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不勞煩各位,我說幾句話就走?!比~央余光瞥見他們的動作,出聲阻止,又對葉二郎說,“胳膊不行了,腿怎么樣?” 葉二郎嗤笑一聲:“我走得比你利索!” 看來宮里帶出的傷藥果然不同凡響,在野外風吹日曬當了許久野人的葉安南好得挺快,不過葉央伸手捏了捏他的筋骨,判斷傷情,還是讓二哥養幾天再下地,“后天我們便要撤回晉江城,你若真傷得不重,我還有件事要交給你做……如果能動,明日天一亮你便同全部傷兵先進城,我會另派幫手和一隊戰士給你,要做的事有兩件,一是入城休養,那里條件更好,輕傷的戰士稍作休養,負責些不勞累的后勤;二是……” 她話還沒說完,葉安南已經抓住了重點,搶先道:“第二項才是重點罷?!?/br> “自然?!睂τ谥箓麊T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葉央毫不羞愧地承認了,“第二,你監守城門,只許放平民離開,那些富商大戶,一個都不準出去!” 到底是血脈相連,妹子動的什么壞心思,作為親哥哥的一點就透,說起來,從前他們也經常合謀做出些出格的舉動,葉二郎皺眉,提醒說:“一旦傳回京城,圣上恐會覺得不妥?!?/br> “庫支就在雁冢關外頭,還管什么妥不妥的!”葉央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胸有成竹,“況且我也不是多要,你專挑那些品行不端的,或者賺臟錢的,狠狠敲一筆就是了,放心,我會讓李校尉同你去,再派一隊精兵,保準沒人敢有意見?!?/br> 葉二郎不置可否。 為什么不在良民中廣征軍戶?為什么不隨便找個借口抄了天下第一巨賈的家?這樣一來有兵有錢,皇帝多自在。 但是當今圣上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無非是怕激起民怨,有了前朝的教訓更是害怕。若知道鎮西軍和神策軍合起伙來欺壓良民沒收家產,恐怕回京之后葉央就得去刑場走一遭了! 對此舉動,葉央其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并非心血來潮。征兵打仗,第一要緊的是銀子。國庫不富裕,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現在抓貪官污吏誅不誅族是兩說,一上來那道“罰沒家產”的常規程序,葉央他大哥可是非常熟稔。 皇帝沒錢,那誰有錢?當然是散落各地的大商戶大地主了! 征稅繳上來的銀子,對巨賈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對新入伍的將士卻是旱地的甘霖。當然了,人家商戶的銀子只要來源清白,葉央是不能隨便沒收的,可讓他們小小地出點兒血——比如供給晉江城內將士們的飲食,她還是覺得可以理直氣壯。 大家拼了性命守城,地主們的覺悟就不能高點兒嗎? 況且光葉央知道的,晉江城里肯定有一個大商戶做過不干凈的事,那還是她上京之前遇到的,那個商戶想要馬販子的傳家寶,派出小妾半哄半騙,最后卻沒受到任何懲罰。 “這么說定了,讓商賈地主們拿出點供將士吃的糧食便可,不過要盯住手下人,防止他們以權謀私?!比~央要的不多。軍糧省著點吃還夠,但同邱老將軍商定的計策是守株待兔,大祁按兵不出,來一個庫支人打一個,如果對方不來呢?等待時耗費的糧食總要考慮進去,她不想讓手下的人餓著肚子拼殺。 繼續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傷員葉二郎右手動彈不得,吊在胸前寫不了字,卻把事情都記在了腦子里。 “那我先回去了,二哥你保重……等庫支一退,你就回京城罷?!比~央說完,抿著嘴唇很小心地打量對方的神色。 葉二郎沒有什么表情,緩緩點頭道:“好?!?/br> 檢查傷勢時葉央發現二哥右手斷的是筋,不是骨頭,這輩子恐怕都養不好?;蛟S有妙手回春的神醫能讓這只手動起來,可今生是再也不能抓握兵器了。一個不能上沙場的人,稱作戰士已經很勉強,以后葉二郎只能去完成些后勤的任務。 如果可以,還是讓他回家謀個文職罷,就像二哥說的,軍中有一個葉家人就夠了。這條路,并不適合太多人走。 