聽李陵稱贊過李禹，說起李禹難免偏袒他，也想為他開脫一二。畢竟撞別人的車，連聲抱歉都沒講就跑，普通人家也不高興，何況四個皇孫，追究起來，李禹不死也得脫層皮。

    中護軍沒想到他的小心思沒三郎看出來，訥訥道：“也有可能以一敵十?！?/br>
    “真有那個能耐他早入虎賁軍了?！比舌鸵宦?，“還有多久到大將軍府？”

    馭手：“一盞茶?！?/br>
    “三公子，李禹這事？”中護軍看向三郎，打算怎么處置他？

    三郎：“和你無關?！?/br>
    中護軍沒話了。

    三郎放下車簾。二郎小聲問：“回去告訴父親？”

    “不用?！比傻?，“這等小事，無需父親出面?！痹捯魟偮?，感覺馬車慢下來，三郎推開車門，便看到大將軍府。又走幾步，馬車穩穩停在大將軍府門前。

    三郎跳下車，接過四郎，門房也把門打開。兄弟四人進去，卻被告知大將軍出城了。在府中等三炷香，才聽到馬蹄聲。

    大郎循聲望去，便看到衛青手持長劍進來，身后的家奴手中還拎著兩只兔子，“舅公出去打獵了？”

    “你們怎么來了？”衛青納悶，“此時不應該在宮里用飯嗎？”

    大郎：“正是因為是用午飯的時候，我們以為舅公會在府上。姑婆怎么也不在？”

    “衛長病了，公主早上就去衛長那里了?！毙l青放下劍，注意到四郎睜大眼打量他，“四郎不認識我了？”

    四郎大聲問：“你是大將軍嗎？”

    衛青愣住，隨即看向大郎和三郎，你們說的？

    “我們說過你是大將軍，四郎說你不是?！贝罄梢搽U些沒反應過來，“四郎為何突然覺得舅公是大將軍？”

    四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不自在地眨一下眼，“拿劍是大將軍?！?/br>
    “你的意思舅公不拿劍的時候不像大將軍？”三郎懂了，“我拿劍的時候是不是大將軍？”

    四郎想也沒想：“不是啊?！?/br>
    三郎不意外，卻覺得胸口悶：“真不給你阿兄面子。父親呢？”

    “不是！”四郎道。

    大郎跟著說：“祖父拿劍也不是大將軍？”

    “不是！”四郎脆生生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