往自己的營帳里去時,商從謹正好順路一段,在葉央右側落后半步走著,突然開口:“你還在擔心二郎?手臂受傷太久耽擱了治療時間,不過其他的傷不會再惡化了?!?/br> 葉央本來在專心致志地走神,聽見他開口才發覺商從謹沒離開,回答道:“不是擔心這個……” 她猶豫一下,想想兩個人的交情,如實相告:“假如有一天,我也跟二哥一樣了,那家里還能有誰撐著?”戰場上游走生死之間,葉央沒那么天真,以為自己絕不會死??墒撬崆八懒?,父母的仇誰報?家里又該有誰來填補她的空缺? 痛快死了還好,廢的是一只手也還好,萬一廢的是腿,或者干脆成了無知無覺仍有一口氣的植物人,等于是活受罪。很快葉央還想到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植物人活不了太久便會很快死去,又放下心來。 商從謹沒有說話。 能夠如此輕快地談論身后之事,葉央的確有一種尚不自知的殘忍,她沒把商從謹當外人才會不隱瞞,那種殘忍卻讓人很難受,對比著微瘸的步子和消瘦的臉更是如此。他又不能說你離開神策軍就好了,只能陪著。 葉央奔赴西疆的第二天,京城天上就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陰云,商從謹魂魄突然歸位,大夢初醒一般進了皇宮,不吃不喝跟自己的爹對峙兩天,換來了監軍的職位,當天夜里就出發來找她了。 “……制造彈殼的材料,除了鐵還有代替品嗎?”葉央熟悉的聲音飄到了軍帳前,李校尉已經很體貼地點了盞油燈候著,熱騰騰的食物擺在矮桌上,就等她回來??沙松癫哕姮F在的統帥,又等來一位監軍。 “見過懷王殿下!”李校尉本來坐在墊子上,立刻跳起來行禮。 商從謹正在絞盡腦汁地想著對策,雙雙只略一點頭,葉央又道:“藤草編制的筐子再細密也有縫隙,火藥粉會漏出去,也不可取?!?/br> “您在思索什么,不知道老李能不能幫上忙?”李校尉好奇地插了一句,站在葉央身后,和聶侍衛面面相覷,還用眼神詢問對方。 葉央沒有親兵,他就攔下了這個職責,不然其他將軍身后總跟著一兩人,只有神策軍的老大孤零零的,瞧上去不好看。 多個人多條思路,三個臭皮匠還賽過諸葛亮呢,葉央沒有絲毫猶豫便說:“李校尉,你幫我們想想有沒有這樣一種東西,能改變形狀揉捏成中空的球狀,有一定的堅固性,但又不是太堅固,能大量生產容易獲得,可以用來充當炮彈外殼的?” 要求不少,李校尉愣住,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頭緒。 “都坐下,別站著了?!比~央很不習慣身后有人站著,總讓她覺得緊張,干脆讓李校尉坐下喝些水想問題。聶侍衛離開營帳片刻,又端回兩個碟子一個碗,看來商從謹的晚飯要在這里吃。 軍中的飲食幾百年如一日的單調,晚上依舊是燉菜,胡餅換成了雜面饅頭,還多了只切成大塊的野兔。神策軍完成了工作便能自由活動一段時間,有些人可以趁這個機會進林子打獵,獵物通常是歸自己,現在矮桌上的一只兔子估計就是某人獵到送給葉央的,烤熟了擺在那里。 葉央領了這份好意,還把盤子往前推了推,“你吃,我咬不動?!?/br> 畢竟坐在對面的是王爺,人家不挑剔是有教養,葉央卻覺得委屈了他,正好有兔子招待也不算丟了神策軍的面子。況且她被爆炸震出的傷還沒好,下巴一張就覺得耳根子疼,啃不了柴巴巴又無油無鹽的野兔。 商從謹點頭,盯著她的耳朵看了一會兒,本來夾了一筷子野菜又放下,把葉央的大海碗拿到面前,將自己那一份中還沒碰過的軟爛瓜菜挑過去。 “您……”李校尉將這一幕收進眼底,忍不住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聶侍衛和他坐對面,把木碗往李校尉手里一塞,里面的冷水晃蕩一下差點漾出來,小聲道:“別說話,習慣就好?!?/br> 不管別人怎么看,反正他是習慣了。不就互相挑個菜嘛,人葉大小姐愛吃爛乎的,餓出毛病來你領著神策軍打庫支人去嗎?他家殿下宅心仁厚誰敢有意見! 李校尉了然地閉嘴,接著專注地想著統帥的問題。 堅固的,還方便得到的…… 好不容易維持住的平靜,卻被闖進來的管小三突然打破!李校尉捧著木碗的手一哆嗦,到底沒穩住,水潑了滿墊子都是,木碗在地上骨碌碌滾了一圈,發出碰撞聲。 而始作俑者還一無所知地嚷嚷:“老大,老大!兄弟們帶著大家從晉江挑的水夠吃兩天了,還撿了不少木頭回來,等下就能燒制成炭!” “進來的動靜能不能小點兒!”太不懂規矩了,也不知道在外頭通報一聲,李校尉瞪了他一眼,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抖了抖墊子上的水,可惜滲進去大半,已經濕透了。 管小三嘿嘿笑了聲,縮縮脖子。光顧著找葉央,邀功心切之下忘了許多,趕緊幫李校尉把喝水的碗撿起來,在手里轉了一圈檢查,“真對不住,老大,我下回就記住了……放心罷李校尉,木頭的碗挺結實,摔不壞的。我原來吃飯的碗都是晉江的河泥燒出來的,用那個喝水,一喝一口泥湯,又腥又臭?!?/br> 他臉上有黑乎乎的一道道痕跡,聽聲音卻精神飽滿,忙碌了大半天也不覺得累,反倒很踏實。 “懷王殿下和老大都正吃著,你閉嘴!”李校尉又訓斥管小三一句,用眼睛指了指矮桌旁的兩人。 管小三這才看見軍帳里多了個商從謹,又聽到這是位王爺,心中一驚,偷偷摸摸地打量著。他可是第一回見王爺,趕緊多看幾眼! ……穿的和神策軍也沒什么區別嘛,普普通通的軍服,有點臟了,腳上的牛皮靴子卻看著很精致。管小三還以為王爺的衣服都是金子做的,一瞧便失望不已。 就在這時,商從謹輕輕轉過臉來,一雙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住他,“你剛剛說什么?” 一股壓迫性的殺氣似乎有了形質,籠罩在管小三的周圍,劈頭蓋臉壓得人幾乎站不??!他腳下一軟心里咚咚地敲著鼓點,后背滲出細密的汗水。 聽說沖撞貴人的,可是死罪,說不定還得被誅九族呢…… 管小三手一松沒拿住木碗,又把它摔了一次,往李校尉身后躲去,哆哆嗦嗦道:“我我我什么也沒說!我沒來過老大的軍帳!” “剛剛那句話,再給我重復一遍!”商從謹冷著臉,把筷子拍在說上,聲音里帶了逼問。 李校尉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卻把管小三從背后揪了出來,想問問又忍住了。 管小三閉著眼睛梗著脖子,極不情愿地往前,小小聲說:“真對不住,老大——” “不是這句?!鄙虖闹斄⒖檀驍嗨?。 葉央同樣不明所以,但她明白商從謹不是會計較這些的人,給了管小三一個安心的眼神,后者得了鼓勵,咽口唾沫定定心神,“木碗挺結實……我原來吃飯的碗都是晉江的河泥燒出來的……” “阿央?!鄙虖闹斅牭竭@句,沖葉央笑了笑,“我找到做炮彈殼的材料了!” 營地遠處有水名晉江,挖出的河泥能燒成容器,窮苦人家買不起碗的,就會挖一些拿回去做成泥碗,放在灶臺旁邊烤一會兒就能用!誠然這種泥碗用不了多久,可商從謹也沒想著用一輩子。既堅固,又不會漏下火藥,取材方便還能大量制造,這是多好的原料呀! 葉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是詢問更像解釋,又道:“挖去河泥燒成罐子……不不,連燒都不用,放在太陽底下曬就行了!然后填充進火藥,再用河泥封口,這種簡易的炮彈穩定性也很高!” 商從謹重重點頭,兩人眼睛俱是一亮,吃飯的速度也快了幾分,恨不得現在就飛到晉江旁挖一車泥巴回來。挖普通的沙土燒罐子表面上看可行,但土質粗糙,一半泥一半石子,制成的瓦罐一類也很容易開裂,不如河泥細黏。 “管小三,你可幫上大忙了!”葉央笑得開懷,眉目舒展,死命夸他。 管小三暗自得意,雖然被商從謹盯得還是腿軟,但腰桿已經挺直了!神策軍的統帥都稱贊他了,可不驕傲么! “現在就去挖河泥?”商從謹放下碗筷,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些事情。 他吃相斯文,葉央卻是一離了家就原形畢露,要多豪邁有多豪邁,畢竟這些天一直都在趕時間,就怕庫支打過來了自己只能當個餓死鬼,聞言抹了抹嘴巴,搖頭道:“不,先去休息,管小三你也睡。想想哪里的河道有較少石砂的淤泥,寧可明日早起一會兒帶大家去找,也別累垮了?!?/br> 數名斥候,每隔一個時辰就去邱老將軍帳中報一次庫支動向。一邊擔心著庫支是否會攻上來,一邊搶出時間筑起防御,每個人累得不輕,能睡幾個時辰都是幸事。 “都回去休息三個時辰,再帶人去挖河泥。這段時間庫支進攻,我們還有計劃能拖延?!比~央信心滿滿,然而眼底的疲累出賣了她的擔憂。 最快的完成一切固然很好,若不成,也別把自己人都累死。 管小三領命退下,營帳里唯一的喧鬧也消失了,葉央將碗筷推到一邊,詢問商從謹:“有了黏土做外殼,炮彈的結構也要改動一番吧?” “嗯,之前的炮彈依你說的,內部分作兩部分。一半作為主體填實大量火藥,另一小半只填進一部分,露在外面的引線點燃的是這部分,利用它產生強大的力量推動主體往前,再借助小爆炸來點燃主體的引線?!鄙虖闹斢袟l不紊地解釋,“如果用陶土來制成彈殼,要把引線做長些,炮彈內部只需要一部分就夠了?!?/br> 彈藥的問題解決,接下來就該是武器,葉央算了算敵我雙方的人數差距,接著問:“三天里,最快能做出多少投石機?射程在一百五十步便可,但不能低于一百步?!?/br> “看你給我多少人了?!鄙虖闹敾卮鸬眯赜谐芍?,“千斤投車難做,可小型的卻容易許多?!?/br> 葉央心里有了底,緩緩松口氣,這時李校尉靈巧地收走了碗筷,又送來兩碗水,她正好口渴,道了聲謝,端起一碗水湊到唇邊,卻動作頓住不喝下去。 “怎么了?”商從謹微微側頭,一雙聚攏的劍眉鎖得更緊。 葉央尷尬地笑了一聲:“沒事,想家里的櫻桃酪和點心。等贏了這場,回去要大吃一頓,再喝一整壇酒?!?/br> 現在不是說如何享受的時候,她趕緊把話題扯開,灌了一氣涼水后手指沾著水,在桌上簡單畫了幅地圖。 “這是雁冢關,后面是晉江城,中間是我們扎營的地方?!比~央的手指骨節分明,纖長有力戳在桌面,“假如運氣夠好,我們做好了一切開戰準備而庫支還沒有進攻的打算,就想個辦法誘敵深入,然后在這里,還有這里,設下火藥埋伏,等待敵軍?!?/br> 兩道水跡有段距離,橫著出現在地圖上大祁扎營的地方,她的聲音繼續響起:“你要想個辦法,既能埋伏下足夠的火藥,又不會被敵軍發現,南北兩側俱有起伏的山丘密林,我們的人可以埋伏其中,不需要太多,足夠點燃火藥就好。而真正的戰場……在這里?!?/br> 葉央的右手食指移動到地圖上晉江城的位置,畫了大大的一個圈,“一部分將士用小型投石機在最前方攻擊,千斤投車于后方,火炮全部設在城墻上輔助?!?/br> “為什么要把火炮架在城墻上,用它來嚇唬庫支人不是更好嗎?”旁聽的李校尉疑惑,忍不住插嘴。 “以同樣的角度扔出同樣重的東西,站的地方越高,扔的也就越遠?!鄙虖闹數匮a充,很是理解葉央的安排,“我小時候做過這樣的對比。如此一來,火炮的射程應該會更遠些?!?/br>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葉央登時睜圓了眼睛。連物理知識商從謹居然也知道,還是通過實驗得出的結論!不過在這個人身上得到的驚喜太多,她的震驚沒有表現太久。 “那為什么不把千斤投車也運到城墻上呢?”李校尉又問。 “因為重量是火炮的數倍,而且不夠靈活?!比~央主動解釋。需要四十余個壯漢cao作的投車,如果架設在城墻上,還不夠手忙腳亂的呢! 安靜旁聽的聶侍衛疑竇頓消,暗暗道:“……原來如此?!?/br> “先將火藥作為主要武器,將交戰距離卡在百步之外,消滅大部分庫支人,打擊敵軍銳氣,一旦火藥壓制不住攻勢,再短兵相接,同時引爆事先埋伏在道路上的火藥,摧毀敵軍支援!”葉央一股腦兒說明了計劃,抿著嘴唇,靜靜等待商從謹的回答。 桌面上的水跡已經干了一半,商從謹同樣伸出右手,在她描繪過的地方又描了一遍,沉吟道:“所以現在,我們要解決的問題只有兩個。一是如何控制庫支的進攻時間,二是如何在庫支的必經之路設下絕不會被發現的埋伏?” “如果要仔細分,問題是三個?!比~央還是帶著慣有的嚴謹,“控制庫支進攻的時間里,一要讓其最近不要進攻,二要讓其在我們方便的時間進攻?!?/br> 商從謹緩緩點頭,帳內一片沉默,兩人對坐思考著,臉色一樣陰郁。 聶侍衛一身褐色胡服,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看看天色,返身在商從謹耳旁小聲提醒:“殿下,已經不早了?!?/br> “哦對,你還是回去休息罷?!比~央自己能少睡一會兒,可別人是要睡覺的,不能陪自己耗著,急忙起身送他離開。 商從謹不情不愿地點點頭,曲起一條腿,人還沒站穩,營帳外突然一片喧囂,有舉著火把的守夜士兵飛快地跑過去,厲聲呼喊:“抓刺客——有刺客!保護主將!” ☆、第74章